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1 金聲玉振,珠玉之言:河南戲曲界老藝術家訪談薈萃

在戲曲界大師凋零的年代,我們更加盼望豫劇、曲劇、越調的老藝術家們,哪怕登臺哼幾句。只是歲月不饒人。即便是健在的大師,由於年事已高,也不大方便像以前一樣重回他所喜愛的舞臺了。

但我們又何其有幸,這些老藝術家們,終歸是有一些訪談或紀錄片的視頻資料。

這裡是幾位大師的一些訪談記錄,是手工整理和編輯的,如有錯漏,敬請指出。

馬金鳳

哪個地方好聽,我就掐他那幾句

這裡是視頻地址: 。

金聲玉振,珠玉之言:河南戲曲界老藝術家訪談薈萃

00:13:44左右

到那以後,人家說靠山靠水喊嗓子。我沒嗓子。那個時候蘭考縣風沙鹽鹼地,哪來山,哪來水啊?俺媽就買來一個瓦罐子,能盛半桶水。我扛到小肩膀上,她給我抬著,就到那西北城角里去喊嗓子。跪到那地下,不管下雪下雨,小嘴對著那小罐子口。我這個地方(額頭上)摁個坑,一道壕,就是那個罐子那,依呀啊呀,擱那拗。磨了幾年,這磨了一道溝,就露著骨頭不長肉。

大師們都有著辛酸的童年,和艱苦的學藝經歷。對著罐子喊腔好幾年,一副好嗓子是磨來的!

00:18:23左右

光《穆桂英掛帥》,我有二十多個名演員和老師的印象,他的詞我都學會。他哪個地方叫好、哪個地方好聽,我就掐他那幾句。

馬金鳳大師簡單幾句話,說出了唱腔創作的門道:博採眾長。現在恐怕鮮少有人廢這個心思了,門第之見反而成了枷鎖。

張新芳

我不管是誰的學生,都是曲劇的學生

這裡是視頻地址: 。

金聲玉振,珠玉之言:河南戲曲界老藝術家訪談薈萃

我跟劉道德,我們是一個戲班裡面唱戲認識的。這個老頭他脾氣怪怪的,在底下說啥都行,說笑玩耍都中,就是你要給戲演不好了,他可不答應你。他可怪。他比我大幾歲,我總覺得他一個是我的愛人,一個是我的老師。直到如今我也是忘不了。

張新芳大師生動講述了她與丈夫的感情。那個年代的老藝人,對藝術上的事情就是那麼較真。

可惜年紀不饒人,我以後光想工作,可是這個,我已經不行了(笑)。以後看咱的十大名旦了。我不管她是誰的學生、不是誰的學生,都是曲劇的學生。

張新芳大師對後輩的期望如在耳旁。破除門第之見,也是大師們所希求不已的。

毛愛蓮

要去琢磨它,怎麼把它長唱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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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較長篇幅的訪談,此處生動體現了演員與音樂設計之間如何配合創作的。我覺得這段訪談極具研究價值。

金聲玉振,珠玉之言:河南戲曲界老藝術家訪談薈萃

毛愛蓮:這個戲,裡面必須要唱“情”,要有味道。你要是下個麵條,白水煮的麵條盛到碗裡沒一點味。要是搞點滋料呢,那吃著就是有味。我們這個王大衛同志是搞音樂的,音樂知識非常豐富啊。我跟他說,“適才房中打了一個盹”,咋覺著這麼不好聽啊。後來又想起來我們越調以前有一段,叫“擋馬”。

王大衛:她提出一個,那叫“拉馬調”。跟別的板式不一樣,它是碰板起調。其他的板式,比如說“亂彈”,起調是在眼上起的,而它這個在板上起的。毛老師一說這個拉馬調,我說這個形象好,就用它當主題。不光是“適才房中打了一個盹”這一段,《白奶奶醉酒》整個戲都拿這個調當主題。這麼一段音樂,實際上就是拿傳統戲裡面,很久不用的調,最傳統的東西,我們就抓住這個來塑造白奶奶的形象。大家都說很好聽。你要是唱成亂彈、垛子、慢板,那就沒形象了,表達不出來這個性格。

毛愛蓮:演員,也在他自己這個天性。戲啊,還是要去琢磨它,去推敲它,去分析它。怎麼把它唱得美,讓大家一聽啊,“呀,別吭氣別吭氣”,而不是說“唱這是啥,抓緊走抓緊走”。

