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程小亦 （ 原創不易，抄襲必究）
生活就是這麼古怪，這麼變幻莫測，一件小事可能使你平步青雲，也可以斷送你的一生。——莫泊桑《項鍊》
《項鍊》是法國作家莫泊桑1884年發表的短篇小說，講述了小公務員（盧瓦澤爾）的妻子瑪蒂爾德為參加一次晚會，向朋友借了一串鑽石項鍊，來炫耀自己的美麗。不料，項鍊在回家途中不慎丟失。她只得借錢買了新項鍊還給朋友。為了償還債務，她和老公盧瓦澤爾節衣縮食，為別人打短工，整整勞苦了十年。最後，得知所借的項鍊原是一串假鑽石項鍊。
小說以項鍊為線索，通過借項鍊、丟項鍊、還項鍊的環節帶領讀者走進女主人公瑪蒂爾德婚後的生活及其內心世界，揭示了小人物無法決定自身命運的悲劇現實。
通過女主人公瑪蒂爾德借項鍊之後的故事發展情節，瑪蒂爾德的本性被隱藏在一層層面具之下，莫泊桑在小說中植入的“潛文本”就是瑪蒂爾德的真性情，隨著故事的深入，瑪蒂爾德的面具被揭開，其本性隨“潛文本”一起浮出水面，讓小說的內涵更深刻。本文試著從小說《項鍊》中，解讀“潛文本”的植入方法，並探討其在寫作中的應用。
01何為“潛文本”？潛文本與文本的區別？
文本是流露於文字表面，而潛文本就是隱藏在文字表面之下，如果說，文本只是冰山一角，那麼，潛文本則是隱藏在冰山之下。
潛文本所具有的隱性涵義是文本內容、語用功能和作者交際意圖的重要組成部分。
一篇能夠流傳於世的經典小說總是有其出彩的地方，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而我卻覺得好的小說應該同時具有“文本”和“潛文本”。“文本”是顯現於小說的表面，是讀者從字面上直接看到的人物行為、語言所表現出的外在特質；而“潛文本”是隱藏於文字表面下的人物情感內核。當小人物遇到利益衝突、情感抉擇時，作者通過“潛文本”將瑪蒂爾德的“面具”層層剝離文本，讓讀者看到隱藏在人物語言、行為背後的真實本性，在小說的最後，“潛文本”的核心會隨著故事的高潮而被揭示出來。
潛文本的應用不僅增添了人物的情感飽和度，透過人物的表層現象解讀人物的情感內核，也能讓讀者感受到故事的趣味性，從而更深刻地領悟到文中的內涵。
在《項鍊》中，莫泊桑通過呈現在眾人面前美麗動人的瑪蒂爾德與瑪蒂爾德所隱藏起來的“身份”之間進行對比。隨著故事的深入，“潛文本”被植入到瑪蒂爾德日常生活中的層層面具之下，高潮處也到達了“潛文本”的核心——原來項鍊是假的，瑪蒂爾德通過10年的辛苦來償還當初借項鍊所欠下的“債務”，簡單的故事情節絕不是若干文字的表象，而是賦予了更深刻的時代意義，所有的真理在讀者透過瑪蒂爾德舉債償還項鍊的面具之下一一揭示出來。
02細說《項鍊》中的“潛文本”是如何被植入的？
在小說《項鍊》中，莫泊桑採用了3種方法將“潛文本”植入於故事中，分別如下：
一、借項鍊：潛文本藏在表層文本
女主人公瑪蒂爾德長相姣好，因為家庭貧困，不得不嫁給教育部小科員，她覺得自己應該有權利享受各種奢靡的生活，每當她看到家裡的女傭，總是會浮想聯翩，可現實是她不僅需要面對當下的生活，也要面對老公身上展現出來的生活習慣，她的老公只要有一碗肉湯喝就對
眼下的生活很滿意。她沒有什麼漂亮的衣裝，也沒有什麼珠寶首飾，總之，什麼都沒有。而她就偏偏喜歡這些。她覺得自己生來就是為了享受這些東西的。
在讀者眼裡，一個愛慕虛榮的女人，既然嫁給了這樣一位普通且容易滿足的男人，她們的婚姻生活肯定是不幸福的，比如價值觀不合引起的夫妻情感隔閡等等，但事實上她們的婚姻生活雖然不富裕但丈夫卻是愛她的。
