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动漫《叛逆的鲁鲁修》中的主角在掀起一场席卷世界的变革之后有言，“我将世界毁灭，又将世界创造”。对于托特纳姆热刺的球迷们来说，这句话也可以形容主席列维的所作所为。世纪之交时，他收购了百废待兴的热刺，并将其逐渐打造成一支稳定保持前四的劲旅；但悭吝的经营理念，也导致热刺在本赛季几乎崩溃。他做对了什么，又做错了什么？
从球迷到老板，驾临白鹿巷的“真爱粉”
丹尼尔-列维的出身，绝对足以令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艳羡。列维出生在一个犹太裔商人家庭，祖父亚伯拉罕-列维（Abraham Levy）是大型服装连锁集团Mr Byrite（后改名为Blue Inc）的的创建者。随后在列维的父亲巴里-列维（Barry Levy）手下，这个公司逐渐成为了英国最大的服装零售商，并一直保持其地位到2016年。
列维的家族产业Blue Inc
受到家庭影响，学生时代的列维选择了商科，在剑桥大学的苏克塞斯学院进修经济学。虽然含着金钥匙出生，但年轻的列维并不是一个庸碌的“富二代”，相反，继承长辈聪明才智的他在学校中名列前茅。1985年，列维取得了英国本科阶段最高级别的一等荣誉学位，之后加入了自己的家族企业。
历练了一段时间之后，列维开始开创自己的事业，先后涉足房地产、科技产品等。在此期间，他结识了另外一位犹太裔富豪——乔-刘易斯（Joe Lewis）。刘易斯是这个世界上最著名的资本玩家，1992年，他与另一位投资大鳄索罗斯一起导演了“黑色星期三”事件，一举成为了全世界最富有的人之一。刘易斯与列维一同成立了ENIC信托基金（ENIC International Ltd），投资体育、娱乐与媒体事业，列维及其家族占股29.4%，其余为刘易斯所有。
刘易斯与列为，商业搭档
在与刘易斯一同操盘ENIC的过程中，列维逐渐进入了足球领域。ENIC曾经先后收购过雅典AEK、布拉格斯拉维亚、巴塞尔、维琴察等球队的股份，列维还曾经作为资方代表，名列苏格兰豪门流浪者队的董事会中。不过这些投资行为都是短暂的试水，在这些中小球队身上小试牛刀之后，列维开始了更大的计划——投资，或者说拯救自己的主队托特纳姆热刺。
热刺历史上与英国的犹太社区有非常密切的联系，作为一位犹太人，列维是白百合的天然死忠。在10岁之前，列维就曾经多次随家人观看热刺的比赛。世纪之交时，热刺正由昏庸的艾伦-休格执掌。这位任人唯亲的老板曾经盲目相信自己儿子的举荐，从瑞士请来名不见经传的格罗斯执教。格罗斯不仅自身实力平平，也没有好的团队，他的体能教练施密德甚至没法获得英国劳工证，在业内成为了笑话。
热刺前老板艾伦-休格
1998年ENIC第一次尝试从休格手中收购热刺，但是被拒绝。2年之后列维再次求购，彼时休格已经成为了球迷的众矢之的，休格本人也无意继续经营一团乱麻的俱乐部，因此同意了出售。从2000年开始一直到2012年，ENIC逐渐收购热刺股份并将俱乐部私有化，昔日的小球迷列维成为了球队的主席。
监军干政引发悲剧，大陆化尝试屡战屡败
如今的列维一直以“悭吝”著称，2018-19赛季，犹太商人治下的热刺创造了另类的转会纪录，一整个赛季都未引进新人。但在刚刚入主白鹿巷时，列维也曾经如曼苏尔酋长和阿布拉莫维奇一样，为心爱的球队一掷千金。白百合先后引进国门罗宾逊、新锐国脚卡里克、勒沃库森射手贝尔巴托夫等，投资力度不亚于老字号曼联与背靠寡头的切尔西。
列维有很强的商业天赋，但并不是一个无师自通的足球玩家。投资欧陆中小球队球队的经历，让他将大陆化管理模式奉为圭臬，认为体育总监主导的大陆化体系远胜于当时英格兰的“主教练负责制”。2004年，列维从荷甲埃因霍温请来了阿内森担任总监，这位丹麦经理以慧眼发掘罗本、范尼与罗纳尔多而闻名，因此在热刺获得了极大的权限。
