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歷史的女人——第1098期）
人生如棋，棋如人生。
公元1982年，中國上映了一部由中日合拍的優秀影片《一盤沒有下完的棋》，引起巨大轟動——
1920年，在北平的一次高規格棋會上，日本圍棋高手鬆波與中國的江南棋王況易山對弈。雙方均是棋壇大家，高手較技，分外鄭重。二人正襟危，胸有成竹，欲進行一場世紀對決。看看終究是擁有五千年文明的中華古國的棋文化更高，還是自視甚高的東洋島國的棋藝更精。可就在雙方剛剛開戰之時，門外突然闖進來一個警察，不由分說就把江南棋王況易山帶走了。
日方棋手鬆波豈肯善罷甘休？他把那盤中斷的棋局定格，然後去營救對手況易山。然而，當他費盡心機救出對方，準備再次與之對決，一分高下之時，他的歸國日期已到，兩位棋壇高手便留下了那盤沒有下完的殘棋……
這部電影劇情跌宕起伏，高潮迭起，極為精彩，在當時囊括了國內外6項大獎，它不僅具有歷史意義和愛國情懷，同時也給人們帶來了對人生的凝重思索。其中在劇中擔任女主角的就是本文要講述的主人公，她的人生經歷十分坎坷，尤其是愛情上，大起大落，就像戲中的那盤棋，充滿懸念和迷離——她一生共有4段愛情婚姻，
一婚18天喪夫，二婚1年結束，三婚丈夫患癌而亡，最後嫁一80老翁，晚年感慨地說：今生嫁他最對！那麼此人是誰？欲知端的，本期分解。（一）佈局
她叫黃宗英，1925年7月13日出生於北京的一個很普通的家庭。她7歲時，跟隨父親遷往青島，開始入小學讀書。不幸的是，她9歲時，父親因病去世，她只得隨兄長黃宗江到天津投親。
黃宗英是個漂亮女孩，而且資質優秀，頗有藝術天分，很早就迷上了當時剛剛興起的話劇藝術。在哥哥的支持下，黃宗英進入話劇社學習，16歲那年，她就出演了她人生的第一部話劇《甜妞》，以其不俗的演技，受到大家的關注。
同年秋天，黃宗英來到上海，在哥哥的引領下，到著名導演黃佐臨主持的上海職業劇團打雜，自此踏上演藝之路。
如果把黃宗英的一生比作一場棋局，那麼上海的這個劇團是給她布好了一個局。
（二）開盤
布好了局，黃宗英的人生和事業，愛情與婚姻就正式開盤了。
黃宗英開始的運氣還是不錯的。由於她有一定話劇功底，並且曾經有上演《甜妞》的經歷，很快就從一個打雜工正式成了該劇社的演員。當時劇社裡有個年輕的音樂指揮叫異方（原名郭元彤），小夥子才華橫溢，相貌英俊，很快便贏得了花季少女黃宗英的芳心。兩人工作之餘，自然走向了花前月下。
一切都是那麼順理成章。第二年，17歲的黃宗英便同異方踏入了婚姻的殿堂。然而，太過順利的事情往往難以持久。其實在結婚的當天發生的那件事，已經預示了兩人的緣分之短。
也許是太過激動，或者太緊張和忙碌了，結婚那天，新郎異方突然休克。被送到醫院後，被診斷出有心臟病。但是，那時花的黃宗英心裡只有痴情，哪管什麼心臟病不病的；也許正是愛人的病情，更讓她的芳心觸動，她必須去愛，義無反顧。於是在異方被搶救過來以後，兩人把婚禮堅決進行到底。
婚後夫妻雙方恩愛有加，相互呵護。黃宗英對丈夫體貼入微，希望丈夫早日康復，她期盼著美好的明天；異方也對妻子倍加感激而珍惜，也小心翼翼地呵護著這份純美的愛。然而，天不遂人願，不久後，新婚的丈夫再次犯病，這次他真的去了“異方”，再也沒有回來……
屈指算來，黃宗英和丈夫僅僅結婚18天。蒼天啊，你為何如此吝嗇！黃宗英痛心不已，面對命運之神的殘酷打擊，17歲的黃宗英再也無法走向自己曾經熟悉的舞臺，走向那個曾留下她和愛人無數歡聲笑語，甚至是掌聲和眼淚的尺寸天地。
於是，黃宗英慨然辭職，揮淚而去……
（三）中盤之“守”勢
黃宗英的人生開局無疑是充滿憂傷的。可是為了她心愛的話劇藝術，她必須接著走下去。
黃宗英在離開了原來的劇團後，幾經轉輾轉來到北平，進了一個新的劇團叫南北劇社。在這裡，她收穫了第二份愛情。
