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5 鄉情散文:穿得溜光水滑的大舅在外面混了一輩子,到老還鄉了


鄉情散文:穿得溜光水滑的大舅在外面混了一輩子,到老還鄉了

臘月裡,大舅從上海回到了闊別二十幾年的家鄉。一同回來的有兒子小海和未婚女友,沒想到小海的女友那麼小,才19歲,而小海已經34歲。大舅今年61歲,歲月的滄桑寫在他的臉上,他的穿著依然那麼幹淨利索,像一個有錢的城裡人。他和大舅媽離婚將近二十年,在城市裡一直過著單身生活。

聽母親講,大舅年輕時,又幹淨又能幹活。他戴的線手套總是白白的,頭髮總是溜光水滑的,出外幹活回來便洗得乾乾淨淨的。鏟地割地是個好勞力,只見鋤頭一抖,小苗四周便寸草不留,拿起鐮刀,腰一貓,嚓嚓嚓,小麥成抱成抱倒向他的懷裡,莊稼活幹淨利索。

但因為姥爺家生活貧困,大舅結婚較晚,但娶到了高挑個兒白白淨淨的大舅媽,也算福氣。白白淨淨的大舅媽為什麼嫁給大舅呢?因為大舅媽從小沒爹沒媽,在哥嫂家長大,生活也是貧窮,當年的大舅媽脖子上長個瘡,嫁給大舅之後,給她的瘡病治好了,只是留下一道紅瘡疤,要是穿上高領毛衣,也就遮蓋住了。

分隊後不久,大舅出外掙錢,但他年年拿不回來錢。記憶中大舅每年接近年前,過完小年才回到家,揹著個破黃色的軍用包,掙不回來幾個錢。大舅媽還在家等著他拿回錢辦置年貨呢。於是,過年時兩個人就吵架,吵完了還得吃那難吃的高粱米飯,紅乎乎的一鍋高粱米飯,是大舅家的過年的飯菜,大舅媽的臉拉得很長。那個年過得不順溜,年貨稀缺,鞭炮也少。

大舅邀了一夥人來家裡耍錢,大舅抽點紅頭。剛玩了兩天,抽了幾十上百塊錢,手裡能鬆快鬆快,一天夜裡,大舅家的柴垛卻被人點著了。他家住的小茅草屋險些也被燒著。

過完年不長時間,大舅又出外幹活。一年也不回來,平時也很少給家寫信,年終又溜溜光的回來,除了一身像樣的衣服依然什麼都沒有。也不知道大舅在外面到底都幹了些什麼。

後來,大舅到煤礦背煤,把大舅媽和兩個孩子也接去了。自從大舅走後,多少年也不回來。聽說在那兒日子過得還不錯,吃香的喝辣的。後來又聽說大舅還那樣不務正業,掙兩個錢夠花就不下井了,整天打打撲克打打麻將,錢花沒了,再下井。聽村裡人說大舅媽可攆時髦了,經常出去跳舞呢。又過了幾年,聽說大舅離婚了,大舅媽和當地一個有點無賴歲數挺大的人過上了,那個人先前還是大舅的朋友。大舅引狼入室,連媳婦都出飛了。

鄉情散文:穿得溜光水滑的大舅在外面混了一輩子,到老還鄉了

大舅在四十多歲時回來過一次,兩手依然空空,手頭還是那麼緊。沒有給大家買任何禮物,他在外面連自己都顧不過來,還管得了別人嗎,我姥爺養活他的生命,他沒有盡到一點孝心,從來沒有給姥爺寄過一分錢,姥爺沒吃到過他一口東西,就連姥爺去世時,他都沒有回來。

離婚後,兒子小海跟了他。女兒小麗跟了舅媽,真是可憐兩個孩子了,兩孩子小時候都挺懂事的。那次回來,大舅領著十八九歲的小海。我作為外甥,特意請大舅吃了頓飯,殺了雞,燉了魚,並且叮囑他,人生從四十歲開始,要好好幹,好好活著。如果不能恢復,再伴個老伴。大舅笑著看著我,似乎聽到了我的話,也似乎沒往心裡去。他只是吸菸,他不喝酒,喝兩口滿臉通紅。

他半天不說一句話,說一句還挺有意思的。對別人似乎還有點嘲諷和譏笑。

這次小海和大舅回來是照身份證的。小海一身城裡人的裝扮,頭型高高的立了起來,穿著緊身黑上衣,瘦瘦的褲子,大包小包的,從出租車上下來。一見面就問我,大哥還當老師呢,沒弄個校長噹噹啊,大哥應該當校長了。我說:“校長就一個,當校長有啥意思呀?大哥操不起那個心呀。”