丹麦总监阿内森
列维当时的构想，如今看来不仅不合理，甚至有些滑稽——地位仅次于主席的阿内森不仅掌握了引援与转会大权，甚至可以直接干预主教练工作。当时的热刺主教练桑蒂尼甚至没有权利任命自己的教练组成员，而是要由阿内森来定夺。更夸张的是，桑蒂尼还要按期向阿内森递交训练方案与比赛计划，得到后者认可之后才可付诸实施。2004-05赛季，热刺仅仅排名联赛第9，赛季结束之后，阿内森还被切尔西挖走。
这次失败并没有阻止列维的实验，这一次他选中了前阿森纳球探、时任圣埃蒂安总监科莫利。科莫利上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送给了时任主帅乔尔一个“惊喜”——把当时球队的核心中场卡里克卖给了曼联。这次交易过程中，乔尔完全被蒙在鼓里，正盘算着怎么让卡里克接受续约合同，就听到了手下大将已被卖掉的消息。相反，乔尔想引进一位边锋时，科莫利又无动于衷。
在热刺表现优异的卡里克，被科莫利卖给了曼联
逐利理念注定动荡，“拖延症”伤人伤己
列维自己的经营理念，也是俱乐部混乱的原因之一。虽然是热刺的忠实球迷，但列维一直秉承“足球就是生意”的原则，如果对方达不到自己的要价，就绝不让步，宁可无限的拖延交易。犹太富商乐于不断拉长谈判时间，迫使对手赶在关窗之前就范。出售贝尔巴托夫给曼联时，列维就将谈判一直拖到了转会窗的最后一天，最终红魔不得不答应了热刺的要价，在原有的协议基础上又增加了500万磅。
可实际上，列维的拖延战术也有明显的副作用。热刺固然能将明星球员卖出高价，但补仓时间往往所剩无几，只能虎头蛇尾的进行补充。出售贝尔巴托夫之后，热刺没有经过周密的调查，就草草将俄罗斯前锋帕夫柳琴科带到北伦敦。但彼时的俄罗斯人连英语都不会说，也不适应英伦的气候与环境。这位曾经的欧洲杯银靴两年半仅为热刺首发28场，在2012年黯然以900万欧元价格被甩卖回俄罗斯，仅是当年引进他是花费的一半。
未能兑现天赋的帕夫柳琴科，他在白鹿巷展翅翱翔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种在转会窗截止前连续签约，以求补全离队主力身后真空的“恐慌性收购”，在2013年夏天达到了巅峰。经历了艰难而漫长的谈判之后，列维在谈判桌上成功击败了皇马主席弗洛伦蒂诺，把贝尔卖出了创纪录的一亿欧元。为了弥补威尔士人出走的损失，列维与总监巴尔迪尼在转会窗的最后时刻引进了7位球员。
潦草收购而来的“一亿阵”看似庞大，却并未取得预期中的效果。索尔达多、保利尼奥等球员最终都是以明显低于进价的数额被甩卖止损。埃里克森打出身价，成为了热刺腾飞的功臣，但也在本赛季与俱乐部陷入合同僵局，最终仅换回2000万欧元转会费。“一亿阵”的失败，最终导致时任总监巴尔迪尼引咎辞职。列维在谈判桌上的技巧固然令俱乐部有所收益，可转身就在转会市场上输了出去。
热刺的“一亿阵”如今只有拉梅拉在队
列维“拖延症”的负面效应，也体现在竞技上。穆萨-西索科、恩库杜、奥利耶等球员都是在转会窗最后阶段姗姗来迟，不仅没有随球队磨合备战的经历，甚至身体状态都不达标，虽然西索科打出身价，但他们都花了很长时间来适应英超，适应球队。近几个赛季热刺一向低开高走，赛季起步阶段的得分远低于赛季平均水平。还未找准节奏的新援被赶鸭子上架，默契不足的球队只能踉跄起步。
构建三狮兵站，青年军昂然挺立
虽然在转会市场上表现平平，但列维的大陆化实验在另一方面收获颇丰。2001年就任热刺主席时，列维许下了三个承诺：建立全新的训练中心，让更多的青训球员走入一队；扩大主场的容量，或者拥有一个更好的新球场；将热刺打造成一支能够争夺最高荣誉的强队。从大卫-科莫利时代开始，列维就逐渐建立青训基地与球探网络，不断发掘英格兰内外的希望之星。
