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系》你突然發現四年什麼都沒學會,只學會了為他人淚流滿面

《致中文系》:你突然發現四年什麼都沒學會,只學會了為他人淚流滿面

作者白寅,男,1962年11月生,上海人,教授,博士。現為中南大學文學院副院長,主管教學工作。其夫人是《百家講壇》主講嘉賓、知名教授楊雨。白寅教授寫的《致中文系》,道出了很多中文系學子的心聲,在知乎問答裡,有學子說,自己進入中文系,就是因為偶然讀到這首詩,尤其是被詩歌的最後一句打動:“你突然發現四年裡什麼都沒有學會,只學會了為他人淚流滿面。”

今天把這首《致中文系》和上個世紀傳抄大學校園的李亞偉名作《中文系》,一起分享給每一個念過中文系或者未來想讀中文系的你,一起重溫或靜好單純或狂野驛動或浪蕩蹉跎的大學時光。

《中文系》你突然發現四年什麼都沒學會,只學會了為他人淚流滿面

致中文系

白寅

你必須是靜悄悄地

在全校最古舊的一幢樓裡

在別人發飛信的時候

用筆

一個字一個字地寫明信片

你必須是揣著饅頭夾榨菜

在別人逛步行街的時候

坐在陰涼的山北

看整整一天的紅杜鵑

你一定要在草坪上開班會

卻在教室裡化裝跳舞

你一定要在咖啡館裡爭論乾坤陰陽

卻在中央廣場上佇立

走神

你肯定在走進大學校門的時候

滿以為可以把天空塗藍

然後可以盡情地享受

落花時節的悲切

月上柳梢的激情

不料在大二的時候發現

這個世界上除了林黛玉和柳宗元

還有孫思邈和弗洛伊德

於是你跑到圖書館把所有的藏書

看完了前言和後記

結果在大三的時候

終於知道你會寫的你想寫的你能寫的

都已經在發黴的書裡裝著

因此,你咬牙把所有的日記和作業

付諸一炬

以致在大四的時候

你什麼都不能給老師留下

只好回到一年級的教室

去聽過去忘了聽的課

最後你畢業了

留下了喝空了的酒瓶

帶走了一肚皮的不合時宜

別人為了醉而喝酒

你卻為了喝酒而醉

別人為了戀愛而談愛情

你卻為了愛情而談戀愛

別人認為讀書能夠掙錢

你卻認為掙錢能夠讀書

別人認為人生是一場夢

你卻認為夢是人生一場

終於

當別人寧願坐在寶馬裡

為自己而哭的時候

你還能沉醉在音樂廳裡

聆聽著《梁祝》哀曲

你突然發現四年裡

什麼都沒有學會

只學會了

為他人

淚流滿面

賞析:

這首詩歌的作者白寅,他是中南大學文學院的老師,但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的本科讀的是國防科大物理系。談到詩歌的寫作情境時,白寅說:“大概是在2012年,我回到成都,見了一位同學。小學時候他是我們班長,非常有才華。他也很想學文科,但我們都因為各種原因沒有選擇文科。兩個人就在寬窄巷子的一個院子裡聊天,聊著聊著呢他就突然跟我講,“你知道這個院子是誰的嗎?”我說誰啊,他說是李亞偉的,李亞偉是八十年代很有名的詩人,那個時候最風行的就是一首詩《中文系》就是他創作的,我們都非常喜歡。於是我晚上回去就寫了《致中文系》這一首詩。”

這首詩歌並不晦澀難懂,也沒有高深的詩歌技巧,僅僅是還原了一種純粹而執拗的青春,一段簡單而青澀的時光,恰如春日不經意間的暖風,揉皺一池春水,漾在每一箇中文系人的心湖。

你為什麼讀中文系?這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我們少數人可能會說是愛好,但更多人會說是機緣巧合或者陰差陽錯或者沒得選擇。當然,也可能是很久以前,偶然讀到的一句“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讓你對古詩詞著了迷,或者是“繡口一吐,就是半個盛唐”的蠱惑,讓你跌落漢語言的陷阱,也許是一部雋永的《邊城》,讓你跟沈從文走過湘西大地,流落一生……也或許,並非你選擇中文系,而是中文系選擇了你。

