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3 北京老人20年治鹼還綠拯救查幹淖爾 患癌手術期間仍惦念草原

“看,這就是鹼蓬。”鄭柏峪指的方向,就是著名的查干淖爾湖。遠遠望去,種植了六萬多畝鹼蓬的幹湖盆地,就像鋪了一張巨大的綠毯。2002年,一望無際的查干淖爾鹹水湖徹底乾涸,深深震動了曾在這裡插過隊的鄭柏峪。他開始頻繁地往來於北京和查干淖爾之間,一年之中常常要往返幾十次。他只有一個目的:拯救查干淖爾。

北京老人20年治鹼還綠拯救查干淖爾 患癌手術期間仍惦念草原

鄭柏峪和牧民志願者阿生查看鹼蓬長勢 攝:王琪鵬 張林

初見

8月的幾場暴雨之後,內蒙古錫林郭勒盟查干淖爾鎮的草場長“瘋”了。十幾年來,當地從來沒有像今年這樣雨水充沛。但對於這裡的查干淖爾湖來說,這些雨水尚不足以讓它“起死回生”。

查干淖爾,意為“白色的湖”。在鄭柏峪心中,她是一個如同大海般浩瀚的美麗湖泊。1968年,北京四中畢業的鄭柏峪和十幾名同學來到阿巴嘎旗查干淖爾公社的紅旗大隊插隊。這裡位於渾善達克沙地邊緣,是草原與沙漠的中間地帶,有著神奇的自然景觀。

查干淖爾湖就是這樣一個神奇的湖泊。鄭柏峪已是古稀之年的老人,依然清楚記得初見查干淖爾時的那種震撼:“一望無際,水天一色,像大海一樣,浪濤滾滾。”他曾經泛舟湖上,8米多的竹竿竟然夠不到湖底。當時,查干淖爾湖已經分為一大一小兩個湖面,大湖是鹹水湖,沒有魚類生長;小湖是淡水湖,是當地的漁場。查干淖爾還是水鳥棲息的地方,有一種叫“布和小包”的鳥,竟然會像牛一樣哞哞叫,十分稀奇。 1981年,鄭柏峪回到北京工作,但他依然牽掛著查干淖爾,經常回去看看。但每回去一次,他的心情就會沉重一次:浩瀚的查干淖爾湖正在乾涸,沙地的紅柳林大片枯死,山丹花、黃花等植物幾乎絕跡,黃羊、狍子等野生動物也越來越少。看到第二故鄉的生態正逐步惡化,鄭柏峪欲哭無淚。1999年,鄭柏峪辦理了提前退休,成了一名草原生態保護志願者,開始頻繁地在北京和查干淖爾之間奔波。

作戰

2002年,80平方公里的查干淖爾鹹水湖徹底乾涸。接下來發生的事更可怕:乾涸的湖底白茫茫一片,全是鹽鹼粉塵,大風一刮,地上像下了霜一樣,造成草場嚴重退化。鹽鹼粉塵吸進肺裡,人會咳嗽個不停,牲畜也會患上肺炎。落到草場圍欄上,鐵絲網不到一年就生鏽。

可怕的還不只於此。在全球變暖的進程中,查干淖爾越來越乾旱。注入查干淖爾湖的高格斯太河經常斷流,查干淖爾淡水湖逐漸變成鹹水湖,湖水最深處僅有2米。由於蒸發量大,湖水pH值升高,湖內魚類大批死亡。

在大自然面前,人往往是無力的。在查干淖爾淡水湖畔,有一座風蝕嚴重的紀念碑,這裡曾是一片苗圃。2000年,鄭柏峪在一家企業的贊助下,種下了幾萬株速生楊樹。樹苗種下去兩三天,葉子就幹了,用抽水機整天澆水,一個星期後,地面卻泛出一片白色。一問才知道,是澆水把地下的鹽鹼提了上來。如今,湖畔只有幾十棵樹倖存下來,和紀念碑一起提醒著人們:植樹造林在這裡行不通。

中文系出身的鄭柏峪通過不斷學習,不斷地拜訪專家,才知道錫林郭勒草原遠古時期曾是海洋。草原表層50釐米以下,就是鹽鹼土。他還了解到,像查干淖爾這樣的幹鹽湖,正是北京沙塵暴的源頭。如果生態繼續惡化,查干淖爾將會成為沙漠,與渾善達克沙地連為一體,威脅著整個錫林郭勒草原。