女公主人不論婚前和婚後的經濟條件都很普通，她又喜歡幻想美好的生活，她對現有生活感到失望和無助，可又無可奈何，她甚至都不想見到有錢的女朋友，可事實是這樣嗎？她的意願之下還是希望自己能夠富有一些，能夠與有錢的朋友相聚，但事實上，對於一個普通女人來說，能夠擠進上流社會也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老公帶回了一封邀請函，希望她能夠參加晚會，可是她卻不耐煩地說，你叫我穿什麼衣服到這種場合去呢？在丈夫的詢問下，她希望給她四百法郎買一套得體的衣服，丈夫雖然表露出不快卻也大方給出了自己積攢的錢。
買完衣服之後因為沒有一件珠寶可戴，她還是心事重重，老公提議她花點小錢買幾點小花，可是她卻覺得自己太寒酸了、
不行。。。我可不要在這些有錢的女人中間顯出寒酸相，沒有比家更丟臉的。
丈夫提議她向好友福雷斯蒂埃太太借首飾，經過精挑細選之後，她向女朋友借鑽石項鍊。
從借項鍊的過程中，作者加了一句“真的，我怎麼一點都沒有想到”，這句話雖然在陳述女主人公當時的真實心理活動，卻也為故事的發展埋下了伏筆，可作為讀者的我們會發現，事實上隱藏的故事情節並沒有那麼簡單，她所借到的項鍊是她精挑細選的，這也意味著隱藏越深的東西其標的就越高，借的人需要付出的代價也就越高，這是莫泊桑在描寫瑪蒂爾德借項鍊時給讀者留下的潛文本。
二、丟項鍊：“潛文本”藏在人物的多層面具下
晚會開始了，盧瓦澤爾太太成功吸引了在場的所有人員包括部長。
她興奮、發狂地跳著，快樂得飄飄然，什麼都不想。
首先，為了凸顯瑪蒂爾德成為舞會上矚目的女神，作者加了一句，“所有男人都對她表示敬意，對她發出讚美，向她表露出慾望”；但事實卻是她身上所有光環都建立在 丈夫積攢的四百法郎和借來的項鍊之上，拿走了這一切，她還是原來的貧民婦女，她所擁有的一切都將成泡影，她眼裡的榮耀也不再屬於她，這是莫泊桑在丟項鍊過程中給我們展現的第一個潛文本。
其次，她一直狂歡到四點，快散場時丈夫把家裡帶來的防寒的普通外套給她披在肩上，她一想到自己穿著與晚會不相搭的衣服，害怕被裹著裘皮大衣的闊太太看出她的窮酸樣，她就想快點跑開，丈夫想拉住她，而她卻根本不聽，急匆匆下樓，為什麼這樣會這樣？
我覺得有兩個原因：一是在瑪蒂爾德心裡她終於實現了跨入夢寐以求的上流社會；二是，如果因為一件樸素的外套而被那些太太們吵笑，那麼她在闊太太們的眼裡就好比她家的傭人一樣，沒有地位。一個普通女人雖然擠上了上流社會，而鎂光燈下的閃耀只是暫時的，一個女人真正的榮耀是她能夠接受自己樸實的生活，我想，這是莫泊桑在丟項鍊過程中給我們展現的第二個潛文本。
然後，她們下樓後找不到馬車，只能沿著塞納河邊垂頭喪氣地走著，甚至凍得發抖，後來找到了一輛只做夜間生意的老舊馬車，作者用了一句“彷彿由於它們白天自慚形穢，只有到夜晚才敢出來遊蕩似的”作者用馬車來隱喻他們，只有在夜晚沒人時，她們才能做回真正的自己，她們悶悶不樂地爬上樓回到家裡，對她來說，一切都已結束，而丈夫卻沉浸在工作上，她回到家脫掉外套，發現脖子上項鍊不見了，瑪蒂爾德只沉浸在自己的閃耀裡，卻忘記了保管好項鍊的責任，因為要回家，她有點些失落，可事實上相比瑪蒂爾德的沮喪，一個女人身上虛無的榮耀終究要在散場時學會退去，重新迴歸平靜的生活，我覺得這是莫泊桑在丟項鍊過程中給我們展現的第三個潛文本。
最後，她們找不到項鍊了，丈夫一邊建議她先寫信給朋友告訴她項鍊扣斷了需要送去修，一邊拿著裝項鍊的首飾盒到處問，最後終於在一個珠寶店找到了，並談好了條件，取回了新的項鍊。
其實他的內心是充滿恐懼的，他害怕未來受煎熬的日子，害怕即將壓倒在身上的極端貧困，更害怕那種精神和肉體雙重摺磨的將來。
通過莫泊桑對丈夫的心理描寫，可以看出丟失的項鍊給她們家帶來了巨大的經濟危機，讀者會覺得丈夫應該罵瑪蒂爾德或者與她提出離婚，可事實是，丈夫勇敢承擔起了借債的責任，儘管瑪蒂爾德大意丟了項鍊，而她的丈夫卻願意為她的行為買單，可見婚姻中一個女性的價值永遠高於璀璨的珠寶，在愛人面前你才是他心中璀璨之星，我想這是莫泊桑丟項鍊過程中給我們展現的第四個潛文本。
