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0 讀來恍然大悟:戲詞裡究竟有多少“以訛傳訛”?

由於戲曲自身的特點,在傳授的過程中,常沿用口傳心授的方法。因此,雖有劇本卻難免出現抄寫和理解錯誤等問題,由於別字、減筆而造成的辨認不清,以訛傳訛之處也不少見。下面就讓我們一起來盤點一下吧!

讀來恍然大悟:戲詞裡究竟有多少“以訛傳訛”?

《捉放曹》一劇,如前不帶“公堂”,後不帶“宿店”,便於捉放曹名實不符,只可叫做《殺呂》。皮黃每因時間戲碼關係,僅演中段,但聞亦有帶公堂者。中牟縣令陳宮於坐場詩時,有一句“家嚴有語呼兄弟”(大半均如此念),聆聽之下真是莫名其妙,亦不知此句系何意義,後始知此句實系“嘉言有語呼循吏”之誤,因此句文義較深,當口傳時遂訛“嘉言”為“家嚴”,“循吏”為“兄弟”矣。

《打漁殺家》之混江龍李俊、捲毛虎倪榮,因老友蕭恩家計貧寒,如不打漁則生活無著,故慨然分贈金銀柴米,江湖義氣本不為奇,故倪榮於下場時唱“金銀柴米送到家”,言少刻便將二人所贈之金銀柴米送到蕭恩家中,但花臉有時竟唱為“花紅彩禮送到家”,因此一誤,好像李倪二人要給蕭家姑娘下定,豈不大謬。


名伶演戲是愈演愈害怕,深恐一字一句之誤,跟頭便栽不起。因記得從前某名伶演《聶隱娘》,戲詞中有“一擊不中”(“中”應唸作“仲”音),竟念成“中”字本音。又如某名伶演《陳圓圓》飾多爾袞,出場念成官居攝政王之職,後經人改為“只因幼主沖齡踐祥,奉懿旨為監國攝政王”,其名伶深謝不已。

讀來恍然大悟:戲詞裡究竟有多少“以訛傳訛”?

《四郎探母》一劇,在皮黃中為一生旦重頭大戲,尤其是由“坐宮”直到“回令”,楊延輝這個角累得也夠瞧的。其餘配角如蕭太后、佘太君、楊六郎、楊宗保、四夫人等,各有各的俏頭,甚至除八姐九妹是兩個閒角外,就是兩位國舅跟小番均有討好的地方,論唱工亦較他劇為優。

但是當初編此劇時,明擺著有許多錯誤,如四郎上念“金井鎖梧桐”,明明說的是秋天,因為秋天肅殺氣象,頗能感動人思鄉思親的念頭,故在此時有思念老母的傷感。可是公主上來開口就是“豔陽天春光好”,這的的確確又是春天了。至盜令回來真是一刻千金的時候,因為是一夜之間要趕個來回,何以公主還有閒暇開個玩笑,說“淨顧娘倆說話,把您這件事給忘了”,如此聰明的公主,似乎不應當如此不知緩急。

《四進士》巡按毛朋上場,照例有四面牌,既不是“肅靜”,又不是“迴避”,是用黃紙寫的四句:“本院離朝,地動山搖,逢龍鋸角,遇虎拔毛”,毛朋坐場詩也念此四句。但是逢龍遇虎這種詞兒,不但是沒有這麼兇的按院,而且也不近情理。因為這兩句是“逢山開路,遇水搭橋”。表示是奉旨巡查全省,就是有山有水,也擋不住去巡查的意思,後來竟將此兩句誤成“逢龍鋸角,遇虎拔毛”。


宋朝的包拯死後諡號是“孝肅”二字,並不是“文正”。不過《七俠五義》小說上,有甯老師給包公起名叫拯,字為文正,就便是包公號叫文正,可是《打龍袍》觀燈那場,王苞的唱詞有“回頭埋怨小包文”一句未免太不通了,也沒有這麼斷章取義叫小包文的。

《舉鼎觀畫》這出戏,差不多人人全知道的。但是要按事實來說,這個戲名完全錯誤,薛蛟所舉的明明是府門外邊的石獅子,臺上砌末也是獅子,劇中詞兒也說的是獅子,如何愣說叫舉鼎呢?至於徐家祖先堂上所掛的是薛家影像,似乎也不能管他叫畫,因為此劇實名《雙獅圖》,不知如何變成《舉鼎觀畫》,未免名實太不相符了。

讀來恍然大悟:戲詞裡究竟有多少“以訛傳訛”?

