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建設中，解決小販佔道經營、違建、車輛違法亂停、小廣告亂貼等問題，都離不開他們的身影。但近年來，他們的形象卻屢被“妖魔化”。他們就是大街小巷上隨處可見的城管。聽一聽柳州基層城管人員的故事，做城管是一種怎樣的體驗？你對他們都有哪些誤解？
8月8日，城管徐英東開著小E去戶外巡邏。
採訪｜林馨
拍攝｜林馨
半夜執法、被罵是家常便飯
8月8日20時許，當華燈初上，正是上班族結束一天的忙碌，休閒放鬆的時候。但柳州市城市管理行政執法支隊一大隊的隊員們卻無法結束他們的工作，不少城管隊員匆匆在辦公室裡吃完晚飯，就要準備集結出發進行夜間整治，奔赴下一“戰場”。
8月8日晚，城管黃紅和同事在航銀路一帶整治跨檻經營。
當天，正是該隊城管隊員黃紅父親的生日，黃紅利用下班時間匆匆趕回家陪父親吃了一餐便飯，便要趕赴“戰場”與隊員匯合，進行夜間整治。“父親生日我也想多陪陪他，但是要加班沒有辦法。”黃紅對這樣的夜間加班已經習以為常。
該支隊一大隊的隊員管轄柳南和柳江片區，當晚，一行8人照往日路線開始巡邏。走到峨山二路時，往日夜宵攤佔滿人行道的情況幾乎已不復存在。歷時一個月以來，黃紅和他們的隊員天天加班至凌晨進行整治，情況才有所好轉。“沒有整治時，夜宵攤生意比較好的店鋪，都會把桌子擺滿人行道上，那時候我們來巡邏，走路都沒有地方走，只能走非機動車道，其實這樣很危險。”黃紅仍記得當時這裡的亂象。
由於峨山一帶的整治頗有成效，當晚黃紅一行巡邏完後，和隊員們立即趕往航銀路一帶巡邏。在航二路，兩家水果店前顧客絡繹不絕，老闆為了招攬生意將水果擺放至店鋪外的走道上，涉嫌超出門檻和窗戶經營。
8月8日，航銀路一家水果攤將水果鋪滿店鋪外人行道上，涉嫌跨檻經營被查。
黃紅和隊員們打開執法記錄儀，對水果店的涉嫌違法行為進行取證。然後，黃紅客氣地和老闆進行交涉：“昨晚已經對你們跨檻經營的行為進行警告，讓你們整改，今天你們再犯，就要接受調查。”
據黃紅介紹，目前城管部門正大力推行非接觸性執法，也就是說當發現商販涉嫌違法行為時，城管部門不採用扣押物品的方式，而是先給予警告，下發柳州市城市管理行政執法責令改正通知書，給商販一次改正的的機會。如果，下次檢查遇到同一商販再有違法行為，則下發柳州市城市管理行政執法責令改正通知書，這時商販就需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繳納罰款。
“不扣押物品，就能減少與商販的肢體接觸和衝突。”黃紅說。在當天執法過程中，黃紅碰到的商販都積極配合執法，雙方沒有引發不快。但從事城管行業10餘年的“老隊員”石力，就曾遇到被商販罵、甚至威脅的情況。
據石力回憶：“有時候，還沒有走到商販門口執法，遠遠地他們看到你來，就開始指著你破口大罵，什麼難聽就挑什麼罵。”
最讓石力印象深刻的是在一次執法過程中，被商販威脅，其揚言要拿刀砍人。“那時候，我心裡也很緊張，但是慢慢冷靜下來想，對方可能只是威脅我們，這時候我們更要想著怎麼把矛盾化解掉。”石力說。
當晚整治完跨檻經營行為，黃紅和隊員們又奔赴工地整治揚塵。直至凌晨4時，他們才拖著疲憊的身軀結束一天的工作。