北京老人20年治鹼還綠拯救查干淖爾 患癌手術期間仍惦念草原

在幹湖盆地上開溝播種,大大提高了鹼蓬的存活率 攝:王琪鵬 張林

治鹼

經歷過慘痛的失敗,鄭柏峪明白,拯救查干淖爾,要用科學的辦法。如今,查干淖爾幹湖盆地上這條10公里長、4公里寬的鹼蓬帶,就是他採用科學辦法治理鹽鹼的結果。鹼蓬是鹽鹼土壤的先鋒植物,分佈於我國沿海和西北地區。遼寧盤錦的“紅海灘”,就是海邊的鹼蓬形成的。

2003年6月下旬,鄭柏峪和中科院海洋所研究員宋懷龍開始在查干淖爾幹湖盆地試種鹼蓬。月底,播下的種子便開始發芽,試驗取得初步成果。第二年,他又進行了1000畝的鹼蓬撒播實驗,證明查干淖爾可以生長鹼蓬。鄭柏峪很快發現,查干淖爾地區風大,而幹湖盆地平整如鏡,大風一刮,就會把鹼蓬的種子吹走,使之無法著床。所以,光靠自然的力量無法使鹼蓬生長形成規模。於是,他和當地牧民想出來一個辦法:在地面翻開一條條溝,採用人工播種。

2008年,經歷了數年的試驗,鄭柏峪開始在查干淖爾大規模種植鹼蓬。播種經費全部來自募捐,由於一年只能募集到四五十萬元,他們每年最多隻能種植一萬畝。通過這種循序漸進的方式,十年間,查干淖爾幹湖盆地的鹼蓬終於達到了六萬多畝,已經覆蓋了湖盆三分之二的面積。剩下的三四萬畝,他們還要繼續種下去。

為了能夠隨時觀察鹼蓬的長勢,鄭柏峪在查干淖爾湖附近買下了一座蒙古包。在草原上的家裡,鄭柏峪的書架上擺滿了關於草原生態環境的專業書籍。有了科學知識的指導,他在查干淖爾淡水湖畔又種了一片生態林,這片生態林目前成活率接近100%,為了照顧它們,鄭柏峪中午常常顧不上休息。

還綠

阿生是查干淖爾當地的牧民,也是一位志願者。十幾年中,他一直是鄭柏峪的搭檔。在他看來,鄭柏峪和別人很不一樣。

在查干淖爾,北京牌照的車輛很常見。許多人來到查干淖爾,都會有所感動,但感動之後便沒了下文。鄭柏峪剛回到查干淖爾的時候,很多人認為,他只是“故地重遊”。當了解了他的計劃時,大多數人也認為這只是一個美好的願望,不可能實現。還有人對鄭柏峪放棄北京的舒適生活來到查干淖爾吃苦而疑惑不解。鄭柏峪卻有一個讓人無法反駁的理由:“我當過這裡的大隊書記,我責無旁貸!”

71歲的鄭柏峪是一名癌症患者。2012年,阿生得知鄭柏峪做手術,專程到北京來看他。沒想到,見面第一句話,鄭柏峪問:“查干淖爾下雨了嗎?鹼蓬怎麼樣了?”

“他把草原當成了自己的故鄉。”阿生說,鄭柏峪學識淵博,平易近人,對草原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41歲的阿生在草原上長大,他不認識的小路,鄭柏峪卻知道。阿生是草原上的“百事通”,一般的動植物,他都能叫得出學名。他說,這也是從鄭老師那裡學的。長時間的耳濡目染,阿生也成了一名環保主義者。

鄭柏峪說,無論是種鹼蓬也好,種生態林也好,雖然改變不了全球變暖的現狀,但是可以改善局地的小氣候。僅在今年春天,他們就觀測到兩萬多隻候鳥在查干淖爾湖棲息,其中四五千只都是天鵝。

鄭柏峪有個設想,開發鹼蓬的食用價值和藥用價值,造福查干淖爾。在查干淖爾幹湖盆地的鹼蓬地裡,已經有一些地方長出了虎尾草。“這是植物的替代效應。”鄭柏峪欣喜地說,種植鹼蓬後,土壤得到了淡化,得以讓一些不耐鹽鹼的植物也開始在這裡生長。而土壤淡化之後,鹼蓬則會逐漸退化。“所以我們叫它‘先鋒植物’,從這個角度來說,鹼蓬是一種偉大的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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