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6 《射鵰英雄傳》英譯本面世!九陰白骨爪英文怎麼說呢?

《射鵰英雄傳》英譯本面世!九陰白骨爪英文怎麼說呢?

就像“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幾乎每個武俠小說迷心裡都有各自屬意的《射鵰英雄傳》。

這部在華人世界風靡了數十年的經典武俠小說不僅屢次被改編成電視劇、電影,還從今年開始以“英譯本”(The Legends of the Condor Heroes)的姿態首次征戰西方圖書市場。至今,該書第一卷《英雄誕生》(A Hero Born)上市兩個月以來已加印七次。

無疑,這本標價14.99英鎊(約合人民幣132元),封面上繪著一隻展開的黑色翅膀的“奇幻小說”已經引起了西方讀者的興趣,也打破了金庸60多年前寫的“現象級”暢銷書,因無人翻譯,在英語世界默默無聞的“沉寂”。

《射鵰英雄傳》英譯本面世!九陰白骨爪英文怎麼說呢?

但西方讀者真能理解金庸獨特的武俠世界?植根於中國文化傳統的“江湖”,譯成英文後會不會意蘊全無?24日,《射鵰英雄傳》英譯版第二卷譯者張菁在接受南方日報記者專訪時坦言,很多人與她自己一樣,從年輕時就讀金庸,也成為金庸的粉絲,金庸在許多華人心中佔據了特殊地位,不容冒犯。所以,她和另一位搭檔一直是盡最大的努力把老先生的作品翻譯好。

“沒有擔心被炮轟或批評,但希望好故事長腳,不脛而走,能從東方走向西方,為全球所認識。”今年35歲的張菁謙恭地說,“不譯,才是最大的損失。”

俠氣

真正開始才發現難,但已經停不下來了

今年2月22日,農曆大年初七,英國麥克萊霍斯出版社面向全球發行由安娜·霍姆伍德翻譯的《射鵰英雄傳》第一卷《英雄誕生》。這是這部金庸經典作品首次被譯成英文出版。

據瞭解,安娜從2012年開始著手翻譯《射鵰英雄傳》,當時是翻譯一些片段,向出版社推介這本書。當最後敲定後,安娜花了一年半時間完成了第一卷《英雄誕生》的翻譯,並找到張菁接著翻第二卷。

“最早的商量來源於電郵,當時安娜告訴我她正在翻譯《射鵰英雄傳》。”在香港出生、長大的張菁長期從事中文小說、戲劇與戲曲的英文翻譯,之前與安娜已經在翻譯上合作過,兩人既是同行也是朋友。

直到2015年兩人在上海的一次見面,安娜正式發出邀請,張菁幾乎是毫不猶豫就答應了下來。"那是相當興奮的,從小讀金庸,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能把他的作品翻譯成英語,傳遞到西方讀者的世界。"然而,碰金庸是需要勇氣的,金庸武俠小說自成門派,金庸研究也幾乎發展成“金學”。郭靖、黃蓉等一干英雄大俠問世60年,在華語天地風靡數十載,怎麼會才由兩個80後姑娘將他們帶入英語讀本圈?

張菁也無法給出確切的答案,但她想可能“一是熱愛金庸作品,就是想推向世界;二是有點無知者無畏”。

記者:一開始怎麼想到把金庸的小說翻譯成英語?

張菁:其實是安娜先開始做的一個項目,她大學學的是中文,學的時候就被華人朋友帶著喜歡上了金庸的小說。畢業後她從事翻譯和版權工作,開始把中國的一些文學作品翻譯出去。

2012年,通過工作,安娜認識了一位英國的經紀人。雖然他不會中文,但對中國文學很感興趣。他們談及武俠小說與金庸,後來安娜準備好金庸小說的相關資料,請他推薦給英國的出版社。從版權、翻譯到出版,差不多用了六年時間。

記者:安娜後來找到了你?

張菁:是的。她的第一冊快翻譯好了,喊上我一起合作。一方面,金庸的小說體量大,出版商不可能出了一本後就等幾年後才去出第二、第三本、等等;另一方面,翻譯是一個相對孤獨的工作,如果有一個人能夠一起商量、溝通是非常好的事情,對作品的最終成稿也會有益。

記者:你答應之前有沒有思前想後很久?

張菁(笑):沒有。我很爽快應承了。我從小就看金庸的書、改編的電視劇,當安娜發出邀請時,我興奮得不行。畢竟我也是做了一段時間的翻譯,自己對小說又熟悉,當時覺得沒什麼難的,就是講故事。但如果叫我翻譯《四書五經》,估計我是不敢答應的。

實際上,真正開始翻譯時,我才發現確實難。金庸有他自己獨特的語言,營造的意境,這些在翻譯的過程中會覺得自己任何的語言都可能是不足夠的,但其實做文字工作的都應該會有過這種感覺,可能放空一下,重頭再來,就能迎刃而解,說白了,就是不斷打磨、改進的過程。這時已經不可能停下來了,同時也有一種豪情萬丈的俠氣。