毛愛蓮大師對不滿意的唱腔,在不斷精益求精;而王大衛先生及時捕捉她的靈感,最終成就了一部優秀作品。

毛愛蓮:那是解放前吧,老師只管往上添。要是下邊畫妝沒畫好呢,他就給你說,多唱兩句,多唱兩句啊。那你就得多添兩句。現在跟那時候不一樣了,演個戲有字幕,唱錯一句,下邊人就對你不滿意。

解放前演出,隨意性更大,對演員要求更高,光背詞的演員是不好辦的。

毛愛蓮:《抱琵琶》它是個陰四板,大衛同志是搞音樂的,他就知道這個陰四板。現在一些年輕的拉家兒,他在理解上,好像就得費點勁。(哼一小段)這段坐草堂的調就得拖這麼長時間,我哼的這都不一定對,大衛同志懂這個。(兩人配合一大段)俺倆這配合著,基本上也算把這個唱個差不多。他不拉,但是這個音樂,他唱的味是這樣。再唱下去,一到這段淚就出來了,進戲了。這個音樂它根據你的唱腔,配合你的感情,走到哪給你拖到哪,拖得叫你可舒服可舒服了,就唱出來了。

這一段裡面兩人用哼唱的方式,一人演人物,一人作樂隊,生動體現了藝術家的風範。毛愛蓮大師說,樂隊配合你的感情,走到哪給你拖到哪,唱起來可舒服了。

常香玉

他敢改,我也敢唱

這段訪談資料來源於2003年中央電視臺《藝術人生》。沒有完整視頻資料,但是我從網上搜到了文字整理稿。如有版權問題請聯繫我,侵權必刪,謝謝。

金聲玉振,珠玉之言:河南戲曲界老藝術家訪談薈萃

常香玉:在這個中間有一幫人,叫聞香社。聞香社裡頭的人就組織了個叫“中州戲曲研究社”。就是捧我這個角的。說她既然年齡小,唱戲又這麼年輕,為什麼觀眾歡迎、喜歡?那時候他們分析,是有兩個說法。第一,我是個女的,唱戲的不多。是個女的唱戲,會翻跟頭,武功好。第二,我唱戲吐字很清楚。不管唱什麼戲,唱腔高低,我都使勁唱,可賣力。觀眾就是看我這,那小孩可賣勁,就看這兒。所以那時候我一上就紅。我後來也糊塗,那時候也不懂得什麼創造角色、人物性格,老師這樣教,我就這樣唱唄。那時候開封有祥符調,有豫東調。這豫東調是司鳳英在那兒唱,祥符調是陳素真,也是很大的一個藝術家了,她已經過世了。我就去看她們的演出,看她們的戲,學我的戲。

常香玉大師唱唸坐打都是小時候練功得來的。她吐字清晰也是一開始就有的特點。她作為原唱豫西調的演員,在開封不斷向祥符調、豫東調學習。

常香玉:給我這個角編戲,編了七本《西廂》紅娘,我唱的都是豫西調。那豫西調不準唱豫東調啊,你唱人家的豫東調,自己的人對你不滿意,人家的人夜裡還想法打你呢。誰也不準學誰,誰也不準唱誰。不準啊,你敢唱這個豫東調,那就是叛徒,那就是叛變了,我老父親跟我都叛變了。紅娘是很調皮。我老父親就說,紅娘是個搗包的小孩,很搗包,搗包就是很可愛的。這個小孩得活潑,天真、活潑。(唱兩句豫西調)你看這個調多死板。這個豫西調適合抒情的戲,適合悲壯的戲,適合悲劇。我也說,我說你看紅娘上場,小姑娘上去淨是哭了。我爸爸說,對,咱現在要改成豫東調。我不會啊。我老父親說,請老師,戲停了,不唱,叫老師來教。請來豫東的老師來教,整本戲、整齣戲來教,教會我這個戲以後,然後又給我哼。“在秀樓”這一段就改了,這是豫東調。


常香玉:我父親那時候他就改了。他敢改,我也敢唱。我也傻,也不害怕,老父親叫就這樣唱,我就這樣唱,沒錯。

誰也不準學誰,誰也不準唱誰,在那樣一個思想保守的年代,常香玉大師破除門第之見,博採眾長,形成了自己的風格。

後記

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大師的言語,大師的風範,值得後輩們細細研究。

如果有其他好的資料鏈接的,也請各位網友不吝賜教,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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