聽說小海在上海挺能混的,替別人要賬,一天騎個大摩托滿街跑,光個膀子,身上滿是刺青。整個一個街頭混混的模樣。說打仗,那就來吧。

我問小海在上海做些什麼,他說放貸款,和哥兒們集資經營。說話間小海接了個電話,是讓小海幫助要賬的。不一會兒又接了個電話,是借錢的,看來這小子業務還挺忙的。

小海說他挺能喝酒的,七八兩酒沒什麼問題,看他那塑料體格,1米73的個頭,看樣子不到一百三十斤,還那麼能喝。但他說,現在不喝了。

小海順手拿過兒子的臂力器,撅了兩個後說,這麼撅不當事,你得這樣撅,他縮小了動力臂,反著撅了幾個。我誇獎了他一句,還挺有臂力的。他說這算啥呀,我能單手做俯臥撐,說著就趴在地上,他做了三個單手的。起來說,大哥不是我吹,就我這功夫,像你這樣的,三個人都不好使。看來這小子真是個混混。

他們來的時候,正巧我在電腦上搜出了一篇新發表的文章,我向二舅顯擺,看看,這是今天發表的文章,名字叫《善待自己》,二舅認認真真地讀起來,小海看了一眼,帶著些醉意說,大哥,你信啥嗎?信佛呀,為啥要善待自己呀,你把這樣的文章貼出去,想琢磨你的人可就找到藉口了。真是令我哭笑不得,只能說我和我這兄弟根本不是一路人,想問題的方式都不一樣。

鄉情散文:穿得溜光水滑的大舅在外面混了一輩子,到老還鄉了

今年寒冬,大舅和小海又回來了。那天晚上,大舅走到我家道口的南邊,我聽見他和老姨夫說話的聲音,我站住了,等他倆走過來。大舅離老遠就發現了我,他說我心思可能是小雙子,看你走路的樣子,就是你,這個子這麼高呢。那一瞬間,我有些被電擊了的感覺,大舅比上次更見老了。臉上的皺紋更多了,縮著脖子隱藏在軍大衣中。

大舅這次回來是為了辦理60歲退休開支的事,他早就應該領退休金了,但他一直沒有回來,也就沒有得到這筆錢。如今他已65歲,身上穿的衣服依然還是那麼幹淨。穿樣穿的,戴像戴的,戴的帽子看上去還挺高級的。

可是大舅還是身無分文,聽說他在小海的店裡幫忙。幫助洗菜乾點靈活之類的,小海不給他開支,只是管他吃住。小海在上海開了一個小餐館,生意不錯,但店面小,去了房租錢也剩不太多。準備到青島去開一家鐵鍋燉,找個開發區,租個大店面,主打依安大鵝的名牌。投資也需要幾十萬元,青島房租比上海便宜,店面比上海大。

我很贊成小海的做法,佩服小海膽量和勇氣。依安大鵝都是綠色食品,都是在樹林中吃草喝溪水長大的,鐵鍋燉做好了是一本萬利。小海對我說,大哥,現在得琢磨掙錢了,得走正路了,那些年我不懂走了些彎路,現在還來得及。過兩年我再回來,一定開上高級轎車回村裡,讓村裡人看看。

我打聽大舅一家人的生活情況,小麗找了個上海老公,過上了有樓有車的安逸生活。大舅媽和那個人也早分手了,但還沒有和大舅恢復。大舅依然是身無分文,依然過著掏不出錢來的生活。要是有點錢,還願意往老孃們堆裡鑽呢。現在大舅歲數大了,在上海找工作也沒人用了。

二舅給母親打電話,說小海這次回來主要也是想把承包地的錢帶走,想一下拿走五年的,用來開店。看樣子小海這次還不想領他爸回青島,想讓他爸在家裡待到過完年,等正月時再回去。而我大哥擔心小海不要他,想跟著他走。

我聽了這事,也挺生氣。但我想這事,別人也管不了。主要還是怪我大舅自己不爭氣,他這一生,沒有走好自己的路。年輕時沒有給孩子一個溫暖的完整的家,年老時還想依靠孩子。而現在孩子自己還顧不過來自己呢。小海雖然已經成家,媳婦也不是上次那個歲數小的了,但是將近40歲的人了,還沒要孩子呢,還是處於奮鬥階段。而我大舅,自己連個過河錢都沒有攢下,能掙錢的時候,從來就沒有想過將來不能掙錢時該怎麼辦,腳上的泡都是由他自己走的。我說,乾脆,讓我大舅在農村找個小房,靠幾畝地生活算了,他還有什麼資本在城裡混下去。

一個人,當你不務正業時,當你吃了上頓不想下頓時,早晚會被社會所淘汰,甚至被親人所拋棄。我大舅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願君以我大舅為戒。無論生活在哪裡,只要活著,就要保持做人的尊嚴,努力掙錢,積攢人生的財富,做一個體體面面的人,在家鄉人面前能夠抬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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