劇名與劇情不合的,以皮黃為最多。如《逍遙津》一劇,在劇情中本演的是曹操逼宮的故事,可是劇名叫《逍遙津》(在三國演義上有張遼威鎮逍遙津,與曹操逼宮一事完全連串不上)。又如《黃金臺》,劇情本演“搜府盤關”,與燕昭王之黃金臺可稱風馬牛毫不相及。其取名《黃金臺》的意思,真是莫名其妙。

《蕭何月下追韓信》中,家院報韓信棄官而走,蕭何唱:“忽聽韓信他去了,不由蕭何心內焦,此去將韓信追到了,協力同心保漢朝,倘若是韓信追不到,這萬里江山一旦拋”等句,並且還是要好兒的地方,只是詞句不妥。如“保漢朝”等話,因為彼時劉邦還不能稱為漢朝。至於萬里江山劉邦未出關中只拘於一隅,如何能說“萬里江山”,足見是劇唱詞不甚妥當。

皮黃戲詞句往往因合轍起見反鬧得不通,如《定軍山》黃忠唱:“將身且坐蓮花寶”,試問這個蓮花寶是何地方?因為寶字下愣取消一個“帳”字,鬧的不通了。又如《趕三關》薛平貴唱:“自從盤古立地天”,把“天地”給倒過來,也是為合轍就不管詞兒了。

《捉放曹》一劇,當曹操將呂伯奢殺死後,陳宮固已知其非忠厚之人,頗悔棄官隨走之非,所以“聽他言……”一段唱詞,完全均系陳宮心裡的事,不過在演戲自然不能不唱出來,但是中間忽然加上曹操一句“你言多語詐……”好像陳宮背地的話曹操全聽見了,並且陳宮還接一句“休道我言多語詐”,此等處頗不近乎情理。

《失街亭》坐帳真是表現武侯極莊重的身份,但是引子上“保漢家兩代賢臣”這句話未免不妥。孔明一生謙恭謹慎,絕不能到後主時代,忽然以賢臣自居之,且賢臣二字人稱則可,自稱則不可,以諸葛為人竟自稱為兩代賢臣,好像絕無此理。

《六月雪》之竇娥既系應斬,不能不說是要犯,臨斬時六月降雪,適巡按至此,恐有冤枉,乃以金牌暫止停刑,但停刑後仍須詳細審訊以明真相,並不是叫監斬官把犯人抖繩兒一放,何以演此戲至金牌到後,監斬官帶領人役紛紛而去,把一個應斬的要犯擱在法場沒人管啦,嗣乃由其婆母將竇娥扶下。

《問樵鬧府》的葛登雲,本是致仕家居的一個侯爵,戲上偏呼作太師爺,唱詞中復有“打到了太師爺府門庭”,豈不成凡是這宗扮相都是太師,未免欠妥。

讀來恍然大悟:戲詞裡究竟有多少“以訛傳訛”?

《宇宙鋒》既演秦二世,當然這個趙高係指鹿為馬的那位先生了,但秦趙高本是個內監,何以這出戏上不但有女兒,並且還有鬍子,真是奇事,在演戲上且有拔鬍子的表演,是否秦朝的內監能長鬍子這倒是一個疑問。