初來乍到，她一個黃毛丫頭自然輪不到上場機會。這天，劇社上演話劇《蛻變》，有一位女演員臨時有事沒有來，她的角色就空缺了。舞臺指導就臨時讓長相不俗的黃宗英上臺頂替演出。結果她一上臺，發揮極為出彩。她立即受到了大家的關注。
特別是社長程述堯，對黃宗英大為欣賞。其實程述堯就是黃宗英哥哥的朋友，他早就知道黃宗英的近況了，對她的遭遇十分同情，只是沒有表露出來。這次黃宗英的意外救場，讓程述堯大為感動，於是他便邀請黃宗英吃飯，向她表示感激，並對她大加讚賞。
程述堯長黃宗英9歲，他像一位大哥哥，對黃宗英十分關愛。兩人接觸的多了，程述堯對黃宗英的愛憐很快升級到戀愛。剛剛在喪夫之痛中走出來的黃宗英自然十分感激，她再次得到了愛的溫馨，自然就投入了這位大哥哥的懷抱。不過期初的她，與其說是為了在程述堯這裡尋愛，不如說是在這裡療傷。因為在她這個年齡，其實還只是個大女孩。
不過後來，黃宗英還是抵抗不了程述堯的愛的攻勢，1946年，21歲的黃宗英走出喪夫的陰影，和程述堯結為伉儷。
然後，她在事業上有了新的突破。她不再滿足於話劇了，在丈夫程述堯的支持下，她出演了由著名導演沈浮執導的電影《追》。 在影片中，她成功地扮演了一個買辦家庭的大小姐，電影上映後，大獲成功。黃宗英自此鯉魚跳龍門，功地從話劇轉型，成為了一位影壇新星。
（四）中盤之“攻”勢
黃宗英的第二次愛情顯然是守出來的。如果沒有程述堯主動熱情的攻勢，她斷然不會去找上他的。一是她擺脫不了初戀的影響，而是，程述堯是她的上級，而且對她來說，他就像是一位長兄，她不可能會對他產生男女之情。
然而，在她和程述堯剛結婚不久，她的第三次愛情就接踵而來，而這次她顯然是比較主動的。就像一盤棋，她從守勢轉入了攻勢。
從影之後，黃宗英和崑崙電影廠的趙丹相識。趙丹當時32歲，成名已久，他不僅是著名影星，曾同周璇聯袂主演過《馬路天使》等，也是位導演，曾經執導過茅盾的話劇《清明前後》，和電影《衣錦榮歸》。1947年，黃宗英和趙丹一同出演了《幸運狂想曲》，在劇中扮演一對情人。在拍攝的過程中，兩人擦出了愛情的火花。
趙丹儘管比黃宗英大10歲，但仍是風度翩翩，而且比之前她遇到的兩位愛人更加有才華，更加成熟。儘管趙丹曾經離過婚，但黃宗英還是難以抵擋趙丹的吸引力。不過她畢竟才跟程述堯結婚一年多，期初她還是有所顧忌，並沒有對趙丹有太多的想法。
但趙丹卻對黃宗英陷入不可自拔之境。於是在電影還沒有殺青的時候，他就忍不住向黃宗英表白了，而且直截了當，毫不含蓄：“你應該是我的妻子！”
儘管黃宗英對趙丹有一種直覺，認為對方愛她，但她也沒有料到趙丹會如此主動大方，瞬間她感到一陣暈眩。讓人愛著的感覺就是美妙。不過瞬間之後，她就猶豫起來，因為她已經是有夫之婦，豈能輕易接受別人的愛？
不過趙丹可不管你，他敢愛敢恨，接著發動攻勢。後來，黃宗英終於抵擋不了趙丹，於是她索性向丈夫坦白了。
因為在黃宗英心裡，其實她對程述堯並沒有太執著或者太熱烈的愛，她嫁給對方很大程度是處於一種感激，是程述堯在她陷入人生低谷之時“挽救”了她，讓她重新面對生活的。於是為了真正的愛情，她要轉守為攻了。她終於鼓足勇氣，對丈夫說：咱們們離婚吧。並坦誠地說明了自己和趙丹已經陷入熱戀之中。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程述堯居然沒有太多的猶豫就答應了她。其實程述堯心裡也早已明白，妻子對自己的感情缺乏純粹的“愛”的成分，而且自己當初對黃宗英也是憐憫多於愛情的。也好，趁二人才結婚一年多，糾纏還不太久，就好離好散吧。
不過黃宗英和程述堯分手之後，並沒有從此成為路人，他們從夫妻變成了知己的朋友。黃宗英離婚後，還一度把年邁的母親留在程家，讓程述堯代為照顧；甚至她和趙丹結婚的時候，程述堯的母親還給她準備了一份陪嫁。
多年以後，黃宗英想起這事還很感激程述堯：真君子也！
就這樣黃宗英和趙丹走到了一起，他們成了一對令人羨慕的影壇伉儷。自此，他們聯袂打造了多部中國影壇的精品，比如《麗人行》和著名的《武訓傳》等。
