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8 黨採虎:悲情公母雞(短篇小說)

黨採虎:悲情公母雞(短篇小說)

一場風,枝枝蔓蔓了幾天,從冬末一直刮到春初,二狗媽突然腰腿疼得要命,直不起身,走不得路。二狗爸看後對二狗說:你媽,年令大了,骨質梳松,缺鈣缺得時間長了,得用雞蛋食補。

二狗爸三十年前當過赤腳醫生,二狗爸說二狗媽缺鈣,十之八九便真。

二狗孝順,方圓十里八鄉有名,乍一聽,便火燒火燎,去三里外的集鎮齊刷刷逮回三隻小雞。賣小雞的人說全是母雞,公買公賣不差半分毫。二狗覺得歌裡面都這麼唱了,便不再去多想,就按母雞價給付了人家價錢,一個多月後顯了端倪:一隻公雞,一隻母雞,另一隻一一另一隻二狗看不出來,也說不準。

二狗氣得跺了跺腳,背過二狗爸,罵了賣小雞的好長一段時間的娘。

好在三隻雞都勤快,自逮回家,該出去覓食便覓食,該上架休息便休息。

春末夏初,公雞開始打鳴,打得是盡職盡責,總是在太陽早上冒輝的時候,面向東方,準時準點扯脖子先叫上幾聲,然後抖抖翅膀,"撲楞楞一一"一個飛鷹展翅,從架上落下來。

母雞也開始下蛋了,有時隔天一蛋,有時三天兩蛋,蛋下得是又圓又大,下蛋前,不忘"咯嗒一一咯嗒"三兩聲。二狗聽後,把屋簷下的窩門打開,母雞便進去,不大會兒功夫,一顆又圓有大的雞蛋便從屁股下面滑落進窩裡,然後,母雞再"咯嗒一一咯嗒一一"幾聲報個信,就又起身出屋覓食去了。

公雞母雞一幅勤勞致富的架勢。

二狗看不出說不準的那隻雞,自打逮回來就蠻漂亮,紅頭綠尾,背上披一層綢緞黃蔴,似公雞,卻從未聽見它打過鳴,象母雞,愛叫,無所顧及竭斯底裡的那種叫,時不時就"咯嗒一一咯嗒一一″。二狗見它"咯嗒",就去打開屋簷下的窩門,它猴急著鑽進去,一會兒又猴急著出來,"咯嗒一一咯嗒一一″,對著無人的院落亂叫一通,聲音異常清亮,二狗趕過去看,窩裡連個蛋的影子也沒有。

自從有了這三隻雞,二狗媽聞雞叫,每天準時按點到院子溜腿,堅持一天吃一蛋,腰疼腿痛日趨見好,腰雖還挺不十分畢直,但那腿,拉個木棍,繞院子,還是能轉上兩圈圈。

二狗爸見狀高興,對二狗說,效果不錯,關鍵時期,最好宰個雞再追補一下,不日便會徹底好的。

二狗二話沒說,逮住那個看不出說不準的雞就要下手,二狗爸擋了,說:自古陰缺陽補,冬病夏治,陰陽互補,才算得上是上乘大補。你媽屬陰,公雞性陽,還是宰公雞吧,再說,公雞,除了叫得歡,一無是處,留著這隻光知道叫喚的雞,實在沒多大用處。

豎日一大早,二狗手執一刀,寒光閃過,公雞,在完成了它當天的打鳴任務後,便變成一鍋美味大補,端到了二狗媽面前。

公雞走了。

公雞走後,母雞越發勤快了,冥冥中,好象被什麼東西點化了一番,下蛋下得特賣力,由原來的隔天一蛋,三天兩蛋努力成了一天一蛋,驚奇的是,夏未秋初時,競接連幾天努力出一天兩蛋來。

二狗看不出、說不準的那隻雞,自沒了公雞,比先前叫得更歡更亮,但窩裡卻仍看不見蛋的影子。

一天中午,蟬鳴鳥語,太陽辣得惹人,它又叫了,二狗聽得波煩,便把它往窩裡趕,打開窩門摁進去,可不大一會兒,它又跑出來"咯嗒″,二狗大怒,抓住它塞進堵了窩門,說也怪,太陽落山那陣,它終於憋出了一個又小又髒的蛋來,說小,是因為那蛋棗核一般,說髒,是因為它把那棗核一般的蛋下在了雞屎裡。

它終於會下蛋了,不過,下得很掙扎,三天五天一個,有時會隔上十天八天,甚者,它會隔上半月多,更為可悲的是,它會時不時把好不容易要下的蛋,下丟到臨家,或者下丟到誰也不知道的地方去,然後回來,放開嗓門,當二狗面,"咯嗒一一咯嗒一一″的叫上一天。

秋未冬初,二狗媽腰直了,腿不痛了。

二狗爸看了看腰挺直直,丟了柺杖在院子裡轉圈的二狗媽,對二狗說:謝天謝地,你媽,有鈣了!

二狗從裡屋出來,興沖沖地說,為這,咱是不是設家宴慶賀一下?二狗爸說:該!要設就設個全雞家宴。

家宴簡單,一雞一蛋一湯一酒。酒是二狗從家裡翻出來的,二十年前的西鳳,雞是家裡一天下兩蛋的母雞。蛋湯是用下兩蛋的母雞蛋配上青菜紫菜做出來的。二狗說不準看不準的那隻雞,二狗爸說是全才!既能打鳴,還會下蛋,得留著。

宰殺母雞是在二狗家院角的大槐樹下,場面很是悽慘:二狗爸右手提刀,左手滿把擼著母雞的頭、翅膀和腳,母雞的腿蹬著,身子抽著,彷彿想蹬出一個公平,抽出一個合理來,但一切無濟於事,母雞的脖子上一抺血不停地往外湧一一母雞,在完成它徒勞的掙扎後,被端上二狗家家宴的桌子上。

【作者簡介】黨採虎,陝西富平人,1992年出小說集《小草》,2012年出小說集《蘆花公雞》獲第二屆“益民文學獎”,中篇小說《是非花子》獲第二屆“杜鵬程文學獎”。先後有30餘篇小說、散文在省、市文學刊物發表,任富平縣作家協會副主席,供職於富平縣國家稅務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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