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了十來篇87版紅樓佳人今何在系列,今天想說說《紅樓夢》電視劇的誕生過程,和伴隨而來的,重到令人無法承受的譭譽,以及那些被《紅樓夢》改變命運的一個個小人物。
(佳人今何在系列,可以關注南小姐,進入南小姐的頭條號回顧)
01
《紅樓夢》最著名的電視劇版本,當然就是1987王扶林版和2010李少紅版。
拍攝這樣一部國人家喻戶曉的大IP,經典中的經典,難度之大,可想而知。
哪怕是現場幾百號演職人員,管理起來,也不是一件容易事,更何況還會牽涉到外部的資金籌集,發行審批等等環節。
拍電視劇,首先得有錢,我們今天就先從“錢”開始談起。
《紅樓夢》劇情複雜,時間跨度也長,角色人物繁多,製作費當然少不了。
不過當年,導演王扶林還是從四大名著裡主動選擇了《紅樓夢》。
王導的盤算是:
《西遊記》的背景環境都是大山大河,而且妖魔鬼怪的特效要求高;
《三國演義》,動輒成百上千人的戰爭大場面,一定燒錢;
而對於《紅樓夢》,王扶林導演說:
“我當時就沒有怎麼太動腦子。覺得,《紅樓夢》就是坐在家裡園子裡,聊聊天、寫寫詩、做做遊戲、談談戀愛、打打鬧鬧。我就說了這麼一句話,‘要拍就拍《紅樓夢》’,因為都是室內戲,容易啊。”
當然他心裡想的另一層是:這個花錢一定少!
今天再回想當年的決定,王導那個後怕啊,心有餘悸,直搖頭:“我當時說這個話很幼稚。”
他真不是謙虛,當年確實是低估了《紅樓夢》的難度。
先說說《紅樓夢》最終花了多少錢?有說法是680萬。
這還不完全包括大觀園的建設費用。
一九八幾年的680萬,相當於現在多少?
這麼說吧,當年《紅樓夢》演員們的片酬是70元一集,王扶林導演出差住宿標準大概是10元錢。所以大概就是680萬乘上個100來倍吧,接近10個億。
當時的文化部撥款350萬元,廣電部,也就是現在的廣電總局為這部戲撥款75萬元作為置景費,但要想還原書中怡紅快綠,華麗堂皇的大觀園,這些錢哪夠啊。
最終只建完了大觀園的一期,怎麼辦呢?製作人就找到了大觀園所在的北京市宣武區政府,遊說:
你看,大觀園以後會成為著名景點,給你區帶來的可是無法估量的名和利啊,怎麼著你們也得支持一下。
沒想到宣武區也還挺大氣,一口氣投了100萬。
還是不夠,這時大觀園的顧問黃宗漢甚至想出了個新招:一邊拍戲一邊向遊客開放收門票。
可見這囊中羞澀的程度,中途劇組還是陷入了經費危機,拍攝機器休息近一年時間。
這時一名豪爽的山東人出現了。
這名山東人叫陳增友,主動提出要給劇組投資250萬(有說500萬,可能最後實際到位是250萬,畢竟是鉅款,他聯合了蓬萊的8位企業家一起投)。
王扶林提起陳增友還是很激動:
“可以說,如果沒有這筆錢,就不會有電視劇中呈現的榮國府、寧榮街,就不會有元妃省親、秦可卿出殯那樣的大場面。所以現在想起來,我依然很感激那位企業家。
整部劇花費了680萬,來自山東的投資就達到250萬,實在令人感動。後來我們在字幕中感謝了這個企業,現在看電視劇依然能看到。”
在經過多方的“集資”後,方圓150畝、總共40個景點的大觀園終於建成了。
這是老版《紅樓夢》花費最大的地方,大觀園有了,其他就一切從簡吧。
劇組省吃儉用,王導帶頭每天騎自行車上班,讓其他工作人員也不敢隨意使用劇組的汽車;