多年无冠带来的“伪豪门”印象，导致热刺未能引进比利亚与穆蒂尼奥等成名战将；严格的工资制度，也无法满足胡尔克、甘索等人的待遇要求；愈加审慎的转会政策，也使得白百合早早退出了对马夏尔、拉比奥特与马内的竞标。列维不愿与欧洲豪门进行价格战，而是依靠广泛的球探系统来发掘璞玉，从五大联赛外淘宝维尔通亨与戴尔，成功接盘阿尔德维雷尔德这样的豪门失意人，都堪称制服组的得意之作。
热刺球探网络的触角很早就伸到了五大联赛之外
在收集外来天才的同时，热刺同样着力打磨本土球员。丰厚转播收入为各个俱乐部带来了极强的外援购买力，导致英超一直是本土球员最难出头的联赛之一。背靠石油资本的蓝月与蓝军早已是外援当家（切尔西在被转会禁令后，本赛季本土球员就得到了更多的机会），利物浦与阿森纳近年同样通过收购欧陆球员进行重建。相比之下，有青训传统，稳定持有欧战门票，转会费合适即放人离队的热刺无疑对英格兰本土球员具有吸引力。
哈里-凯恩出身自家青训，阿里、丹尼-罗斯、凯尔-沃克等都是在青年队时期收购而来，成本均仅有数百万欧元。通过外来天才与户口本新秀相结合，热刺迅速以极低的成本打造出了一支能够稳定取得欧冠资格的青年军。白百合的崛起也令英格兰队收益，2016年欧洲杯开始，热刺就成为了三狮军团的第一号兵站。索斯盖特上任之后，“热刺系”球员进一步受到重用。2018年世界杯上少帅坚持使用三后卫，很大程度上是为了热刺球员踢得舒服。
凯恩、阿里、戴尔、罗斯，英格兰的首发阵容经常有五名以上热刺球员
最强少帅助推破茧，银指环闪耀伦敦
背靠ENIC财团之“地利”与列维辛勤工作之“人和”，在热刺的崛起之路上有重要作用；但白百合球迷们同样应该感念于“天时”，在球队发展的关键阶段，迎来了妙手连篇的波切蒂诺。阿根廷少帅可谓集各家之所长，既熟悉视频分析、数据研判、心理辅导等一系列学院派业务体系；球员时代又是顶级球星，符合“踢而优则教”的成长路线。
在西班牙人与南安普顿时，波切蒂诺都在投入有限的情况下建立了具有极高辨识度的足球风格，并取得了超出预期的成绩。这与犹太高层量入为出、追求回报的理念不谋而合。作为一位上升期的少帅，波切蒂诺也对高层非常配合。少帅可以接受由专业技术小组主导引援话语权，能够容忍球队接连出售核心球员，也甘心承受主席“拖延症”在战术安排上招致的麻烦。
波切蒂诺兼具传统派与学院派的特点
波切蒂诺的沉默与节俭，令列维无需为俱乐部的经营资金所担忧。犹太主席得以投身自己擅长的领域，借助资本游戏的力量实现热刺的新球场梦想。热刺起初计划与西汉姆联争夺伦敦碗，双方一度闹出窃听风波，险些对簿公堂。最终因为地理位置上的制约，热刺退出了竞标，转而启动了以重建白鹿巷为核心的“诺森伯兰发展计划（NDP）”。
新球场带来的收入无疑令人艳羡，自建成尤文图斯竞技场（现安联球场）后，尤文就从未让意甲冠军旁落，逐渐从“电话门”之祸的废墟上崛起；但并不是所有大兴土木的故事都以喜剧结尾，瓦伦西亚的新梅斯塔利亚计划无疾而终，北伦敦邻居阿森纳同样因为酋长球场而常年紧缩银根。在诺森伯兰发展计划开启之初，坊间也普遍将其看作一次“不成功，则成仁”的冒险。
不过凭借家族遗传的金融天赋与广泛的商界人脉，列维成功的抵御了债务洪峰。ENIC与英国汇丰、高盛以及美林证券等多家银行达成协议，获得了超过6亿英镑的贷款，平均还款期限长达23年，尽可能降低大额债务对俱乐部现金流的压力。精明的列维也将不忘借助新球场开源，诺森伯兰计划还在蓝图上时，就已经和美国橄榄球联盟、英国市政府等达成了多项办赛协议。
在俱乐部上下的努力下，2019年成为了热刺史册浓墨重彩的一页。俱乐部杀进了欧冠决赛的同时，也喜迎乔迁新球场之喜，实现了竞技与经济的双重丰收。2019年的夏季转会窗中，列维似乎也改掉了悭吝的习惯，打破转会费纪录引进恩东贝莱，又重金引进塞塞尼翁与洛塞尔索。
创纪录引进的法国中场恩东贝莱
大突破之后的大崩溃，机关算尽遭反噬