《取滎陽》一出,“滎”本音“盈”,即今河南滎陽縣,演戲竟誤滎為榮,於是呼為《取榮陽》矣。不但劇名錯誤,而唱詞中劉邦也唱成“榮陽城外擺戰場,大小三軍馬蹄忙”。

《伐子都》本名《罰子都》,因子都將考叔射死,班師回朝後,被考叔陰魂將其致死,是為冥罰,故名《罰子都》。不知何時誤“罰”為“伐”,於是大呼為《伐子都》矣。

《審頭》陸炳於監斬回來唱:“大炮一響人頭落,為人莫犯律蕭何”,自然是說的蕭何定律,因為要合“落”字的轍,愣把“律”字擱在蕭何之上,於是便成了“律蕭何”了。

《珠簾寨》唱三個“嘩啦啦”,這是特別要好的地方,但是唱這一套斬蔡陽於劇情毫無關係,也表示不出與唐王有隙不肯發兵,以致留住程敬思的意思,全都沒有。

《得意緣》一戲,本是由《諧鐸》上的《惡餞》套下來的,不過這位狄小姐的白口出場大說四書,未免有點討厭,就是文武全才也不必張口“詩云”,閉口“子曰”,並且少年夫妻閨房閒話何必這麼太文,至後場完全沒有這種文詞。

《寶蓮燈》二堂舍子,當二子由學堂回來告知打死官保,按事實上說這是何等火急的事情,何以劉彥昌夫婦也不著急,反倒連三併四地問兩個兒子秦府官保是何人打死,男的問了,女的又問,還要互相來問,所問所答均系那一套詞兒,這位劉老爺跟王夫人未免真沉得住氣。

讀來恍然大悟:戲詞裡究竟有多少“以訛傳訛”?

《武家坡》薛平貴見了王寶釧,便有心要試探寶釧的貞節,並且還有“她若失節,將她首級帶回西涼,好見我那代戰公主”的詞兒。未免這個薛平貴太狠毒了,就憑見面這麼一試,就知道寶釧是守節失節,還要殺了之後將人頭帶回西涼,這真是不近情理。

《珠簾寨》的晉王李克用,年齡本不甚大,可是唱戲要扮成一個老大王的樣子,對程敬思的唱詞有一句是“我為你發了滿漢兵”,傳令時也說滿漢人馬,但是唐朝如何能有滿兵。

《精忠傳》槍挑小梁王,這個梁王無論多麼糟糕,絕不能說一個大字不識,可是戲上在武舉場中小梁王連個刀字都不會寫,宗澤還要說一套“刀不像刀、力不像力”的這些個話,未免形容得太難堪了。

《金雁橋》的張任,對於諸葛武侯肆口謾罵,這是桀犬吠堯各為其主,不足為怪,可是張任口口聲聲管著孔明叫“妖道”,武侯並不是老道也沒出過家,張任這個“妖道孔明”叫的未免不當,大概也許因為這位諸葛丞相沒穿制服,打扮像個老道的緣故。

《下河東》的歐陽方說與呼延壽廷有打牙之仇,乍一聽這個打牙,好像從前壽廷給過歐陽方一個大嘴巴,把牙打掉了,其實系用牙笏打過。戲上將“笏”字減去,就說成打牙之仇,豈不可笑。

《收關勝》又名《男三戰》,最後本是用絆馬索將關勝拿獲,跟《四郎探母》四郎被擒是一樣,但是舞臺上唱此劇往往於關勝被擒時,由三張桌子上翻下來,這與用絆馬索的情形就不對了,好像這位關元帥由山頂兒上掉下來啦,未免胡鬧,況且也不合靠背戲的規矩。

武戲中武旦帶出手本就不合情理,不過因為是武旦的一種特工,所以在演捉妖的戲上如《泗州城》《蟠桃會》《搖錢樹》《盜靈芝》等戲倒是可以,因為妖精神將還可以亂扔傢伙,要是演《取金陵》打出手可就說不下去了,赤福壽的夫人本是元順帝的公主,與妖精不同,不應當那麼胡鬧。

戲劇上的秦瓊、尉遲恭用鋼鞭互打後背,李存孝同高思繼也是用槊錘互擊後背,這全不合乎情理。試問一個肉人能夠架得住嗎?況且兩家交鋒打仗也沒有這種辦法,雖然是戲但是出乎情理之外,戲詞總要合乎劇情,同做文章不能離題是一樣的。就如《珠簾寨》這出戏,李克用最後這一段“嘩啦啦”的唱詞,說了半天古城會斬蔡陽,可是與本劇上好像一點關係沒有。

戲劇上楚國的這個伍子胥,名字本來叫貟(音同雲),可是演戲上由《戰樊城》一直到《刺王僚》,把伍貟全念成伍員。因為抄戲詞的把這個字沒弄清楚,將伍貟寫成伍員便一直的錯下來,也無人更正。

讀來恍然大悟:戲詞裡究竟有多少“以訛傳訛”?

