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有故事 · 文裡有智慧
文 | 宸卉 圖 | 攝圖網
1
“村花”秀麗中邪了!鬼壓床！
秀麗爹孃收到彩禮的當晚，老兩口因為高興和激動半夜三更了還沒睡著。突然，秀麗房裡傳出一聲接一聲可怖的尖叫，把倆人嚇得不輕。
癱瘓在床多年的秀麗爹掙扎著要起身，秀麗娘迅速把一張十萬塊錢的存摺壓在枕頭底下，去秀麗房裡一看究竟，只見秀麗雙目緊閉，腦袋在枕頭上搖來晃去，四肢胡亂抖動。
娘喚秀麗的名字。秀麗睜開眼，愣怔了一會兒，哭著告訴娘，她睡著了就覺得好像有人像個磨盤似的壓在她身上，讓她出不來氣，翻不動身。
娘一聽，後背發涼，頭皮發麻，差點兒癱坐在地上。秀麗這是中了邪。好不容易到手的十萬彩禮還沒捂熱呢，可不能因為這檔子事兒打了水漂。
趁著夜色，娘悄悄請來村裡的神婆。唸了咒，又畫了符貼在秀麗房間的門口和床頭。娘再三囑咐神婆不要聲張秀麗中邪的事情，畢竟她是收了人家彩禮待嫁的姑娘。
第二天晚上，秀麗的症狀依然如故。秀麗娘又請了神婆，各種唸咒，各種畫符。
第三晚，秀麗又在半夜三更尖叫。娘去敲神婆家的門，神婆不肯露面，說秀麗的毛病她已經無能為力。
秀麗中邪的消息還是不脛而走。
活該！誰讓他們要這麼高的彩禮，遭報應了吧。那些深受高昂彩禮帶來的苦痛的村民幸災樂禍。
“養女就像建銀行，養兒肯定鬧饑荒。”村裡有女兒的人家坐地起價，彩禮水漲船高，嫁一個女兒等於發一次小財。家裡有兒子的，為了湊集高昂的彩禮，往往掏空了家裡的積蓄，不夠還得東借西湊，為此背上了沉重的負擔。
說得不好聽，這哪兒是嫁女兒娶媳婦？簡直就是買賣人口。
強子聽說秀麗中了邪，著急趕回來，猶豫再三，買了些秀麗愛吃的零食去探望秀麗。
夜裡睡不安穩，白天精神萎靡，強子站在秀麗家院子裡，已是晌午，秀麗還在房裡睡覺。秀麗娘把強子攔在門口：“秀麗就要成為別人家的媳婦了，你就不要再來禍害她了。”
秀麗被吵醒，趴在窗戶上看著強子的背影，眼裡淚花閃閃，心裡默唸：“強子哥，你一定要等我！”
2
強子家和秀麗家僅一牆之隔。秀麗從小跟在強子屁股後面，強子像愛護妹妹一樣疼愛秀麗，兩個人好得如膠似漆。
強子外出打工，隔三差五和秀麗通電話，互訴衷腸。
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秀麗娘開始警告秀麗，不許她和強子黏黏糊糊。秀麗自然明白孃的心思。娘生秀麗的時候難產導致不能再生育，就她一個獨苗。爹前些年中風癱瘓，喪失勞動能力。老兩口都指望著秀麗出嫁得到一筆客觀的彩禮錢養老。
而這一筆彩禮，秀麗娘認為強子是出不起的。強子娘是個病秧子，強子爹在田地裡用血汗換來的錢以及強子打工賺來的錢幾乎全替娘付了藥錢和治療費。
兩個日子都恓惶的家庭聯姻，無疑是沒有什麼出頭之日的。
秀麗把孃的意思向強子表明。強子沒有退縮：“我會想辦法！年底我就到你家提親。”
期間，到秀麗家提親的人不是沒有。秀麗清秀美麗，家務和農活樣樣拿得起，方圓百里都有名。
無奈，來提親的人要麼是彩禮得打折扣，秀麗娘不退讓，要麼是秀麗嫌棄男方模樣不好，不依。
盼啊盼，年底，強子回來，興高采烈地告訴秀麗，自己的工資加上向廠裡提前預支的下一年的工資，他終於湊夠了彩禮，並說好小年那天來提親。
然而，小年前一天，強子娘病情加重，叫了救護車拉去醫院，在重症監護室搶救了好幾天才脫離險情。
秀麗在醫院裡見到的強子，疲憊不堪，像霜打的茄子，不敢抬眼看秀麗焦急的面孔。
“秀麗，怎麼辦？我湊的錢全給我娘治病了。再攢夠這筆錢還得兩年啊！”強子順著牆蹲下去，頭深深地埋進膝蓋裡。
秀麗也不知如何是好，一雙淚眼望著醫院長長的樓道，似乎望不到盡頭。
3
除夕夜，秀麗試探孃的口氣：“要不咱也像城裡人買房那樣，彩禮可以在婚後分期付款，不一定非得婚前一次性付清。”
娘堅決反對：嫁出去的女，潑出去的水，到時候我倚仗什麼問姑爺要養老的錢?不行!並申明媒人一直在給秀麗物色合適的婆家，讓秀麗安分待嫁，再不要和強子糾纏不清。
秀麗愁眉苦臉，心底裡狠狠地罵：“到底是什麼人搗鼓出‘彩禮’這習俗，真是害死人!”