記者:兩個人合作去翻譯一本100多萬字的書,風格統一應該是第一個要過的坎。

張菁:我開始翻譯的時候,安娜已經把第一本的主體翻譯好了,所以,對我來說首要的不單是看金庸小說的內容,而是延續她的文風,因為這是同一個故事,你不能開頭是這樣寫,後來的又不一樣,讀者是不能接受的。

我最先是翻了幾個選段,作為試譯稿給出版商,讓他們知道我是能翻譯,同時也能延續安娜的文風。那時每段翻譯後我都會拿給安娜看,她會給我一些建議,我也看她的翻譯稿,大約花了一兩個月的時間去磨合兩個人的風格。後來出版商通過了,我們倆的分工就是,安娜翻譯第一、第三冊,我翻譯第二、第四冊。

記者:你花了多少時間翻譯第二冊?

張菁:用了兩年多。名字是《A Bond Undone》,中文名還沒有定,計劃明年初發行。出版社除了出版《射鵰英雄傳》外,還將陸續出版“射鵰三部曲”英譯本的另兩部《神鵰俠侶》和《倚天屠龍記》。三部曲內,每部4卷,共12卷,計劃一年出版一本,所以說這條路很長。

功夫

為了領悟一招一式,跑去學太極

翻譯金庸作品難,翻譯界公認。不僅僅因為獨特的“金庸體”語言,半文半白,間雜著律詩,四字格和成語典故比比皆是,感覺像是傳統話本小說;還因為更多是在翻譯文化,翻譯意境。

因此,當首本英譯本面世消息傳出後,許多華人讀者擔心兩個80後姑娘如何向西方說“江湖”,單是那些五花八門的武功招式就會把她們“打趴”,甚至頗有深意的角色名字,都難以得到原著的精髓。

但張菁認為,"功夫名不難翻譯,難的是要讓那些招式在譯本里‘打’得流暢,沒有違和感,讀來不生澀".張菁想給讀者帶來的是閱讀的快感,希望英語版的讀者也能像她自己一樣,讀起來就欲罷不能。因此,她和安娜在翻譯時都更在乎“故事情節”。

記者:《射鵰英雄傳》中有許多讓人印象深刻的角色,比如提起"黃蓉""全真七子""王重陽"等名字,他們的形象就會躍然紙上,如何在英語文本中,通過翻譯保證這些人物的張力?

張菁:角色的名字是根據翻譯的整體風格和內容去重新編的,人名有些是表達不出來。比如"黃蓉",在漢語世界裡,我們就知道這是女生名字,同時黃蓉是以一個小乞丐的形象來出場,從小在異域長大的郭靖分不清Huang Rong是男名還是女名,是情有可原的,所以讀者才會理解他的憨直。但如果英文翻譯直接用拼音,那麼讀者就會與郭靖一樣,不清楚她的角色性別身份,也就體會不到郭靖的憨直"笑點"。而用Lotus Huang的表達就能展現芙蓉的那種靈動的感覺,讓西方讀者也能猜其是女性。

因此,翻譯更多的時候需要考慮這個人物對整個故事的發展來起名字,每一個決定都是看情況來做的,更能貼近中文閱讀的快感,將中文閱讀的快感傳遞到西方。

而像很多網友說的"Double Sun"我們是把它作為"王重陽"的別號來用,而在一些章節,我們同樣會用"王重陽"的拼音,只是通過不同情景來選擇用哪種名稱。

記者:包括金庸作品在內的中國武俠小說,武功招數出神入化,即使是中文原著,也曾有人質疑,許多生僻的招式名字,是否憑空捏造。對待這樣生僻的招式,怎樣翻譯準確?

張菁:有很多招式在金庸的小說裡面本身就講得非常清楚,當然也要看這些功夫是怎麼打出來的,金庸的這些功夫並不是憑空想象出來的,他也結合了一些中國武術的原理。有一些東西英語確實不太好翻譯,所以為了翻譯這本書我跑去學了一年多的太極。學了以後有些描述就更加立體化了,更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比如擒拿,勾等,不是純粹表面的形容詞,在武術裡面是有相關的動作的。有時為了寫好幾個動詞,我還會自己先比劃一下。

在功夫的描寫中,最難的實際上不是描寫一個招式打出的過程,而是去描寫一個招式打中人後的“威力”。比如,一個人他被打後,會退後幾步,光看文字可能想象不出畫面,但親自學了動作才知道拳頭應該從哪個地方出來,打向對方哪裡,對方該怎麼躲等等。再比如需要描述"胸口一縮",自己學過功夫就明白了,原來是因為手臂伸出去的距離就這麼多,胸口一縮就能把這個打出去的力道減少。

另外,還有一些招式,可能是一招致命的,比如"九陰白骨爪",金庸筆下最突出的展示是骷髏頭蓋骨上能正好插入五個手指的五個洞,所以用骷髏(skeleton)代替白骨(bone),把這恐怖招式譯成Nine Yin Skeleton Claw,結合了音譯和文化。

記者:你覺得在翻譯中,最難的是什麼?