生活中，他們夫妻也很恩愛，黃宗英不僅是個合格的妻子，她還對趙丹前妻留下的一兒一女照顧得很好，之後他們還收養了周璇的兩個兒子。他們的日子可謂美滿幸福。
但幸福總是顯得短暫。在特殊歷史時期，趙丹因早年在上海同藍萍一同演過電影等原因，入獄達5年之久。而黃宗英也曾受到牽連被下放到農村，幹最髒最累的活。在丈夫受牢獄之苦的歲月，黃宗英在家痴情地堅守著那份愛，她獨自帶著大大小小的5個孩子（她和趙丹也有三個兒女），承擔著教育他們的責任，堅強地面對生活的坎坷，渴盼著愛人的歸來。
趙丹出獄後，脾氣變得有些暴躁，經常對妻子發脾氣，但黃宗英一直默默承受著，小心地呵護著這份感情，這個家。在黃宗英的安慰和照料下，趙丹重新振作起來，又參演了電影《上海》的演出，並且開始研習書法和繪畫。
然，僅僅在趙丹出獄3年之後，不幸再度襲來。1980年，趙丹被查出患上了癌症，並於同年10月病逝。黃宗英傷心欲絕，她強忍悲痛，圓了丈夫最後的夢，成功地為趙丹辦了個人書畫展。
（五）收官
此後的黃宗英獨自生活了13年，她沒有因生活的打擊而頹廢，繼續在藝術的道路上前進。她除了演藝事業，在文學創作上也有了很大收穫。1980年，她創作了報告文學《大雁情》和《美麗的眼睛》，都獲得了中國優秀報告文學獎。之後她又出版了散文集《星》《蕭軍》等，還曾與丁玲聯合創作報告文學集《一代天驕》。
在1982年，黃宗英又與著名藝術家孫道臨等聯合主演了經典電影《一盤沒有下完的棋》，使其演藝事業再度輝煌。
趙丹在68歲時，又收穫了她人生中的第四次愛情。對方是著名作家和編輯出版家馮亦代。馮先生曾參與創辦和出版《中國作家》、《耕耘》、《電影與戲劇》、《世界晨報》、《聯合晚報》、《人世間》等報紙和雜誌，也是著名翻譯家，是他把海明威的作品最先譯介到中國來的。
此時的馮亦代已經80歲了。二人進入了美好的黃昏戀。這樣的愛情尤為讓人感動，特別是黃宗英，此時嫁人完全沒有任何自私的考量，是最真純的愛情。兩位老人於1993年結為伉儷，著名作家袁鷹曾以此詩相賀：
“白髮映紅顏，小妹成二嫂，靜靜港灣裡，歸隱書林好。”自此，黃宗英一生四段愛情，歷盡酸甜苦辣後完美收官。
1996年，馮亦代突然中風，不會說話，也不會寫字了。黃宗英一直陪在他身邊，給了他無微不至的關懷。她沒有放棄83歲丈夫康復的希望，她買了一塊黑板，整天拿著一張紙，手把手指導丈夫練習寫字，還用錄音機教他說話，就像一個母親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耐心。兩個月後，馮亦代奇蹟般地恢復健康，能夠開口說話，也能夠寫字了。
人生最美夕陽紅。之後兩人又在一起度過了美好的九年。直到2005年，92歲的馮亦代無憾離世。
晚年的黃宗英並不孤獨，她每天都堅持彈鋼琴、跳舞、練書法，甚至還學英語。她活得很充實。她曾經寫下一首小詩——《別說自己老了》：“別說自己老了，別說自己老了……
（六）今生嫁給他是最對的
歲月不敗美人。即使到了90多歲，黃宗英先生仍神采奕奕，“
她的身材、容顏、頭髮，雪白中透著幾縷淺粉，乃至她說話的聲音都頗有韻律感的節奏。她像一團火，火熱而善良、善良而天真、天真而執著……”愛情如棋，棋如愛情。
黃宗英一生多彩多姿，歷經四段愛情，就像一盤高手對弈的棋局，充滿玄機，充滿迷離，又充滿魅力。她曾經幾度歡樂，幾度憂傷，有得有失，但她坦言：“
我想來今生最對的一件事情就是嫁給了趙丹。我現在想，趙丹確實是值得我愛的。他挨的批判我都不瞭解為什麼他被批，我就只能抱著他，告訴他我站在他這邊。”黃宗英儘管嫁了四次，她還是承認，嫁給趙丹是最對的！永遠的黃宗英，青春永遠不會老去！
參考資料：《黃宗英傳》《趙丹傳》《黃宗英：我活著，趙丹就不會“死”》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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