年後，強子準備早早出去打工，秀麗怕再有人提親她編不出理由反抗。強子出主意：“不如我們兩個私奔，那他們就拿我們沒辦法了。”
秀麗就偷偷摸摸地收拾行李。娘風風火火地進了屋，嚷嚷著：“可是不得了了，王家二丫頭跟著李家小子跑了，她娘都氣得暈過去了。秀麗啊，你可千萬不能學她那樣。娘豁出半條命才生了你，你爹也半死不活的。你要是跑了，你爹孃的命指定是沒了。”
娘抹乾了眼淚，才發現秀麗床上堆得衣服，驚訝地問：“秀麗，你果真打算揹著爹孃跟強子跑？”
秀麗慌忙抱起衣服往院子裡走：“娘，我就是曬曬這些衣服，一股子黴味兒。”
強子獨自去打工。秀麗不忍心傷爹孃的心，也擔心爹孃萬一出事兒，那她即使最終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她的幸福也會因深深的愧疚大打折扣。
一日，媒婆樂滋滋地來給秀麗爹孃道喜，鄰村有個後生願意出十萬彩禮娶秀麗。爹孃臉上樂開了花。
秀麗暗地裡打聽，那後生樣貌端正，人也機靈，這幾年倒騰豬飼料，賺了不少錢，還蓋了三層的小洋樓，人家就圖秀麗漂亮能幹。秀麗沒理由反對。如果非要找理由，那就是她不愛這個後生，她愛的是強子。但這個理由，和高昂的彩禮一比，哪兒還有什麼分量？
電話那頭，強子唉聲嘆氣；電話這頭，秀麗不知所措。
秀麗爹孃收了鄰村後生家的十萬彩禮，只等秋後擇日辦喜事。
4
怎料秀麗偏偏就在這個時候中了邪。連神婆也沒轍。
娘又請了廟裡的高僧在秀麗房裡唸經做法事，院門高高地掛了一面鏡子和一把剪刀。秀麗仍然沒有好轉。
娘還請了道士揮舞桃木劍，不斷念驅鬼的口訣：“……百神安位，列侍神公，魂魄和煉，五臟華豐……”
娘又帶秀麗去醫院檢查，醫生說估計是秀麗要嫁人了心情過於緊張導致的幻覺，其他並無大礙。
將近一個月，秀麗的狀況依舊。先前一朵水靈靈的花兒被折磨的如一片飽浸風霜的秋葉一樣色澤暗淡。
秀麗中邪無法治癒的消息傳到了鄰村後生家裡。他們要走了十萬彩禮的存摺，解除婚約。
爹孃心焦如火烤。十里八鄉都知道秀麗的毛病，秀麗往後嫁都難嫁出去，更別提要什麼彩禮了。
娘想到了強子。要不是自己貪彩禮，秀麗肯定早就是強子的媳婦了。她想試探一下強子的心意是否一如既往。那天晌午她冷冷地把強子拒之門外，又怎好意思開口？她鼓動秀麗去問強子，一分錢的彩禮都不要，他願不願意娶秀麗。
秀麗使性子賭氣：“當初嫌人家窮，現在你女兒沒人要了再推給人家，我可沒臉張這個嘴。”
可是娘一出屋，她就迫不及待地發信息給強子，讓他趕緊回來提親。
兩天後的一個大清早，強子將兩瓶酒和兩包糕點恭恭敬敬地放在桌上，語氣堅定：“叔，嬸，我願意娶秀麗，我不在乎她‘鬼壓床’。至於彩禮，以後我賺了錢分期付給你們。”
5
婚禮前夜，娘捨不得秀麗，和秀麗睡一個被窩。娘撫摸著秀麗的臉，淚水漣漣嘆她命苦。
秀麗安慰娘：“強子吃苦耐勞，出去打工學技術，日子肯定會越過越好。我們兩家住得近，以後照顧您和爹也方便些。俗話說得好：會選選兒郎，不會選圖家當。選強子，準沒跑。”
奇怪的是，當晚秀麗沒有遭遇“鬼壓床”，頭挨著孃的肩膀一覺睡到天亮。
良辰吉日，強子娶走秀麗，婚禮雖簡單，一對新人卻笑得合不攏嘴。春宵時刻，強子將秀麗摟在懷裡：“有我在，再有多少個鬼來壓床咱也不怕。”
秀麗羞紅了臉：“什麼‘鬼壓床’，都是我裝出來騙我孃的。”
強子恍然大悟，把心愛的人摟得更緊，躲在雲層裡的月亮不知何時偷偷出來，祝福有情人終成眷屬。
三天回門，秀麗顯得格外精神，容光煥發。
娘琢磨：肯定是因為強子身強力壯陽氣盛，把那惡鬼給嚇跑了，就把好菜直往強子碗裡夾：“多虧強子，秀麗‘鬼壓床’的毛病才好了。”
秀麗哈哈大笑：“娘，您還沒明白啊？哪兒有什麼鬼壓床，真正壓著人的，是高得嚇人的彩禮!”
強子學得一手好技術，踏實肯幹，賺了錢還建了新房，對秀麗爹孃百般孝順，每個月雷打不動給秀麗爹孃一筆生活費。秀麗看著存摺上漸漸變大的數目，不由感慨：彩禮錢分期付的主意真不賴，我家的女婿算是選對嘍！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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