每搭一個景之前,一定要考慮的因素是這個景可以拍多少場戲。像太虛幻境一類,只能用一次景而且花費不菲的情節,只好忍痛舍掉,這也成了王扶林心中永遠的遺憾。
原則上是一切從簡,但是87版《紅樓夢》畢竟還是拍了3年之久,走遍全國10省41個地區219個景點,拍攝鏡頭近萬個之多。
無論從幕後團隊、還是造型、服飾、音樂、影響力,都稱得上是一座高峰,而這座高峰最難以超越的部分,還是選角。
最初劇組也考慮過請大牌明星來,為《紅樓夢》撐起流量。考慮的人選就有劉曉慶、張曼玉,希望由她們來演王熙鳳的角色,可惜囊中羞澀,根本辦不到。
王導就乾脆主張一律不用大牌,不請明星,保持角色的純潔性。
全劇151個角色,153名演員,全都是草根出身,演員們的片酬也就佔總經費的百分之十幾。
當然用新人也不全是為了省錢,王扶林導演為了尋找到最貼合角色的人選,沒少下功夫,從海選到確定角色,就耗費了一年多的時間。
而且在最終分配角色前,所有演員在圓明園閉關訓練,聽顧問專家馮其庸、周汝昌等大師講課,代價是劇組又因此而多投入了10萬元。
王導在不該省的事情上是從來不省的。
比如說《紅樓夢》的顧問吳祖光就曾對賈寶玉的人選犯愁:賈寶玉還沒生下來呢。
王扶林認同這句話,那個年代,有貴族氣和脂粉氣又純潔討喜的男孩子,到哪找?
但遇見歐陽奮強時,王扶林心裡就竊喜,恐怕就是他了。
歐陽奮強當時還是峨影廠的小演員,有工作,生活安逸得很,根本不願意千里迢迢去北京試戲試裝,王扶林就哄他:你坐飛機來,報銷。
歐陽奮強從未坐過飛機,果然心動了。
而其他很多演員,本職有的是飯店服務員,有些則是鞋廠工人。
“不會演戲沒關係,沒有人生來就是林黛玉、薛寶釵,都是靠導演從頭培養。”
王導直言:“當時很多人都認我這麼選角、培養演員太費勁,現在的市場更沒有人肯這麼做了。”
接下來我們就說說2010年的新版《紅樓夢》,他們又是如何面對錢的難題?
02
20多年後,中國的影視業有了比較成熟的產業鏈條,但相對而言,演藝圈的環境也就不那麼單純了。
投資一部電視劇,投資人首先得有電視劇版權收益的分成;
演員都有片酬,主角們更高,既然要花錢請人,何不請自己公司簽約的藝人呢?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萬一劇的收益不好呢?沒關係,倘若演員一炮走紅,產生的未來效益才更值得看重。
而《紅樓夢》這樣一部大IP,自然是演員們改變命運最好的機遇之一,也就成了各投資方“兵家必爭之地”。
新版《紅樓夢》的投資方有北京電視臺、中影集團、榮信達、華錄百納,後期還有英皇等新的公司和一些個人投資的加入,最初投資額5000萬。(這個數字相比87版不算高,但有成熟的影視城,劇組至少不需要蓋大觀園)
韓三平,楊受成、這些影視圈的大佬們在江湖上現身,註定將掀起江湖的腥風血雨。
最初《紅樓夢》導演人選定的是胡枚,胡玫導演很快發現拍《紅樓夢》的選角權可能自己無法掌控,果斷辭了,投資方便找到了李少紅。
李少紅也是有經驗的知名導演,而且還是胡枚的同班同學,私下也有交流,她當然也知道難處所在。
但她想自己有《大明宮辭》、《橘子紅了》這樣的口碑作品做保障,有榮信達公司撐腰,有做攝影指導的夫婿曾念平,有好閨蜜、能幹的執行製片人李小婉,還帶來了多次搭檔、奧斯卡金像獎得主、美術指導葉錦添為自己保駕護航,我才不害怕你投資方的力量呢。
那究竟李少紅贏了這場較量沒?
