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來鳳城買春色——揭祕《水滸傳》宋江投降招安真相

《水滸傳》中,梁山好漢最終是要被朝廷招安的,招安之後,又去攻打與他們一樣揭竿而起,反抗朝廷的方臘義軍,淪為朝廷“鷹犬”。這是我們目前能讀到的“水滸傳”的故事,由此,“水滸傳”必定要成為一部宣揚投降的反面教材。招安“大計”的總設計,忠實的執行者,梁山第四任寨主宋江,也必定要承擔起投降、招安,讓梁山墮落為鷹犬打手的直接責任和主要責任。因而,宋江被戴上“投降派”的高帽,一點都沒有冤枉他。

這一點,似乎並無爭議,自“水滸傳”刊印流傳至今,幾乎所有的讀者都持如此觀點。施耐庵在《水滸傳》中,也實錘了宋江上梁山的目的,就是為了招安。

然而,《水滸傳》的招安,與“水滸傳”的招安,恐怕不一定是一回事。我們現在都強調,過程比結果重要,兩部書的不同之處,恰恰就在宋江及梁山好漢的招安過程。施耐庵在《水滸傳》中預設的伏線表明,梁山好漢的招安過程,應當與一百二十回本的“水滸傳”完全不一樣。

其實,過程重要,結果更加重要,過程的不同,也將導致不同的結果。所以,從《水滸傳》文本中留下的蛛絲馬跡,探軼宋江及梁山好漢的招安過程,是一件十分有趣甚至有益的事情。至少,可以弄清楚宋江他們究竟為什麼要招安,招安之後又幹了些什麼,還梁山好漢們一個公道,還《水滸傳》一個清白。

那麼,施耐庵的《水滸傳》中,宋江及梁山好漢是如何完成招安大計,他們為什麼要投降招安呢?


誰來鳳城買春色——揭秘《水滸傳》宋江投降招安真相


宋江欲買鳳城春色

天南地北,問乾坤,何處可容狂客?借得山東煙水寨,來買鳳城春色。翠袖圍香,降綃籠雪,一笑千金值。神仙體態,薄倖如何消得? 想蘆葉灘頭,蓼花汀畔,皓月空凝碧。六六雁行連八九,只等金雞消息。義膽包天,忠肝蓋地,四海無人識,離愁萬種,醉鄉一夜頭白。

這首詞題為《念奴嬌·天南地北》,是宋江在某年的元宵節時,留給李師師的,出自“水滸傳”第七十二回“柴進簪花入禁院,李逵原液鬧東京”。假若不是在特點的故事場景中來理解這首詞,恐怕就是一個失意之人的“買春”豔詞。因其出自宋江之手,詞的含義意境當然就大不一樣了。

宋江以“狂客”自況,要以水泊梁山為代價,換取李師師的“春色”。這首詞是宋江二進李師師家留下的,第一次沒講上幾句話,便有人報知宋徽宗來了。李師師不敢相留,但卻相約宋徽宗駕幸上清宮的那天再相會。李師師為何要避開宋徽宗,單約宋江呢?

大概是燕青此前放了大話,說咱家員外願意以千百兩金銀送與宅上。虔婆貪財,便請出了李師師。師師估計也得了虔婆的話,出來見了宋江、燕青等人。然而,這回的生意沒做成,自然那千百兩金銀也就沒賺到。

誰來鳳城買春色——揭秘《水滸傳》宋江投降招安真相

李師師是冠絕京師的角妓,色藝雙全,全靠春色求取富貴。師師願意賣,宋江當然得投其所好。第二次見面,燕青果然取出那火炭也似金子兩塊,總共一百兩,終於買動了春色,李師師正式的接待了宋江。

然而,宋江本意並非要買李師師的春色,其用意是要拿“山東煙水寨”來買鳳城春色。所謂“鳳城”,並不是指現在的遼寧丹東鳳城市,所指應當是“東京”。此處,也有宋江“奉承”的意思,李師師不過就是個賣唱的歌妓,豈可以“鳳”稱之。不過因為李師師與宋徽宗的醜聞,宋江便把她當做了“鳳”。“水滸傳”如此寫宋江,簡直是醜態百出,還是梁山上與朝廷作對的天魁星嗎?

