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6 疫情过后,我决定和婆婆和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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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武汉人,生于斯长于斯,也更热爱和关心武汉那片热土。

谁也没想到,2020年开年的这场肺炎,会如此严重。到今天为止,武汉城还笼罩在一片人人自危的氛围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拨开乌云见天日。

2019年10月份,我就和姐姐约好了春节去她家过年。姐姐远嫁四川,我一次都没去过,今年她搬到了新房子,一方面我们去恭贺她乔迁之喜,另一方面顺便旅游。老公高强也同意了,辛苦了一年,他也希望这个春节能过得不一样。

我们定了1月21号的高铁,那时候新闻里是在说武汉肺炎会传染,但是身在武昌的我们,直到20号才看到路上有几个人戴口罩。我们天真的以为,这个肺炎就跟流感一样,只要自己多注意,很快就会过去的。

1月21号早上,我给两个孩子戴上口罩,自己和高强也戴了,口袋里揣上免洗洗手液,按原计划出发了。

21号晚上到了姐姐家,大家都很开心。22号,深处山区的我们,依然不知道一场残酷的战役即将打响,直到23号早上看到武汉封城的消息,才惊觉事情的严重性。

不知道我们是幸运还是不幸,幸运的是,我们离开了那个战区。不幸的是,我们暂时回不去了,我们的到来,也给姐姐和她的家人带来一定的潜在风险。

不安开始蔓延。

我和高强带着两个孩子来了四川,家里只剩婆婆一个人,之前的计划是她会跟大姑姐一家一起过年。但是现在疫情这么严重,大姑姐就没去接婆婆,而是各自在自己家里自我隔离。


疫情过后,我决定和婆婆和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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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早上,高强给婆婆打电话拜年,两个孩子也叫着奶奶,婆婆嘴里说着自己挺好,叫我们不要担心,语气里却是藏不住的恐慌。

我和婆婆关系一直不好,主要原因就是同在一个屋檐下,彼此总是摩擦矛盾不断。有人喜欢用刀子嘴豆腐心来形容一个人,可是在我心里,我觉得婆婆就是一个刀子嘴刀子心的人。

8年前,经人介绍我认识了高强。他也是武汉人,一直从事个体户经营。跟他熟识之后,我才知道他爸爸在他12岁那年就病逝了,他妈妈一个人,把他和他姐姐抚养长大。16岁的高强就从学校辍学了,跟着舅舅学做生意,是个能吃苦的人。

跟高强谈恋爱的时候,我发现他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就是凡是他爱吃的东西,类似于荤菜和水果之类的,他都会吃很多,并且不考虑其他人是否要吃。我当面提出了这一点,他有一点错愕,并且马上跟我道歉了,说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以后会改的。

之后,他跟我描述了那段寄人篱下的生活。当别人16岁还在父母身边当块宝的时候,他被迫要出去谋生。那时候,家里底子薄,舅舅在武汉城里开了一家大型超市,表面上说去跟着舅舅学做生意,实际上他就是免费劳动力。

舅舅舅妈自己有两个儿子,自从高强去了之后,超市里的重活累活就都是高强的了。那时候他正长身体,舅妈不会让他吃不饱饭,但是有什么好菜,一定是先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吃够了再给高强一点。

有什么水果零食,舅妈和表哥们也不会主动给高强,而是要靠高强自己去拿。如果他不拿,就当他主动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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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被身边人忽略与漠视的感觉,像一场漫长的凌迟。那个时候的高强就明白了,只有吃到嘴里的东西才是自己的。所以他才会在不知不觉中,形成了那种饮食上的陋习。

这些话从高强嘴里说出来,却疼在了我的心上。我不知道这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小小年纪就经历了人情冷暖。