在李少紅走馬上任之前,北京電視臺已經組織過一次聲勢浩大的《紅樓夢中人》的海選。
來自上海賽區的李旭丹(林黛玉組)和北京賽區的姚笛(寶釵組)笑到最後,而寶玉扮演者卻留下了懸念:三名選手中沒有一個人勝出。
李少紅2007年10月上任,一個月,她便宣佈:重選,原因是氣質不符,尤其是年齡不符。
最終,林黛玉由李旭丹換成了芭蕾舞演員出身的蔣夢婕(榮信達的人)。
薛寶釵則是由李沁(榮信達的人)飾演少年版,白冰(英皇的人)飾演成年版薛寶釵;
丟了寶釵角色的姚笛則成了王熙鳳;
而原本被一直看好的王熙鳳,人藝的臺柱子徐菁遙,最終落選,抑鬱到一度傳出了自殺的消息。
李少紅導演為此也專程打電話安慰她,流著淚說:這不是你的錯。
你也許要問,這不就是你李導的決定嗎,假惺惺幹嘛呢?
還真沒這麼簡單。
李少紅導演的嫡系,當年還在榮信達的童星楊冪,已經在《射鵰》裡演了郭襄,而在《紅樓夢》也只拿到了晴雯一個丫鬟角色,連銅錢頭的造型也不配擁有。
中途賈寶玉的角色幾乎要被內定,還是李少紅堅決力阻,才用了于小彤和楊洋的大小組合。
潑辣的徐菁遙也沒客氣,對著羊城晚報說了一段指桑罵槐的話。
隨後在2010年電視劇播出後,已經與榮信達解約的楊冪,在《零點鋒雲》節目爆料說劇組的選角有潛規則:
“我覺得可能所有的人都已經看到了《紅樓夢》的前景,或者說《紅樓夢》的商機,所以無論付出什麼代價、付出什麼努力都要擠上去。如果整部戲裡面沒有關係戶,我覺得那都不正常。”
就連硬氣的李少紅也低頭認了輸::“我只負責拍好戲,很多問題我並沒有決定的權力。”
但劇組被詬病的潛規則還不止角色內定這一樁,年輕貌美的演員們被投資人大佬潛規則的醜聞一度也甚囂塵上。
這又是為什麼呢?
製片人李小婉後來對媒體披露,當年拍到一半的時候,劇組已經有7個月發不出來工資了,然後一位叫丁書苗的大姐贊助了他們工資,渡過難關。
這位丁大姐,家喻戶曉,就是那位和前鐵道部部長劉志軍一丘之貉的丁大姐。
丁大姐和陳增友大哥的投資一樣慷慨,唯一的要求就是一些慶典的場合,孩子們都去捧捧場。
李小婉無辜的說,一共也就帶孩子們去了5、6次。
可惜加上媒體的捕風捉影能力,她就成了為邪惡大佬們拉皮條的黑暗人物。
輿論譁然,議論紛紛,可李少紅、李小婉旗下的榮信達卻保持沉默,連闢謠聲明都沒給蔣夢婕、李沁這些公司旗下的演員出過。
為何不闢謠?
榮信達宣傳總監王俊曾說:“這種事沒必要回應,只要一回應,便什麼都是錯的”。並強調,清者自清,不實傳聞會不攻自破。
但蔣夢婕在2015年跟榮信達解約時,才第一次出函澄清闢謠。她說,她對公司在6年裡都不替自己闢謠這一點,感到非常失望。
2010版《紅樓夢》最終投資額達到1.58億,是當時內地單集造價最高的電視劇。(可能有人要說,與87版相比投資並不高啊,但是新版不需要從零開始建大觀園)
很多人問作為製片人的李小婉:這些錢究竟花到了哪裡?
李小婉是這麼說的:啟用了國內五個5A級電影攝影棚,總共搭建了九十多次景,道具精良,連妙玉請寶玉和諸姐妹喝茶的那一段戲,所用的茶具都是從全國搜索到了一套“天上有地下無”的茶具。
而演員們集訓的時間,都是住在六星酒店。
李小婉說:“我們把57位主要演員全都安排住在六星級酒店,希望能讓孩子們能夠體驗到衣食無憂的感覺,真正培養出貴族氣質。”
鉅額的投資和幾百人團隊的良苦用心,收益和口碑究竟如何?
而哪怕是如今成為經典的87版《紅樓夢》,在當年其實也並不被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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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小姐:一位考古娛樂圈的資深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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