宋江見李師師,完全是先附鳳再攀龍。也就是說,宋江要以梁山為代價,買宋徽宗的“春色”。詞中講到,一百兩黃金不過是買李師師一笑,李師師若是笑了,往後的事情就好辦了。所以,詞的下片就露骨的道明瞭宋江要出賣梁山,換取“金雞消息”,讓六六三十六、八九七十二條梁山好漢都脫離“醉鄉”。

那麼,宋江又是如何動了汴京“買春色”的念頭呢?


誰來鳳城買春色——揭秘《水滸傳》宋江投降招安真相


卻說梁山好漢完成一百單八將聚義之後,施耐庵《水滸傳》的故事便到此結束,“水滸傳”繼續往下寫。這一年看看到了年終,宋江因為萊州城幾個燈匠進京去參加元宵燈會,路過樑山時勾起了宋江前往汴梁觀燈的心思。於是,便帶著一幫人來到了東京。到了東京,柴進摸進禁院,在宋徽宗的“睿思殿”屏風上御書的四大寇名單,分別是:山東宋江、淮西王慶、河北田虎、江南方臘。

柴進心想,我們在梁山作亂,擾亂國家,皇帝時時記在心上,寫在了這裡。於是,便用刀割下“山東宋江”幾個字,出了禁院便交給了宋江。宋江得知宋徽宗將自己列入四寇之中,嘆息不已,大概也與柴進一樣,心中深刻檢討,不該在梁山作亂,讓聖上憂心了。

宋江大約是悶悶不樂吧,便與一行兄弟在東京大街小巷中游玩觀燈。書中寫道,正月十四日這天黃昏,宋江一行御街上,這裡卻是個煙月之所,書中寫道:

來到中間,見一家外懸青布幕,裡掛斑竹簾,兩邊盡是碧紗窗,外掛兩面牌,牌上各有五個字,寫道:“歌舞神仙女,風流花月魁。”

這個所在,正是李師師家。宋江打聽了一番,得知李師師與今上打得火熱,於是,一條“妙計”湧到心頭,決定借山東煙水寨,買來鳳城春色。

續書非常明確的交代了宋江要通過李師師,把自己願意為宋徽宗效忠的,將包天義膽、蓋地忠肝毫無保留的奉獻給“今上”,以買來“鳳城春色”。續書這樣寫,合理嗎?能不能夠承接《水滸傳》的故事,正確表達施耐庵在前七十回書中隱含的主題思想呢?


誰來鳳城買春色——揭秘《水滸傳》宋江投降招安真相


誰曾鳳城買春色

《水滸傳》寫道梁山大聚義之後,便被腰斬,以下都是續書了。綠野老道曾經以唐圭章先生主編的《全宋詞》,探軼《水滸傳》版本及梁山好漢的結局。其中講到,梁山大聚義之後,有一段故事叫做“菊花會”,宋江填詞《滿江紅》,訴說自己迫切招安的願望。這首詞一經樂和唱出,立即招致武松、李逵、魯智深的強烈反感與反對,梁山就此分作招安派和造反派。這段故事,大約就是現在的梁山“陰謀論”的始作俑者。

唐圭章先生沒有將這段故事中的《滿江紅·喜遇重陽》詞收錄進《全宋詞》,最主要的原因是容與堂百回本“水滸傳”一定沒有這個故事,是後來塞進去的。

從本文第一節的分析來看,也可以認定,“菊花之會”大概是唐圭章編纂《全宋詞》之後才有的,時間界限是1940年。

梁山確實也是以招安為行動目標,宋江也多次提到招安。但是,卻沒有如此之迫切,大聚義剛剛完成,宋江“何怕官軍緝捕,豈愁兵馬來臨”的心願才了,正準備與朝廷官軍大幹一場,又怎麼會忽然去巴結李師師,迫不及待的要投降招安呢?


誰來鳳城買春色——揭秘《水滸傳》宋江投降招安真相


施耐庵不會這麼寫,“水滸傳”也不會如此不顧文本邏輯,陡然生出一個急不可耐的宋江來。因而,續書在安排情節時,還是有其比較嚴謹的邏輯的,比後來的“菊花之會”、徵遼、徵田虎、王慶要強得多。宋江約見李師師,試圖通過這位與今上打得火熱的角妓,向宋徽宗搖尾乞憐也不是毫無由頭的。因為柴進簪花入禁院,見到了宋徽宗在屏風上所書的四寇名單中有宋江的大名,這才把招安的願望進步催化。這樣的文本邏輯,似乎也能夠與前七十回書相銜接,畢竟,施耐庵筆下的宋江,是十分主張招安的。