通過丟項鍊的過程我們可以看出，一個女人最大的阻礙就是不斷膨脹的虛榮心，一個女人最大的弱點就是不懂得如何安放平實的內心，珠寶雖無價，但愛卻有價，任何外表上的榮耀和錢財都是身外之物，只有你在愛人心中的價值才是至高無上的。
三、還項鍊：在高潮處到達“潛文本”的核心
盧瓦澤爾太太去歸還項鍊時，朋友並沒有打開首飾盒，這正是她所希望的，從此她過上了貧困的生活，她早已決定要還清這筆債務，她們辭退了女傭搬了家，幹起了笨重的活，和所有平民女人一樣，開始斤斤計較，並通過自己的努力每天都能還清幾張債務單，十年間她終於還清了。
當她丈夫在上班時，她也會想到那個璀璨的夜晚，如果項鍊沒丟，後來她的生活會是怎麼樣呢？一個星期天，為了消除勞累，她上街放鬆，卻在街上看到了朋友，她主動上前打招呼，並告訴朋友自己的過往。
向你借的那條鑽石項鍊，我把它弄丟了，我還給你的是另外一條，和你的那條一模一樣。
到現在，我們花了十年工夫才付清它的代價。像我們什麼也沒有的人，你明白這件事是不容易的……現在算是還清了帳，我是結結實實滿意的了。”
從這裡可以看出瑪蒂爾德善良的本性，故事也終於在高潮處到達了“潛文本”的核心：表面上是丟了項鍊買了新的項鍊償還，害怕被朋友識破引發人品危機，實際上是她已經開始坦誠地面對自己，開始腳踏實地靠著自己的雙手慢慢還清了債務；而她的思想也發生了轉變，從曾經愛慕虛榮的幻想中迴歸到了真實的生活中。
03關於“潛文本”在寫作中的應用以及對現實的思考
編劇鄭遠曾說過，潛文本是言行之下的真正意思，使得人物變得更有層次。潛文本即人物的真實意圖、情感，話裡有話。
深以為然。任何一位作家筆下的任一篇小說，其實都暗藏著“潛文本”，通過潛文本的設計讓讀者隨著情節的環環深入，看到了隱藏在小說表面下的人物真相，從而挖掘出多維度獨白。
我們在日常寫作中，也應該試著從“潛文本”的角度添加到敘述文體中，讓讀者產生這樣的感覺：“哇，我怎麼看不出來”、“原來作者暗藏了這麼深的寓意”等等，我想，這就是潛文本在小說中最直接明瞭的體現，這也是“潛文本”在普通讀者心中通過簡單的文字背後沉澱出不一樣的人生感悟。
在小說《項鍊》中，莫泊桑把“潛文本”藏在了直觀的文本中，通過人物的情感走向和償還項鍊付出的代價，在小說的核心高潮處到達了“潛文本”的核心處，丟了項鍊的瑪蒂爾德既然願意接受現實的生活
。
世界三大小說之王莫泊桑通過《項鍊》向我們展示了植入“潛文本”的細節描寫和表達方式，將小說的主體隱藏在一個深刻的表象中，讓讀者通過文中人物的因果關聯和內心世界的轉變，將主旨隱含在一個深刻的表面之下，讓讀者在跌宕起伏的故事中，領略到不一樣的故事魅力和藝術價值。
生活中，任何事務都存在多方面的，寫作亦是。作者在寫作過程中多嘗試在故事中植入“潛文本”，通過簡單的文字背後潛藏著人性的溫暖和善良，如果說小說只是一個文字的載體，那麼“潛文本”才是小說中文字載體背後呈現給我們不一樣的思考和價值。
通過莫泊桑短篇小說《項鍊》告訴了我們：每個人的生活都會流露出不堪的一面，人與人之間都存在攀比心，每個人都會羨慕他人的精彩生活，但我們必須用自己的雙手去創造屬於自己想要的生活，即使很遙遠，也請記住，你為之努力的生活只有腳踏實地才能實現， 任何的捷徑都需要付出代價，平凡的生活也有不凡的精彩，生活是一面照妖鏡，你怎麼對待生活，生活就怎麼對待你。
作者：程小亦 85後榕城女孩，心理學愛好者。熱愛文字，願在筆端的大千世界書寫平凡中的繁花似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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