讓心到達,夢中徽州

一場疫情,讓無數人的旅遊計劃被迫中止。久居家中,被困囿的雙足難免使人感到鬱悶非常。然而,雙腳無法出門,並不意味著心靈也被鎖在四四方方的屋宇中。

暖暖的午後,我慵懶地倚在床頭,翻閱起枕邊的影集。一沓沓青瓦白牆的影像映入眼簾,心也變得迷離而輕盈,輕輕地,飄向那夢中的徽州。

山明水秀間,蕎麥青青中,粉牆黛瓦的畫卷就這樣鋪陳開來,如夢似幻。清水悠悠,長橋橫臥,青山含翠,白雲繚繞,灰黑而富有質感的青石板路一寸寸地延向遠方,錯落有致的水塘如明眸般點綴在村落中。層樓疊院、高脊飛簷。從雲山中走來的一江碧玉,帶著綠裙舞女的美姿,溫情脈脈地飄蕩於千山眾壑中。徽州雖然不似江南總是陰雨綿綿的繾綣,可陰雨天仍是常有的,空氣中好似永遠氤氳著水汽。遠山在水汽裡潤潤地翠著,女子在高牆內亦如花兒柔柔地綻放,開了一世綺麗。

讓心到達,夢中徽州

行商坐賈的故鄉,出的,不僅是儒雅的徽商,更是徽商背後溫婉的東方女人。村前,一座又一座高大精緻的貞潔牌坊,亭亭地立著。歲月磨蝕了它們曾經精雕細琢的美麗,沖刷了它們過往承載的榮光無限,卻怎麼也帶不走它們背後悽美傷感。一座牌坊,承載的,便是一位女子冰清玉潔的一生。

讓心到達,夢中徽州

狹長天井,陰冷廳堂,八仙長桌,雕花明鏡,彩繪花瓶,精緻而落寞,靜靜訴說著主人一生平靜的願景。馬頭牆上,飛簷高高翹起,似女子向外眺望的鳳眼,望穿了秋水也等不回千里之外的描眉人。小天井中,雨珠日日滴落,如女子亮如明珠的清淚,浸透了錦衾也尋不回新婚之夜的枕邊郎。雕樑上,金粉繪就的字畫依舊金碧輝煌;新婚夜,洞房花燭的繾綣卻已無處可尋。“回首間,多少歡笑昨夜天,殘憶追舊年。而如今,人事早飛逝。”花開花落自有時,花落花開人不再。千年的時光就這樣靜靜流過。

讓心到達,夢中徽州

徘徊在牌坊中,四望,平曠開闊,山,在遠處,隱隱的。土地,依然肥沃而溼潤。只是背後的人,經過一代又一代地繁衍衰落,早已換了容顏。如今,恢宏的貞節牌坊早已成了遊人眼中的古蹟,在不知情的快門聲中瑟瑟發抖。那一個姓氏背後的悲歡離合,有誰問?何人曉?

一生痴絕處,無夢到徽州”。“痴絕”,便是湯顯祖先生對夢也不曾到徽州的遺憾。

一出《遊園驚夢》,麗娘手持鈿扇,嫋嫋娜娜地走出小院,水袖輕輕一拋,朱唇微啟,嘆一句“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千年時光轉瞬至,如今遊園,直教人疑心這高牆深院中有否真的上演過這故事。曲曲折折的小徑,鎖住了誰的青春年少?窗外柳枝看又新,託鶯相問歸不歸?

戲臺上,開得靡麗的海棠花與那紅袍少年依舊在那裡,木製的戲臺像被淹沒在溼紅流碧的海棠林裡的船。雨滴使那胭脂模糊著往下流,露出毓秀的、屬於少女的輪廓,她遠望著天空與人們的背影,突然笑了,一甩紅袖,又續唱道:“你我都是閨中女,怎效鴛鴦比翼飛……”悠悠的曲調彷彿能把人帶到徽州夢裡,土地不再貧瘠,人世黑白分明,海棠優伶的昳麗宛如夢境,吹打笑罵,演盡別人的悽楚別離。

夢中的徽州,讓我迷失於婉約的古韻中,正如無憂的大千須彌之境。裹足於瑣事間,為時間所隔,腳無法到達;埋頭於紅塵中,為空間所隔,眼無法到達;可一顆無所掛礙的心卻可自由地到達,詩意地終老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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