既然續書這樣的寫法符合文本邏輯,又能夠順接前七十回故事,甚至似乎暗合了施耐庵的主題思想,是不是說宋江與梁山好漢就是這般招安的呢?其過程誠如“水滸傳”所云,是通過李師師,然後得到了宋徽宗的免罪詔書,全夥投降被朝廷招安了呢?要解讀這個問題,首先得解讀宋江是不是見了李師師,施耐庵是不是會安排這樣一場頗有點“春色”的相會。

《水滸傳》故事藍本主要是《大宋宣和遺事》,在這部筆記體野史中,作者確實寫了李師師的故事,而且,一如“水滸傳”中所表述的那樣,李師師與今上打得火熱。

據這部野史說,北宋六賊之一楊戩有一天啟奏宋徽宗,蠱惑皇帝去“市廛”遊玩,一閱民間春色。宋徽宗大喜,換了便服,在高俅楊戩的引領下,私離禁闕,在汴京城裡串長街逛短巷,遊玩歌臺、舞榭、酒市、花樓等繁華花錦田地。看看時辰已暮,君臣三人便來到了金環巷,在一處掛著“周秀茶坊”牌額的民宅外聽到屋內一聲咳嗽,宋徽宗便往屋裡看了一眼。當時,宋徽宗一眼就瞧見了這座民宅中的一位絕色美女,便挪不動腳步了。


誰來鳳城買春色——揭秘《水滸傳》宋江投降招安真相


宋徽宗打聽到,這個佳人,是兩京酒客煙花帳子頭京師上停行首,姓李名做師師。於是,便進了茶坊,自稱是殿試秀才,一坐下就撂下七貫長錢。李師師一見這個客人出手大方,便動問客官居住在哪裡,姓甚名誰。宋徽宗便把自己所住皇宮、管著四京十七路,五霸帝王等情況都給李師師介紹了一遍,還說自己名叫“趙八郎”。李師師一聽,嚇得魂不附體,知道是當今皇上駕臨,於是,小心服侍。當晚,宋徽宗君臣就留宿在周秀茶坊。此後,宋徽宗經常幽會李師師,還與李師師的結髮賈奕爭風吃醋,極盡醜態。

按照《大宋宣和遺事》的“記載”,原來,在鳳城買春色的人竟然是宋徽宗。

早期的續書,作者還是很有水平的,宋江見李師師的這段故事,基本上與“記載”相仿。細讀“水滸傳”與《大宋宣和遺事》,其中竟然有多處細節“雷同”。這樣,也就很能夠騙過一些頗有學識的讀者。金聖嘆先生就曾以《大宋宣和遺事》中的故事,來指責宋江。這很有點像當今評《三國演義》,總有人搬出《三國志》說事。

那麼,“水滸傳”把宋徽宗鳳城買春色的故事移植,或者以此來寫宋江鳳城買春色,是不是符合施耐庵的創作本意呢?


誰來鳳城買春色——揭秘《水滸傳》宋江投降招安真相


施耐庵豈能鳳城買春色

上文講到,宋徽宗見李師師時,自稱趙八郎。這個信息,確實也出現在了施耐庵的《水滸傳》中。第一回書“王教頭私走延安府,九紋龍大鬧史家村”,第一個出場的梁山好漢就是“九紋龍”史進。史進的這個綽號大有講究,隱含的是北宋九代皇帝。

金聖嘆批註的貫華堂本《水滸傳》“楔子”這回書中,施耐庵從趙匡胤寫起,總共寫了北宋七代皇帝。那麼,第一回書中出現的端王就是後來的宋徽宗,北宋的第八代皇帝——第八條龍、趙八郎。

然而,施耐庵在此是隱寫,並沒有照搬《大宋宣和遺事》。但是,也有一處仿照“趙八郎”這個符碼,寫了一個“宋三郎”。文本故事中,宋三郎就是宋江,文本深處隱寫的故事裡,“宋三郎”卻是暗射宋徽宗。據《宋史·徽宗本紀》記載,端王趙佶在宋哲宗死後,以第三順位繼承人的身份,做了皇帝。但是,按照禮律,趙佶是做不了皇帝的。在端王之前,有哲宗最年長的兄弟申王趙佖,同母兄弟簡王趙似,其中,最有資格繼承皇位的應當是簡王。皇太后卻以端王“先帝嘗言,端王有福壽,且仁孝,不同諸王。 ”為由,力排眾議,錯誤的選擇了端王,是為宋徽宗。