蘇三《玉堂春》的命案,本出在山西平陽府洪洞縣,可是戲上不叫洪洞縣,而叫洪同縣,所以蘇三有“低頭兒出離了洪同縣”的唱兒。王金龍對於兩司有先審洪同的白口,沒有一個叫洪洞的。究竟這個縣名是叫洪洞還是洪同,或者抄詞時少寫了個三點水,便把洪洞變成洪同了。

金兀朮是金邦的四太子,名叫完顏兀朮,自然應當蒙古人的服裝,如《潞安州》《八大錘》等全是如此。唯獨演《挑華車》兀朮卻是扎靠戴額子狐裘雉尾,這宗打扮不金不宋,不南不北,未免錯誤,跟《戰金山》一樣的不合實情。

玩笑戲固然是沒有根據,取其逗樂而已,但是也要合乎點情理,所以最好的就是《荷珠配》《連升店》《打城隍》《定計化緣》等還有點情理。最糟的莫過《一匹布》,張古董栽在甕圈那一場,已經是出乎情理之外,尤其最後縣太爺就是那個趕腳的,更是胡來。

《宇宙鋒》金殿裝瘋一劇,又名《一口劍》,故宇宙鋒即指劍名而言,後來不知為何,竟將《宇宙鋒》三字寫成《宇宙瘋》了,大約是因為劇情中有趙女裝瘋一節,乃將“鋒”字誤為“瘋”字,這實在是錯誤。

《英雄義》一劇名兒很多,又叫《一箭仇》,又叫《義旗令》,又叫《曾頭市》,甚至於還就叫《史文恭》,此戲當然是根據《水滸傳》編的,但劇中情節又有與小說不同之處,如將玉麒麟盧俊義、豹子頭林沖給編成與史文恭系師兄弟,同是禁軍教頭王進的徒弟,《水滸傳》上卻沒有這宗說法,不知編劇的是什麼意思,愣把他們編為一師之徒,令人有點不解。

《一捧雪》莫懷古,本來是假定的人名,意思是說為人不要藏著寶物,以致生禍,故此叫莫懷古,因為劇中將莫字讀如穆音,由此一誤,便有時演《雪杯圓》臺上擺出一大塊“太常寺正卿穆公之墓”的牌子來,這實是因為“莫”字誤讀成“穆”字的錯誤。

戲劇中之減場,或因為時間的限制,或因為配角的關係不得不減,但只應減去閒場,如與劇情有連貫性的場面便不應減,即如《紅鬃烈馬》一劇,是將從前的薛八出硬串在一塊,本來就有許多勉強的地方,再要是隨便減場,更令觀者對於劇情莫名所以,如相府算糧那場薛平貴與魏虎因算糧起了衝突,有一同上殿面君的一場,但後來演者往往將此場減去,平貴魏虎揪袍拉下,跟著就上高思繼起霸,然後與平貴起打,未免顯著突如其來。

讀來恍然大悟:戲詞裡究竟有多少“以訛傳訛”?

照原本上殿面君時,因老王染病,由內侍傳旨,以西涼人馬侵入三關,命平貴前往征討,平貴下。再上王丞相與魏虎定計,遣派高思繼於半途中截殺平貴,計議甫定,內侍傳老王晏駕,後宮令擇賢而立,魏虎始主張扶保王丞相登基,然後上高思繼接《銀空山》,直至《登殿》,已表明是國內無君。如將此場減去,觀者也不知高思繼因為什麼截殺平貴,更不明白平貴何以進門就登殿為君,故言凡與劇情有連貫表示性質的場面,是絕對不應減去的。

本文選自《立言畫刊京劇資料選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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