在舆论眼中，刚刚在马德里决战中虽败犹荣的热刺一片向好，多年隐忍之后他们已经完成了充足的原始积累，只待转化为奖杯与荣誉。但是预计的收获之年，却变成了一场惨烈的崩溃。从赛季开始到波切蒂诺下课，热刺在各条战线上仅仅赢得5场比赛。埃里克森、阿尔德维雷尔德等处于合同年的球员在场上无精打采。
热刺的崩溃并不是没有先兆，白百合一向以低廉的薪水著称，早在2017年夏天白鹿巷就险些因此爆发一场“兵变”。当时边后卫凯尔-沃克从热刺转会曼城，薪资待遇直接翻了一番，令不少热刺球员倍感羡慕。他的搭档罗斯当时就在采访中公开表示，如果有合适的报价，他会选择离队。这样的想法不是罗斯一人独有，不少媒体报道称，公开挑衅管理层之后，英格兰边卫在更衣室“得到了英雄样的欢迎”。
2017年，罗斯公开表达了离队意愿
所幸在波切蒂诺的斡旋下，罗斯言论没有造成更大的影响，凯恩等核心球员也选择站在俱乐部一方，共同消弭了这次内乱。更早时候，凯恩还曾与俱乐部达成了一份周薪只有10万英镑的协议。三狮队长无疑是用“贱卖”自己的方式，为列维的工资政策站台——既然队内头号明星都接受这样的低价合同，那其他球员就必须在他身后乖乖排队。
但是2019年夏天，列维亲手摧毁了主宾之间脆弱的默契。创纪录引进的恩东贝莱被授予队内第三高薪，洛塞尔索与塞塞尼翁两位球员的薪水同样不菲，这无疑令老臣们愤怒与寒心。就连孙兴慜这种常年保持低调的球员，都开始通过经纪人表达想要跳船的意愿，可见白百合内部的离心离德，到了何种严重的程度。
事实上，这种崩溃可能从上赛季就已开始；热刺球员们不满的，也不仅仅是个人待遇。上赛季冬季转会窗时，热刺排名英超第二、进入联赛杯半决赛，三线都保有争冠期望。彼时热刺新球场已经收尾，不少名宿与记者都呼吁列维应该尽早引进强援，抓住机会争取一项锦标，终结球队长达10年无冠的尴尬。
但是列维却始终按兵不动，一整年未能补充新鲜血液的热刺在下半程连续滑坡，凯恩等关键球员先后遭遇重伤。联赛杯半决赛遭遇逆转，联赛磕磕绊绊取得第四。出征万达大都会球场的终局之战时，热刺早已是一支伤兵满营的疲惫之师。夏天转会至马德里竞技的边后卫特里皮尔毫不掩饰的揭短老东家——“上赛季热刺更衣室中发生了一些事情，但是我不想参与其中。”
特里皮尔今夏被迅速清洗
一年“零引援”不仅让热刺再次无缘冠军，更是传递了一个消极的信号——高层更看重资本收益，而并不在乎赛季结束时能否举起奖杯。如今热刺阵中的很多球员都不再年轻，凯恩26岁、孙兴慜和拉梅拉27岁、戴尔25岁。正处于职业生涯巅峰的他们需要荣誉为自己正名，也需要开始为下半生盘算。热刺既没有钱又没有荣誉，又怎能一味要求他们忠诚呢？
特殊的球队与“特殊的一个”，挣扎还是救赎？
波切蒂诺下课之后，赋闲接近一年的穆里尼奥出山接手。“特殊的一个”来到了一支常年在转会市场盈利，主教练在引援中话语权极低的特殊球队。自带冠军光环与赢家气场的狂人，部分收束了热刺已经涣散的军心，此前已经进入离队倒计时的阿尔德维雷尔德在去年年底宣布续约，无疑是受到了新帅的感召。
但是穆里尼奥的性格魅力，无法彻底弥补热刺更衣室内的裂痕。白百合中后场部分球员能力不足，防线多次被讥笑为“维尔通亨带着三个英冠后卫”。防线弱点频频自爆，过去几个赛季屡试不爽的冲击战术也不再犀利，面对南安普顿与沃特福德等弱队的铁桶阵时热刺无计可施，也不能拿下与利物浦、切尔西和RB莱比锡的强强对话。
穆里尼奥不能解决热刺的所有问题
纵然穆里尼奥是当今教坛最著名的胜负师之一，也依旧需要列维为首的热刺管理层改变理念，真正加大投入。除了利物浦之外，无论是英超“big6”中的其他四家，还是欧陆的“皇萨仁”，目前都处于换血建队时期。列维应该抓紧来之不易的发射窗口，及早摆脱二等公民的身份。否则与狂人的携手不会是救赎的开始，只会是崩溃之前的最后挣扎。
閱讀更多 那些年的綠茵歲月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