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西二環邊的這家書房,稱得上是讀書人夢想中書房的樣子


忙碌的西二環邊,有家嫏嬛書房,從外面看起來不甚起眼,進去之後會發現別有洞天——這裡可稱得上讀書人夢想中書房的樣子。書房主人蔣鳳君來自浙江富陽,父親是著名的傳統文化傳播企業華寶齋的已故創始人蔣放年。

作者 袁新雨


北京西二環邊的這家書房,稱得上是讀書人夢想中書房的樣子

嫏嬛書房內陳設的《中華善本百部經典再造》


北京西二環邊的這家書房,稱得上是讀書人夢想中書房的樣子

嫏嬛書房內景 王海欣 攝


北京西二環邊的這家書房,稱得上是讀書人夢想中書房的樣子

嫏嬛書房內景 王海欣 攝


北京西二環邊的這家書房,稱得上是讀書人夢想中書房的樣子

蔣鳳君在嫏嬛書房 王海欣 攝


2018年開始,嫏嬛書房正式對外開放,從華寶齋時期的印刷、出版業務到嫏嬛書房提供的書房服務,蔣鳳君希望以書房作為抓手,通過更接地氣,更能融入市民生活的方式倡導元典(經典中的經典,並且以“下真跡一等的方式呈現”)閱讀,從而推廣中國傳統文化——肩負社會文化責任,正是華寶齋兩代人一直的努力與實踐。

有關《營造法式》的回憶

儘管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十多年,談到華寶齋石印印刷的第一部古籍善本《營造法式》,蔣鳳君仍能夠回憶起很多細節。從上海聘請的老師傅,前後持續了一年多的印刷製作時間,她都記得很清楚。技師中年紀最大的一位當時已78歲高齡,用顫抖的手把一幅幅圖一遍遍地勾描、填色,最多的有十三種色。

這些都讓彼時還很年輕的蔣鳳君生出這樣一個簡單而又真切的感受:“古人做一本書,太不容易了。”當時蔣鳳君還不到二十歲,正是對周遭事物感到好奇的時候,在《營造法式》的再造過程中,蔣鳳君時常會出於好玩而去“摻和”一把,跟著老師傅勾描,或者在印刷的過程中幫著揭紙,自己還嘗試著去摺頁、裝訂。

相對於勾描、裝訂這些印製環節,蔣鳳君對於造紙更為熟悉。1983年,蔣鳳君的父親蔣放年已經在國家古籍出版整理規劃小組的幫助下獲得了一萬元的無息貸款,開始復原古法手工宣紙。這項工作對於13歲的少女蔣鳳君來說,是“懵懂”而又“新奇”的。

在蔣鳳君的記憶裡,工人凌晨四點起床開始準備製作竹紙的原料,紙漿的原料從伐竹開始,經過多道工序。最原始的纖維軟化用的是“童子尿”、生石灰漚制,之後還要煮、搗、操紙、曬紙等工序。這些工序對於當時的蔣鳳君來說,都是讓她“新奇”的。最後,她捧著工人從滾燙的泥煏弄泥上揭下的第一張紙,在連筆記本都是奢侈品的年代,潔白柔軟溫暖且帶著清香的宣紙是何等新奇與神聖!停留在鼻尖上的清香一直沒有消退,浸潤到了蔣鳳君的骨子裡。

從那時起,華寶齋生產的手工宣紙就專供國家古籍出版整理規劃小組使用,用於印刷出版古籍。如前所述,華寶齋自1989年開始印刷業務,前文所提之成書於宋代的《營造法式》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誕生的。

《營造法式》標誌著中國古代建築發展到了較高階段,並且開始了自主的經驗總結與積累,確立範式。與此呼應的,則是宋版書彰顯著的中國古代造紙、裝幀、刻印技術的成熟與美感。

草蛇灰線,伏筆千里。華寶齋由《營造法式》開始的中華善本印刷,也為蔣鳳君日後的生活埋下了伏筆。

1997年,華寶齋在古法手工宣紙生產和中華善本印刷兩項業務的基礎上,於杭州富春江畔投資建設了造紙印刷文化村,把四大發明中的二項以活的博物館形式呈現,成為文化部第一批創意文化產業基地,從而成為“遊學”的先行者。

蔣鳳君說,彼時甚至都少有人提及“遊學”這個概念,而富陽當地的中小學生春遊秋遊卻經常來到這裡。學生可以自己去做一張紙、做一冊線裝書。對於很多人來說,這是存在於書本上的知識,而由於受到華寶齋活字印刷文化村的影響,在富陽成長起來的年輕人則從小就對手工造紙、活字印刷、雕版印刷、古籍裝幀有著較深、較全面的認識。