張菁:我覺得當我們把金庸作品翻譯成英文的時候,也必須要把閱讀的快感帶出來,不然我們看金庸的精神就失去了。它本來是好玩的東西,如果僅僅求準確,翻譯到位,卻讓故事變得沉悶了,我覺得反倒是不成功的。

比如很多人擔心的四字格、成語、專用名詞,我們不會很刻意地非死摳字眼,逐字硬譯,甚至金庸半文半白的風格,我們也會考慮到中英文的平衡和"那個世界"的文字觀感。所以整體處理不會用當代很潮的英文,但也不會寫得複雜古舊像"狄更斯"的年代,目的就是要讓英文也能活起來。

無論是什麼內容,這一刻金庸想讓我看下去的話,我就一定要達到讓讀者能看下去的程度。翻譯的美好除了準確外,更在於表達,這個過程其實像是一次重新的創作,這才是最難的。

江湖

零基礎的人能讀懂,“中國通”能從中有啟發

張菁第一次接觸金庸是10歲時候,遇到電視在播的1994版《倚天屠龍記》,由於是麗聲雙語頻道播出,她還因為"追劇"學會了簡體字和普通話。但最令她印象最深的則是差不多同一時間電視重播的1983年版的《射鵰英雄傳》。

"對還是學生的我們來說,金庸的書太貴了",張菁回憶,只好同學之間相互交換去"追"他的其他作品。但直到她高中畢業後求學英國,尤其是從事把中文小說、戲曲翻譯成英語的工作後,才發現中華文化的可貴和中文作品"出海"的艱難。

在她看來,在全球文化的"江湖"中,把金庸武俠"東學西漸",文字或語言並不是障礙。關鍵是需要作品輸出來打開西方讀者瞭解東方文化的鑰匙,"要讓他們理解中華文化裡最有趣的部分,當產生興趣後,讀者們會自己去探索文化更深層的部分。"好的故事長腳,不脛而走。《指環王》《哈利波特》能走進來,《射鵰英雄傳》也一定能走出去。

記者:東方的故事和西方的故事還是有很多不一樣的,比如序裡面說到忠誠、家國、兒女情長,這種帶有強烈東方文化色彩的氛圍和感情如何去傳達給外語讀者?西方的讀者是否能讀懂裡面的這種感情?

張菁:我覺得從西方媒體的書評裡面看應該是能達到的。這一次很幸運西方媒體都很關注,以翻譯文學來講,在英國權威報章都有書評,評價很正面,可能讀者剛開始看的時候會覺得金庸的世界有點陌生,但是你看任何一本玄幻小說剛開始都是陌生的。因為你要設定這個世界,但是看下去大家就會看到家國情懷在裡面。

中國人和外國人看東西不一樣,但金庸小說他們看得懂,首先人物感情並沒有特別複雜,一個好故事背後的愛恨情仇,全世界都通用,只是可能金庸故事裡情懷不一樣,表達方式不一樣,但幸運的是我是翻譯小說不是具體的某句話,我可以通過前後環境語境和故事把金庸的感覺塑造出來,把背後的潛臺詞帶出來,因為光靠詞彙情感和信息無法表達出來,不是直譯。語言雖然不同,但故事的內核還是落在人性上,這一點中外是相通的。

南方日報:金庸小說在華人世界幾乎是家喻戶曉,但在海外,是否也能走得同樣廣闊?

張菁:我覺得這首先是對翻譯者的語言運用有個比較大的考驗。我20歲出頭的時候,在英國博物館工作,在那裡的工作經歷教會我很多寫作方式。比如,我要給博物館展品寫展文介紹,它要求6至80歲的年齡的人都能看得懂、聽得懂,也就是說,太生僻的詞不行、太專業的不行,太簡單的也不行。而且還要沒接觸過展品的人能從中學到知識,接觸過展品的專家也能再從裡面學到東西。這段經歷給了我很好的寫作鍛鍊,也讓我發現,翻譯作品本身是翻譯者與作品的溝通,理解了,然後才是故事到位、文筆到位。

所以,當我們這部翻譯作品面世後,我想的是,沒接觸過這類中國小說的外國人可以看得懂,"中國通"也能從中得到啟發。

記者:中國小說"出海",在海外的影響力能否達到國內的水平?

張菁:我們可能對別國輸入他們的文化給我們並不陌生,但當我們的文化輸出的時候,感覺很自豪,但也可能會覺得"很異常"。但事實上,就像我們高考考題上會出現"哈姆雷特",我們也應該有信心或許西方的"高考"某天也會出現"射鵰"。好看的故事是會長腳的,能從東方走向西方,走向全球。比如,比如現在也有外國字幕組在翻譯《琅琊榜》等等,好的文化交流都應該有雙向性,可能只是現在某個方向流動得比較多。

中國作家的作品翻譯出去的不多,國外接觸的人和機會也都不多,但中國文學博大精深,這幾年西方也覺得應該要更多接觸中國文學。這需要一個過程,我們需要耐心和勇氣。

【記者】謝苗楓 徐勉

【實習生】湯岱惟 李月

【校對】曹柏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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