女人都是感性的动物,听了高强的身世,尽管我有点顾虑他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并且有点担心婆婆会护犊情深。但最后,感性还是战胜了理性,我决定好好待他,让他感受到人情中很温暖的那一部分。就这样,一年后,我们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婚后不久,我就怀孕了。那时候,高强开了一家网吧和一家面馆。我怀孕之后,网吧就请了专人打理,高强主要待在面馆里。岁月静好了一年,我生下女儿朵朵。因为重男轻女,在月子里婆婆就给我眼色看,并且从朵朵出生到现在,婆婆没有给她买过一件衣服。

孩子需要人带,面馆也需要人手,尽管婆婆的脸色不好看,我也不敢说让她回老家去。

从那时候开始,我们的矛盾开始不断升级。


疫情过后,我决定和婆婆和解了


小到婆婆的说话方式,可能因为她一生经历多舛,说话总是不自觉的带几个脏字。之前我都忍了,可是现在有了孩子,孩子最会有样学样,我多次提醒婆婆要注意,婆婆总说我是小题大做。还有为了让朵朵不去烦她,她就主动给朵朵很多糖,这样朵朵就可以坐在面馆的椅子上,坐着吃半天,结果还不到2岁的朵朵,就开始有了蛀牙。

大到总是掺和我和高强的生活,但凡我们俩有个什么事拌两句嘴,婆婆一定会跳出来帮着高强。

有一次我实在太累了,想让高强把碗洗一下。结果高强推脱不想洗,我就说了他几句,大意是家务不是我一个人的。结果婆婆听到了,跳起脚来说我懒,说洗洗刷刷本来就是女人的事情,怎么能让他儿子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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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怼了她,我跟她说:“一呢,这是我和高强之间的事情,就算我们推来推去,最后也肯定会有一个人去把碗洗掉,用不着你在这里当包公。二呢,我也在面馆忙里了一天,我也很累,凭什么这个事情就该女人做呢?”

这件事情之后,五十岁的婆婆开始只做她“份内”的事情,洗衣服只洗她自己和高强的,每天送朵朵去幼儿园之后,就坐在那里看电视。

我明白她的意思,我总觉得生活是自己的,但凡我自己能做的事情,我也不再假以她手。

朵朵4岁的时候,我怀了二胎。因为我自己是多子女家庭长大的,我还是喜欢有兄弟姐妹的感觉。所以这个孩子来了,我和高强都很开心。

怀孕4个月的时候,婆婆找了个熟人,想让我去B超看看男女。我拒绝了,因为我觉得,孩子来了是缘分,不管男孩女孩,都挺好。

但是婆婆又不开心了,我没管她。那时候网吧已经关停了,为了减少请人的开支,我仗着自己年轻,挺着27周大的肚子白天在面馆里忙活,晚上回家还要带朵朵。

结果,有一天,在面馆擦桌子时,一不小心,肚子撞上了桌子角。那时候疼了一会儿就不疼了,我就没多想。可是到了晚上,肚子越来越痛,我感觉不对劲。叫醒高强,赶紧送我去医院。

到了医院之后,羊水已经破了,医生说会早产,先保胎,能保多久看造化。我躺在病床上,一动下/面的水就花花的流,为了羊水少流一点,我躺在床上,一动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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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之后,娘家妈妈赶到了医院。一开始她还安慰我,让我好好听医生的话,会没事的。可是当妈妈看到我消瘦的脸庞,瘦瘦的胳膊和腿,忍不住哭了。

我也开始后悔自己的逞强,同时怨恨婆婆的狠心,她看到我一个孕妇在面馆里忙忙碌碌,竟然袖手旁观。

在医院挂了3天硫酸镁,宫颈开始开口了,医生说保不住了。那个时候,刚刚孕28周。

我心里恐惧到极点,觉得很对不起肚子里的孩子。朵朵是剖腹产的,但是医生说这个孩子早产又偏小,所以顺产难度不大,可以试试。

高强看着我,想让我自己决定,我说我相信医生。可是半天过去了,宫口依然只开了3指。我很痛苦,让高强去问问医生可否转剖。

高强刚走出病房,就听到门口的婆婆跟她嘀咕:“剖什么剖,第一胎就是剖的,如果这一次剖了,以后就不能生了。万一孩子没保住,我们高家就要绝后了。这么小的孩子都生不下来,真是没用”