《宋史》總編纂脫脫在《徽宗本紀》中這樣評價北宋王朝的這次皇位更迭:“宋不立徽宗,不納張覺,金雖強,何釁以伐宋哉? ”脫脫認為,導致北宋亡國的正是宋徽宗,倘若當初沒有選擇立端王為帝,就不會有宋金海上之盟,金國也不敢征伐北宋,北宋王朝也不會滅亡得這麼早。


誰來鳳城買春色——揭秘《水滸傳》宋江投降招安真相


脫脫的觀點得到了史學家非常一致的贊同,以宋徽宗時期為主要時代背景的《水滸傳》,施耐庵當然不可避免的要對宋徽宗有態度。施耐庵的態度非常明確,就是“黑三郎”、“孝義黑三郎”。宋徽宗以第三順位繼承人繼承皇位,按照《大宋宣和遺事》“趙八郎”的寫法,就把宋徽宗暗寫成“宋三郎”,而且,此人是“黑”的。

施耐庵在介紹宋江這個人物時,很突兀的說他在家中排行第三。施耐庵為何不寫宋江上頭有兩個哥哥,不僅沒交代宋江有哥哥,連早夭的哥哥也沒有。即便是宋江上頭有早夭的哥哥,施耐庵忘記寫這一筆了,說到底還是在黑宋徽宗。趙佶原本是宋神宗的第十一子,宋哲宗趙煦是第六子,趙煦做皇帝時,前面的五個哥哥都早亡了。宋哲宗死的時候,宋徽宗前面又死掉了三個哥哥,所以才成了“宋三郎”。

按照施耐庵《水滸傳》的架構來講,“楔子”故事中所呈現的七個皇帝,哪朝都是“天下太平,四方無事”。雖然這有點誇張,北宋王朝雖然十分繁盛,但外患從來就沒有斷過。而且,自宋神宗熙寧變法以來,朝廷黨爭爆發,內憂也日益凸顯。施耐庵之所以寫前面七個皇帝是“天下太平”之世,目的是要表達《水滸傳》的主題,抨擊宋徽宗的失道,擺明了是要“黑”宋徽宗。


誰來鳳城買春色——揭秘《水滸傳》宋江投降招安真相


除了“九紋龍”、“黑三郎”這樣的符碼外,施耐庵在前七十回書中,把很多故事置諸歷史大背景中,反映宋徽宗時期的亂象,揭露這個王朝的種種弊端。尤其是江湖豪傑,乃至朝廷將官紛紛投奔梁山,深層次原因就是宋徽宗朝的失道。

《水滸傳》的主題是反皇帝的,而續書一上來就讓柴進懺悔,讓宋江陡生不惜梁山水寨,不惜出賣梁山兄弟而買鳳城春色,施耐庵絕對不會這樣寫。

那麼,施耐庵所表現的“招安”,又將是怎麼回事?宋江沒有買鳳城春色,那他將如何完成梁山招安大計,實現“替天行道,保境安民”的終極目標呢?


誰來鳳城買春色——揭秘《水滸傳》宋江投降招安真相


梁山誰願買鳳城春色?

上文講到,施耐庵在《水滸傳》中是反皇帝的,至少是反宋徽宗的。宋江上了梁山後,不斷的發起對官府的作戰,三打祝家莊、攻陷高唐州、大破連環馬、聚義打青州、火燒翠雲樓、蕩平曾頭市(金國與北宋官府勾結的榷場)……戰事不斷的升級,到兵打東平府、東昌府時,梁山勢力非常強大,竟然到了以賭注的程度。

在連續不斷的征戰故事中,施耐庵暗伏了《水滸傳》反皇帝的思想主題。如果說打高唐州只是在高俅頭上燒了一把火,表達的是反貪官主題。那麼,宋江兩番襲擾青州,最終打下這座城池,秦明棒殺慕容知府,則是直接向宋徽宗宣戰,《水滸傳》反皇帝主題表露無遺。青州知府慕容彥達是宋徽宗的舅哥,他的妹妹身為貴妃,地位很高,也應當很得寵。宋江根本就不管這一套,接到孔亮報信後,毫不猶豫的親率大軍,拿下城池,打死國舅。