蔣鳳君坦言,父親的文化程度不算高,在宏觀上對於文化環境的認知和把控其實不強,華寶齋一路走來,都是受到了老一輩如李一氓、李瑞環、範用、汪道涵、王元化等領導人和文化名家的指點與薰陶。

2002年,華寶齋在取得出版權的同時,承接了國家出版工程《中華再造善本》的印刷任務,由此華寶齋完成了從造紙、印刷到出版集文化旅遊於一體的純文化產業集團。2003年,華寶齋來到北京,入駐全國政協禮堂西南廳,以書院的形式在服務全國政協機關的同時對外開設歷史文化講座。2018年,蔣鳳君決定再次轉型,將嫏嬛書房搬到了北京西二環的邊上,臨街開著。將書院變為書房,以一種更“接地氣”的方式存在。

“現在恢復不了書院的傳統功能了。”蔣鳳君直言,傳統書院的主要功能中包含講學、修書、刻書、藏書以及祭祀。在眼下的文化環境中,沒有必要留存其中的講學、祭祀等功能,因此,她希望嫏嬛書房通過藏書文化的傳播能讓元典走進更多讀者、市民的生活。這才有了清、淨、靜、雅的書房,被許多人視作讀書人夢寐以求的嫏嬛書房。

嫏嬛,神話傳說中的天帝藏書之所。時至今日,來到北京嫏嬛書房,感受到的並非仙氣,而是濃濃的書香氣。在蔣鳳君看來,行環境之教,用書卷氣渲染環境,薰陶讀者,是對文化傳播的最好輔助。

肩負父輩的責任

蔣鳳君想通過藏書文化傳播來回饋社會的想法來源於她的父親。蔣鳳君回憶,曾有一段時間,圖書市場盛行“低折扣、高碼洋”的營銷策略。曾有人找到她的父親蔣放年,想用這種模式合作印銷線裝本“四大名著”以取得巨大利潤。

蔣鳳君記得,她的父親一聽到這種方式非常惱火,怒斥來人的這種行為是“商業欺詐”“欺騙顧客”,斷然拒絕了這一提議。在這之後,很多出版商都通過這種模式賺得盆滿缽滿,但是華寶齋從未採取過這樣的策略。“我爸的整個骨子裡面,盡的就是一種社會的責任。”多年之後,蔣鳳君這樣總結。

2003年,蔣放年先生猝然離世,為父親合上雙眼的時候,蔣鳳君暗自發誓,一定要肩負起將父親“骨子裡的社會責任感”,把中國的傳統文化傳承下去。

蔣鳳君有時會自嘲“文不文,武不武”:作為商人,朋友看她做的行業,都會覺得她是一位文化人,而作為文化人,她身上又帶有商人的屬性。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商人和文化傳播者的雙重屬性也許更有利於蔣鳳君推動她現在做的事情。

北京嫏嬛書房的運營成本不低,從房租到裝修成本以及其他必要的經營成本都不可忽略。兩年多來,蔣鳳君一直用她從華寶齋獲得的股份收入來補貼、維持嫏嬛書房的運營。在這樣的情況下,蔣鳳君仍然不太願意接受其他資本的進入,就是怕做的東西流俗,或者說,她拒絕盲目的大眾化、數字化。

在蔣鳳君看來,古籍的數字化不是簡單的將文獻掃描或者錄入電腦,上傳網絡。古籍的學習也絕非簡單的翻翻看看、聽聽書籍音頻就能夠理解的。古籍的閱讀需要潛心深入,更需要一定的基礎和能力。這種能力的獲得則需要從小的培養,特別是環境的薰陶。

在蔣鳳君看來,近年來傳統文化呈現出迴歸、復興的態勢,社會層面推崇“國風”“國藝”“國技”,但卻“缺乏‘道’(核心)的思想部分”,而傳統文化之“道”最直接的載體,就是自古流傳至今的元典。

“這是中華文化的‘文脈’,元典恰恰是文脈中的精華。”蔣鳳君說。同樣的古籍,不同版本之間亦有優劣之分,選擇最具有原創性、開拓性、經典性作品中,最具有審美價值的版本,正是蔣鳳君操持的“藏書文化傳播體系建設”項目中的重頭戲——《中華善本百部經典再造》的起源。

通過書房文化倡導元典閱讀

《中華善本百部經典再造》是由以原全國政協委員、著名版本目錄學家李致忠先生為首的專家團隊從國家圖書館等幾十家圖書館、博物館的藏品中精選出的102種元典組成的,其中唐版1種、宋版38種、金版1種、蒙古版3種、元版18種、明版30種、清版11種,多為特級、一級文物,有很高的文獻價值,是對中華文脈的系統梳理與呈現。