疫情过后,我决定和婆婆和解了


听到这些话,我心里的恨达到了顶点。都这个时候了,她考虑的竟然是还能不能生的问题。

好在高强没有理她,他去找来了医生,检查过后,医生说:“已经开了五指了,很快了,再坚持一下,顺产对你自己的恢复有好处,你再考虑看看吧。”

后来还是顺产下一个男孩,但是生命体征很弱,没保住。我大哭了一场,娘家妈妈过来照顾了我两个月,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无法从失去孩子的痛苦中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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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我和婆婆的关系降到了冰点。尽管她主动去面馆帮忙了,但是我还是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一年半之后,为了尽快从阴影里走出来,我再次备孕,并且顺利怀上了。

这次一检查出怀孕,我就带着朵朵回了娘家,朵朵转去了我娘家附近的幼儿园,我自己则在娘家养胎。婆婆留在面馆里有偿帮忙,我心想眼不见为净,你们可以尽情上演母子情深了。

高强每周都会抽出时间,来看我和朵朵,给朵朵带点玩具,给我买点吃的。不和婆婆在一个屋檐下了,我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十月怀胎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我足月产下一个男孩,这一次婆婆听说是孙子,开始讨好我了。但是之前的那些伤,不是说忘就能忘的。当领略过她狰狞一般的丑恶面目,再看到这谄媚般的强颜欢笑,就会觉得特别恶心。

生下二宝之后,我打算自己带孩子,我考虑让婆婆回老家,没想到她又哭又闹不愿意回去。她说高强是她唯一的儿子,现在孙子这么小,不让她在这里,老家的人怎么看她?

高强也说店里还需要婆婆帮忙,希望能让婆婆留在这里。我看这段时间,她也收敛了不少,动了恻隐之心,就没再坚持了。

但是我依然没有主动跟婆婆讲话,年前给她买了一件大衣,是让朵朵拿给她的。我听到她在房间说:“花这个钱干嘛?”不管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做了我该做的,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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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是想开开心心的带孩子们出来过新年,没想到遇到了新冠肺炎。大年初二,我们主动去姐姐家所在的居委会备案,我们一家连带姐姐一家,正式开始了居家隔离。

大年初五那一天,婆婆打电话来说自己胸闷,心跳加快,有点不舒服。我们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赶紧联系街道找人上门查看。

我安慰高强,婆婆没有发烧没有咳嗽,平时就有冠心病,可能是因为紧张引起的心跳加速,让他不要过于担心。但是高强说,他想尽快回去。

我知道他是不放心婆婆一个人在家,但是现在武汉封城,湖北省内的各市各镇,甚至村都已经封路了,怎么可能回得去呢?


疫情过后,我决定和婆婆和解了


大年初六,婆婆听说了高强想回去,赶紧打电话过来阻止他。婆婆说她一个老太婆,感染了就一命呜呼,没关系的。如果我们回去,连带着孩子们被感染了,她就是千古罪人,她叫高强千万不要回去。

突然间,我觉得婆婆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爱子如命的母亲。

年初八,情况依然很严峻,婆婆发来消息,告诉高强她的银行卡密码。同时特意跟我说,她有一对金耳环和一个金镯子,放在她房间的柜子里,这是留给我的。

听到这句话,我红了眼眶。我们之间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了,那一瞬间我决定算了吧,我不是要原谅她,我只是想放下那段过往了。到了这个年纪,特别是经历了这次疫情,我明白了在生死面前,那些矛盾都不算什么。不是原谅,只是“算了吧”。

我给婆婆发了个消息,让她等着我们回家。

年初十,我们解除了隔离,婆婆说她吃了救心丸,现在胸闷心悸已经好多了,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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