續書反轉了《水滸傳》,竟然讓宋江去向“黑三郎”買春色。即便是宋江願意買,慕容貴妃難道不記仇,宋徽宗還願意賣嗎?說白了,《水滸傳》之所以被腰斬,讓宋江如此不顧廉恥的向李師師買春色,還搖尾乞憐的向“仇家”乞降招安,就是要給宋徽宗翻案。為宋徽宗翻案,就是站在皇帝立場上說話。大明王朝雖然與北宋毫不相干,但皇帝們都是“天子”,一家人自然會維護自家的聲譽。


誰來鳳城買春色——揭秘《水滸傳》宋江投降招安真相


其實,《水滸傳》中還隱藏著大明王朝的一段秘史,綠野老道曾經在以《全宋詞》解讀《水滸傳》時,揭秘施耐庵有可能點破了明成祖以靖難為由,造反稱帝的鬼把戲。“敢笑黃巢不丈夫”的人,正是燕王朱棣。所以,《水滸傳》在永樂初年完成,直到百年之後的嘉靖年間,才以“水滸傳”刊行於世。

由此,就不難理解宋江為何要向一個妓女買春色,梁山的命運竟然需要一個角妓來拯救,這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嗎?施耐庵豈能如此低俗,《水滸傳》豈可如此褻瀆。

還有一處細節,也是十分搞笑的。宋江乞求李師師買春色,起因是柴進取回了“山東宋江”。書中說,柴進見了屏風上“四寇”的名單,十分愧疚:“國家被我們擾害,因此時常記心,寫在這裡。”《水滸傳》中的柴進是這樣的嗎?

柴進本名應當叫“郭進”,他是五代後周世宗的後代,正宗的皇室血統。因為趙匡胤兵變搶了後周天下,便讓柴氏一門恢復本姓。後周世宗本姓柴,但是,他早已做了後周開國皇帝郭威的養子,做了郭氏王朝的皇帝,肯定得改姓郭。恢復柴家本姓,實際上等於否定了柴家合法的繼承地位,後周天下已非郭氏天下,姓趙的同樣有資格坐此江山。通過恢復柴氏本姓,趙匡胤巧妙的洗掉了“篡位”的黑歷史。然而,施耐庵卻沒有放過這段歷史,在《水滸傳》中,施耐庵以“柴世宗讓位與趙檢點登基”、“陳橋讓位”等反話正說,揭露歷史真相。


誰來鳳城買春色——揭秘《水滸傳》宋江投降招安真相


因而,《《水滸傳》中的小小旋風柴進不服。於是,在高唐州做高唐夢,他的叔叔叫“柴皇城”,皇城中有一座花園,柴進說,這裡是“禁城之地”。柴大官人的故事中,滿滿的皇家氣象,對趙宋的不服躍然紙上。續書有可能沒有讀透這一點,或者深刻領會了施耐庵的“曲筆深意”,便故意讓柴進潛入禁院,對宋徽宗進行懺悔。

不得不說,這樣的反轉實在是很高明的。所以,金聖嘆先生十分氣憤,在第七十回卷首總評中批道:“笑殺羅貫中橫添狗尾,徒見其醜也。”餘萬春也深恨羅貫中的續書,立志作續書《徵四寇》以“破他偽言,提明真相”。

這兩位先生氣憤得非常有道理,續書確實是以偽言欺世,合當怒罵、黑掉、腰斬。但這件事應當與羅貫中無關,說羅貫中是施耐庵門人的,極有可能是一個虛幻的“王道生”造假的施耐庵墓誌銘。即便是羅貫中參與了續書編寫,也只能寫到招安、徵方臘這裡,破大遼、徵田虎、王慶,則是在羅貫中死後若干年才出籠的。無論續書是誰寫的,續書反轉《水滸傳》的手段高明,偽言必須破掉。

柴大官人不可能對宋徽宗懺悔,梁山好漢也不可能任由自己被整體打包,供宋江去買鳳城春色。


誰來鳳城買春色——揭秘《水滸傳》宋江投降招安真相


招安非為買春色

梁山好漢非常的擁護宋江,得知宋江在晁天王死後做了臨時寨主,全山寨“盡皆歡喜,拱聽號令”。宋江率領這支虎狼之師所向披靡,無人不聽號令,無人不勠力向前。假如宋江就是個欺世盜名之徒,能將一百零七人全部欺詐而無人識破?倘若這樣,那還叫什麼梁山好漢,豈不是一堂木偶草人?