知乎用戶說:白老師的詩中,有無限的熱忱,有沉靜的守望,或許也有一聲遙遠的嘆息——她就是這般眉目含情,欲說還休,在風刀霜劍中自成風骨,又在一個個如水寒涼的夜裡靜聽萬物低吟。朋友,你無需跋涉探尋,便已置身最為浩瀚的煙海。

終於,我漸漸明白,我為什麼讀中文系?僅僅是,我情願為這人世間的每一場相遇,淚流滿面。

《中文系》你突然發現四年什麼都沒學會,只學會了為他人淚流滿面


《中文系》你突然發現四年什麼都沒學會,只學會了為他人淚流滿面


補充鏈接

還記得李亞偉的那首《中文系》嗎?

如果你記得,你也人到中年了,

願你也記得當年的純粹與簡單。


中文系

李亞偉

中文系是一條灑滿釣餌的大河

淺灘邊,一個教授和一群講師正在撒網

網住的魚兒

上岸就當助教,然後

當屈原的秘書,當李白的隨從

然後再去撒網

有時,一個樹樁般的老太婆

來到河埠頭——魯迅的洗手處

攪起些早已沉滯的肥皂泡

讓孩子們吃下,一個老頭

在獎桌上爆炒野草的時候

放些失效的味精

這些要吃透《野草》、《花邊》的人

把魯迅存進銀行,吃他的利息

當一個大詩人率領一夥小詩人在古代寫詩

寫王維寫過的那塊石頭

一些蠢鯽魚活一條傻白蛙

就可能在期末漁汛的尾聲

挨一記考試的耳光飛跌出門外

老師說過要做偉人

就得吃偉人的剩飯背誦偉人的咳嗽

亞偉想做偉人

想和古代的偉人一起幹

他每天咳著各種各樣的聲音從圖書館

回到寢室。

亞偉和朋友們讀了莊子以後

就模仿白雲到山頂徜徉

其中部分哥們

在週末啃了乾麵包之後還要去

啃《地獄》的第八層,直到睡覺

被蓋裡還感到地獄之火的熊熊

有時他們未睡著就擺動著身子

從思想的門戶遊進燃燒著的電影院

或別的不願提及的去處

一年級的學生,那些

小金魚小鯽魚還不太到圖書館及

茶館酒樓去吃細菌長停泊在教室或

老鄉的身邊有時在黑桃Q的桌下

快活地穿梭

詩人胡玉是個老油子

就是溜冰不太在行,於是

常常踏著自己的長髮溜進

女生密集的場所用腮

唱一首關於晚風吹了澎湖灣的歌

更多的時間是和亞偉

在酒館裡吐各種氣泡

二十四歲的敖歌已經

二十四年都沒寫詩了

可他本身就是一首詩

常在五公尺外愛一個姑娘

由於沒有記住韓愈是中國人還是蘇聯人

敖歌悲壯地降了一級,他想外逃

但他害怕爬上香港的海灘會立即

被警察抓去,考古漢

萬夏每天起床後的問題是

繼續吃飯還是永遠

不再吃了

和女朋友一起拍賣完舊衣服後

腦袋常吱吱地發出喝酒的信號

他的水龍頭身材裡拍擊著

黃河憤怒的波濤,拐彎處掛著

尋人啟事河他的畫箱

大夥的拜把兄弟小綿陽

花一個半月讀完半頁書後去食堂

打飯也打炊哥

最後他卻被蔣學模主編的那枚深水炸彈

擊出淺水區

現在已不知餓死在那個遙遠的車站

中文系就是這麼的

學生們白天朝拜古人和黑板

晚上就朝拜銀幕活著很容易地

就到街上去鳳求凰兮

中文系的姑娘一般只跟本系男孩廝混

來不及和外系娃兒說話

這顯示了中文系自食其力的能力

亞偉在露水上愛過的那醫專的桃金娘

被歷史系的瘦猴賒去了很久

最後也還回來了,亞偉

是進攻醫專的元勳他拒絕談判

醫專的姑娘就又被全殲的可能醫專

就有光榮地成為中文系的夫人學校的可能

詩人老楊老是打算