運用華寶齋自主研發的“善本延印”技術(用純礦物顔料替代化工油墨在華寶齋所生產的純手工宣紙上印刷的一種技術)影印後,呈現古籍原貌,對讀者來說是一種美的享受,也展現了藝術價值。

著名藏書家韋力認為,因為很少有人能夠觸摸到原書,《中華善本百部經典再造》的再造善本選用的底本都是稀見版本,並且高度還原了元典的紙張,故而對於鑑定工作極有幫助,又有極高的收藏價值。

有鑑於此,選目經典、選本精當、印刷精到的《中華善本百部經典再造》成為了蔣鳳君宣傳藏書文化的重要助力量。從而在一定程度上為傳統文化的復興與再傳播打牢基礎。蔣鳳君說,對於館藏而言,這套“下真跡一等”的書籍,可作為各個歷史時期各種版本的版本鑑定的標準樣本,同時解決了滿足普通讀者借閱的難題,還可以進入尋常百姓家。

對於很多研究機構以及大學來說,古籍的稀缺性和難以複製性使得其閱讀需求很難被全部滿足——即便這種需求少之又少。從文化傳播的角度來看,如果增加學生,特別是青少年閱讀、接觸古籍善本乃至元典的機會,有助於引起他們對於中國傳統文化,尤其是書法、刻印、雕版、裝幀、印刷以及造紙等分支的興趣。

因為古籍善本本身就具有審美價值,而這種價值其實可以作為引導青少年瞭解、學習傳統文化的又一條通路。當他們手捧線裝善本的時候,有很大可能會被其精緻的裝幀、高超的書寫技藝所影響,甚至產生嚮往。

蔣鳳君說,她為102部典籍準備了102個二維碼,讀者通過掃描二維碼獲取這部書內容提要、版本流傳以及書話故事,但對於善本的真正閱讀,還是需要讀者自己打開書匣,翻開書本。

書為道象,房載器形。由此,書房可以把作為“器”的“國風”“國藝”“國技”與“道”相融合,成為讀者精神的涵養地。

為了幫助讀者閱讀,蔣鳳君將嫏嬛書房設計成了現在的樣子,廳堂寬敞明亮而不失雅緻,環境宜人而端莊。現有的5個空間中,既有可以讓讀者獨處的長桌,亦有對坐的茶桌,還有可供師生、家庭共讀的空間、桌椅。

蔣鳳君希望,以書房作為抓手,提倡元典閱讀,推廣藏書文化。嫏嬛書房面世以來,蔣鳳君一直在努力把這種古老而又具有美感的閱讀場景推廣、置入基礎教育層面的學校中,從而將書房閱讀的場景植入青少年學生的腦海,讓他們對此有了解、不畏懼,逐漸產生親近感。

在嫏嬛書房經營的過程中,既有看了《大公報》介紹專程從香港飛來內地的香港學者買走很多書的事情,也有路過此處的讀者偶然進入之後被這裡的環境“嚇走”的經歷。蔣鳳君希望推廣書房閱讀場景,正是希望消除當代讀者對於書房環境,以及元典閱讀在心理上的隔膜。只有經常見到,經常摸到,才不會覺得陌生,才有可能親近。

元典閱讀需要讀者具備一定的基礎,這種基礎既體現在前文所說,嫏嬛書房希望營造的閱讀場景和閱讀心理上,也體現在讀者的文化基礎上。這種文化基礎不僅是學生課堂上的背誦要求,更應該是出自內心的,對於中國傳統文化載體的嚮往。

為了培養這種基礎,嫏嬛書房還專門請來許多文化學者、名家作為嫏嬛先生,定期為讀者答疑解惑,發揮曾經作為書院的優勢,並將這種優勢融入到更接地氣的書房之中。

此外,為了倡導元典閱讀,推廣藏書文化,蔣鳳君還於2019年10月在寧波舉辦了藏書文化展覽,梳理幾千年的藏書文化,並在展覽上以典籍的印刷、書法、篆刻等實物攜帶的信息佐證展覽信息。這些做法,都是為了讓更多人瞭解、欣賞元典的藝術之美,體會藏書的魅力。今年,蔣鳳君希望藏書文化能走進社區以優化城鄉文化資源。

其實已經有不少人將嫏嬛書房評價為“讀書人夢想中的樣子”,2019年,嫏嬛書房被評為北京市特色書店,蔣鳳君希望能夠擴大這種影響,能夠讓更多人圓一個書房夢。故此,她準備開展“我做一日書房主人”的活動,邀請喜愛書房文化,有志於藏書文化的讀者來做一日書房主人,圓他們的書房夢。也讓這種夢想發光,照亮更多人。

(原標題:從華寶齋到嫏嬛書房 元典傳承中華審美)

來源 北京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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