因而,宋江主張招安,必定是符合梁山好漢集體意願的。宋江在梁山所提的招安,早就有伏線,武松、楊志均抱定“去邊上一刀一槍博得個封妻廕子,久後青史上留得一個好名”的人生志向,這樣的理想,正是梁山“替天行道,保境安民”的招安目標。

“替天行道”的口號,並非施耐庵首創,也並非梁山頭一個舉起這樣的義旗。《老子》中說:

天之道,其猶張弓與!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與之,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道則不然,損不足,奉有餘。

“天道”就是自然法則,老子所言,天道是削減多餘的來彌補不足,這樣才能達成自然平衡。人道則恰恰相反,是攫取不足而侍奉富餘。人道與天道背離,世道便不公平。所以,“替天行道”的本義就是追求天道,改正人道。老子的朋友秦佚作文悼念老子時說:“老聃大聖,替天行道,遊神大同,千古流芳。


誰來鳳城買春色——揭秘《水滸傳》宋江投降招安真相


因而,梁山好漢的“替天行道”就是追求公平正義。這一點,在《水滸傳》梁山好漢的行為中,便有十分突出的表現。

同時,施耐庵在“楔子”中強化、引申“替天行道”含義,把《水滸傳》中的“替天行道”解讀為結束戰亂,迎來天下太平。只有在太平盛世,才能“損有餘而補不足”,達成替天行道的目標。在施耐庵的筆下,宋江及梁山好漢更為精準的把“替天行道”定位為“保境安民”。這個定位,符合結束五代戰亂的北宋開國理想,因而,施耐庵說北宋七代皇帝都是“那時天下太平,四方無事”。

宋徽宗這朝便出了大事,出了內憂不斷,朝廷黨爭之禍愈演愈烈,奸黨為患,“損不足,奉有餘”的邪惡現象不斷。金兵壓境,王朝面臨崩潰滅亡的危機。戰亂降臨,疆界不保,百姓便不得安寧,天道受損。宋江及梁山好漢高舉“替天行道,保境安民”的義旗,又有什麼不對呢?

一定要說宋江及梁山好漢買鳳城春色,也是在“保境安民”的事業中,實現個人的人生理想,誰又會反對呢?續書倒好,竟然違背天道,讓宋江搖尾乞憐,“替天子行道”,不顧廉恥的出賣梁山利益,為自己買來鳳城春色。

那麼,梁山好漢又是如何被招安的呢?招安之後,宋江及梁山好漢們還有故事嗎?


誰來鳳城買春色——揭秘《水滸傳》宋江投降招安真相


水泊春色非買來

《水滸傳》是一部隱藏曆史的大書,續書卻脫離歷史背景,胡編濫造,把宋江與梁山好漢集體抹黑。宋徽宗則徹底鹹魚大翻身,成了一個豁達、包容,體恤下情的好皇帝。這個好皇帝不計梁山攻城略地、斬殺朝廷官員之仇,更不理會慕容貴妃的殺兄之恨,在李師師家中現場辦公,賜予燕青一紙赦免令,一筆勾銷了恩怨情仇。

原來,道君皇帝是“有道”之君,他完全是被奸臣們矇蔽的。續書作者十分奸詐,抬出宋徽宗自封的“道君皇帝”,把“替天行道”與宋徽宗的“道”混為一談,宋江及梁山好漢就得替天子行道了。

所以說,最反《水滸傳》的續書不是《蕩寇志》,恰恰就是“水滸傳”。

《宋史·徽宗本紀》似乎也不答應“水滸傳”這樣歪寫,關於宋江招安的事情,是這樣記載的:淮南盜宋江等犯淮陽軍,遣將討捕,又犯京東、河北,入楚、海州界,命知州張叔夜招降之。

宋江明明是“淮南盜”,怎麼在續書中變成了“山東宋江”呢?這段記載中,哪有宋江搖尾乞憐,以梁山為代價來買鳳城春色的文字啊?