和剛認識的姑娘結婚老是

以鯊魚的面孔游上賭飯票的牌桌

這條惡棍與四個食堂的炊哥混得爛熟

卻連寫作課的老師至今還不認得

他曾精闢地認為大學

就是酒店就是醫專就是知識

知識就是書本就是女人

女人就是考試

每個男人可要及格啦

中文系就這樣流著

教授們在講義上喃喃遊動

學生們找到了關鍵的字

就在外面畫上漩渦畫上

教授們可能設置的陷阱

把教授們嘀嘀咕咕吐出的氣泡

在林蔭道上吹過期末

教授們也騎上自己的氣泡

朝下漂像手執丈八蛇矛的

辮子將軍在河上巡邏

河那邊他說“之”河這邊說“乎”

遇到情況教授警惕地問口令:“者”

學生在暗處答道:“也”

中文系也學外國文學

著重學鮑迪埃學高爾基,在晚上

廁所裡奔出一神色慌張的講師

他大聲喊:同學們

快撤,裡面有現代派

中文系在古戰場上流過

在懷抱貞潔的教授和意境深遠的

月亮下面流過

河岸上奔跑著烈女

那些頭洞裡坐滿了忠於杜甫的寡婦

後來中文系以後置賓語的身份

曾被把字句兩次提到了生活的前面

現在中文系在夢中流過,緩緩地

像亞偉撒在乾土上的小便,它的波濤

隨畢業時的被蓋卷一疊疊地遠去啦

《中文系》你突然發現四年什麼都沒學會,只學會了為他人淚流滿面


李亞偉(1963- ),重慶酉陽人,莽漢詩人之一。1982年開始現代詩創作。1983年畢業於四川南充師範學院(西華師範大學)。1984年與萬夏、胡冬、馬松、二毛、胡鈺、蔡利華等人創立“莽漢”詩歌流派。作為80年代最有名的地下詩人之一,李亞偉的詩歌最早多以在酒桌上朗誦的方式發表,後以一首《中文系》被傳抄遍全國各大學的中文系。

賞析

《中文系》是李亞偉最出名的詩。把傳統嚴肅無比的中文系喻成功利的魚網,在網裡都是些功利的傢伙,總之在中文系裡沒有一個好人,唯有逃課,撒一泡尿寫下“俺到此一遊”的字句跳將出去。在這裡我們看到的是與傳統詩風大不一樣的放肆語氣,但與此同時受到的挫折感也有所加強。試圖打倒一切,但即便打倒一切也未能心如所願。當李亞偉的野氣在詩歌裡縱橫良久卻還是找不到合理的解構之時,後來的作品少了以前的乾脆和直爽,多了一些哀婉的情懷,象一個遲暮的俠士懷念往昔的年少輕狂。

《中文系》已經成為經典,內容癲狂而又充滿黑色幽默的力量。雖然他有不成熟的一面,但是也正是這種不成熟才更加有力。

李亞偉自我評價:“其實,我寫出這類作品時,還很年輕,那時,胡冬已寫出了《我要乘一艘慢船去巴黎》、于堅也寫出了《羅家生》、《尚義街六號》等,我相信,我們當時都認為自己找到了一套新的詩歌方式,找到了非常新奇的詩歌語言,現在看來,那時的感覺和實驗是成立的,但它不能代表我們後來,尤其是現在的創作水平。當年我們20來歲,肯定不會爐火純青。但今天談到這些作品,我仍然有贊同這些詩歌的無數理由。比如我自己的《中文系》,它是寫大學中文系學生們生活的,幾乎可以說它不留餘地地諷刺和批判了我國的大學教育。並且以一個較為完整的文本形式,大大地挑戰了當時人們對詩歌形式的陳舊認識。80年代,很多詩人都具有文本上的開創意義,這裡不一一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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