誰來鳳城買春色——揭秘《水滸傳》宋江投降招安真相


與《徽宗本紀》相印證的,還有《宋史·張叔夜傳》,其中就比較詳細的記載了宋江的投降過程:

宋江起河朔,轉略十郡,官軍莫敢嬰其鋒。聲言將至,叔夜使間者覘所向,賊徑趨海瀕,劫鉅舟十餘,載滷獲。於是募死士得千人,設伏近城,而出輕兵距海,誘之戰。先匿壯卒海旁,伺兵合,舉火焚其舟。賊聞之,皆無鬥志,伏兵乘之,擒其副賊,江乃降。

據《大宋宣和遺事》說,宋江在梁山聚齊了三十六人之後,便打出梁山,四處出擊。按照晁天王遺言,去東嶽燒香還願。這一行人到達海州時,被張叔夜擒獲。

《宋史·張叔夜》的記載,與《大宋宣和遺事》所言很接近,這段歷史也被施耐庵寫進了《水滸傳》中。這是第一回“王教頭私走延安府,九紋龍大鬧史家村”中的情節。少華山副寨主陳達因為要借道史家村,前往華陰縣借糧,卻被史進活捉。寨主朱武無奈,只好率楊春行苦肉計,向史進投降。

朱武的計謀固然拙劣了點,但他為了義氣,甘冒風險。而且,史進也是義氣深重之人,接受了朱武的苦肉計。前文講到,史進身上有帝王符碼,這段故事應當就是宋江戰敗,副將被擒,不得已學習朱武的苦肉計,投降朝廷。這是義氣的表現,施耐庵整部書講的都是義氣,宋江這等大仁大義,必定是表達主題的最好題材,施耐庵能棄而不用?

因而,宋江投降,絕非是去鳳城買春色,而是以血的代價,冒著殺頭的危險,為救兄弟而被迫屈辱投降的。


誰來鳳城買春色——揭秘《水滸傳》宋江投降招安真相


金聖嘆斬掉續書後,為讓《水滸傳》匆忙煞尾,編造了一段梁山好漢驚惡夢的故事。這個故事的過程與《宋史·張叔夜傳》相仿,但結局卻不是這樣的。史籍中講得非常明白,張叔夜是奉旨招降,擒獲宋江之後,豈敢抗旨私自將這夥人斬殺?

所以,《大宋宣和遺事》中說,張叔夜擒獲宋江三十六人後,朝廷予以招安,然後封爵,去征討方臘了。平定了方臘,宋江等人再次進爵,然後就沒有故事了。而據當時在大名府附近任元城尉的李若水《捕盜偶成》記載,梁山好漢一定是北上去攻打幽州,經過大名府時,引來了士女圍觀。

打方臘在前,攻遼在後,這是歷史的順序,施耐庵絕對不會顛倒。續書卻一股勁的瞎寫,說宋江打完方臘,已經是宣和五年九月了。查一查《宋史·徽宗本紀》,這一年的五月,幽州已經搞定,宋徽宗在金國的幫助下,“實現”了復燕大業。而“水滸傳”卻說,宋江破大遼是在宣和四年。顛倒歷史不說,破大遼與徵方臘這兩件事在一年之內完成,梁山好漢哪裡還有時間去徵田虎、王慶?


誰來鳳城買春色——揭秘《水滸傳》宋江投降招安真相


梁山好漢參加攻打幽州,是有歷史記載的。《三朝北盟會編》中就講到“招安巨寇”楊志在种師道手下任“選鋒首”,後來,金兵南下,楊志又轉到种師中麾下繼續擔任先鋒敢死隊隊長。李綱在《梁溪集》中也有相應記載,說楊志抗金有功,請求予以嘉獎。

梁山好漢抗金的事蹟,在《水滸傳》中同樣有預伏故事,這便是對曾頭市的戰鬥。曾頭市是金國人開設的榷場,這個榷場不幹別的事,專門阻止馬匹從北地進入宋境。施耐庵隱喻,這是北地採取的一貫策略,控制馬匹,等於限制了北宋國防實力。宋江蕩平曾頭市的意義,就在於擴大梁山戰力,繼續與朝廷作對。同時,打贏這場戰鬥,意味著梁山好漢抗金將有所作為。上面提到的李綱為楊志請功,應當就是夜打曾頭市故事,以及有可能寫到梁山好漢抗金故事的史料支撐。

宋江及梁山好漢“替天行道”、“保境安民”,必定會得到施耐庵的正面書寫,絕不會如續書那樣,變節屈膝,做了可恥的投降派而遺臭萬年。


誰來鳳城買春色——揭秘《水滸傳》宋江投降招安真相


假如施耐庵的原著能完整的流傳下來,梁山英雄的故事將更加壯麗,水泊春色也將更加秀美。這等春色不從鳳城買來,而是靠著一百單八將“一刀一槍”搏殺而得——《水滸傳》是一段悲壯的歷史,英雄的史詩。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