由於工作的特殊性，對於城管基層人員來說“白+黑”的工作模式，幾乎是常態。每到夜晚，不少商販都會以為城管人員已經下班休息，便抱有僥倖心理，在街上佔道經營。為了和這些商販打“游擊戰”，城管隊員只得晚上也加班加點巡邏，照常工作。
8月8日晚，城管黃紅和同事在航銀路一帶整治跨檻經營。
從記者轉行城管 朋友紛紛不解
說起城管，不少人對此行業沒有什麼好印象。
轉行做城管前，黃紅曾是柳州市柳城縣廣播電視臺的一名記者。知道她轉行做城管後，周圍的朋友紛紛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以前我當記者，周圍的朋友都誇獎做記者好，見多識廣。現在當城管，朋友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問我怎麼會去當城管？”
黃紅說要報考城管部門時，她媽媽曾嚇唬她：“聽說好多城管被人砍傷，你一個女孩子當城管不怕嗎？”但生性大大咧咧的黃紅卻看得開，她認為這些畢竟是小概率的事情，大部份的商販基本都能配合，不配合的嚷嚷幾句也是人之常情，不必太在意。
今年2月份，黃紅上崗後便迅速適應了新崗位，甚至更享受做一名城管。黃紅認為，做記者時間不穩定，經常顧不上時間吃飯，還要絞盡腦汁地寫稿。“當記者心太累了！”做城管雖然事情比較繁瑣，但至少多數時間還是能朝九晚五。“女孩子嘛，過了30歲就想要一份穩定的工作。”31歲的黃紅對現狀感到滿意。
8月8日晚，城管黃紅和同事在峨山路進行夜間巡時，發現一流動攤販，對其進行第一次警告。
但在做城管之前，黃紅也曾對城管有一些誤解。黃紅之前也覺得城管不近人情，到處趕商販。但是從事這份工作後，她慢慢理解，城市的建設其實離不開城管的推動。
在黃紅印象裡，自己居住的黃村菜市一帶就曾因為無人治理，被小販堵得水洩不通。那時候，黃紅家門口幾百米的道路，開車都要花幾十分鐘才能走通。後來，經過城管的治理，已經沒有小販再隨意佔道經營，黃紅上班的路也暢通起來。“試想如果沒有城管，當道路被商販圍堵不通的時候，沒有人管理該怎麼辦呢？”黃紅說。她期望民眾以平常心看待這一職業，不要將城管妖魔化。
誤解：城管罰款是為了提成
被民眾誤解幾乎是城管這個行業繞不開的“宿命”，除了黃紅外，柳州市城市管理行政執法支隊二大隊隊員徐英東也曾經歷過不少誤會。
8日，徐英東頂著烈日在戶外執勤。當徐英東和同事巡邏至沿江路一帶時，發現白沙大橋工地有工人施工時候，未採取灑水抑塵、沖洗地面等有效防塵降塵措施。
8月8日，徐英東巡邏時候發現白沙大橋下一工地施工時揚塵漫天。
看到揚塵漫天后，徐英東停下執勤車，走到工地上叫停了施工工人的行為，並聯系該工地工人瞭解現場情況。
當天，柳州市氣象臺發佈黃色高溫預警，市區將出現35℃以上的高溫天氣。不一會兒，徐英東的工作服就被汗水浸溼。前前後後，經歷了快2個小時，施工單位才配合徐英東瞭解好基本情況。
在戶外執勤的徐英東，不一會兒便滿身大汗，工作服都被浸溼。
徐英東介紹，“開單”只是城管辦案的工作第一步。回到辦公室裡，徐英東還要整理證據，製作案件筆錄，最後錄入信息平臺才算結案。“一般來說，解決一個案件最快的也要一個星期，如果當事人不配合反覆扯皮，最久的可能也要一個月。”徐英東說。
繁瑣的工作並沒有難倒徐英東，讓他感到委屈的是被人誤解。在不少人眼裡，城管罰款就是為了拿提成。徐英東介紹，開具的處罰單上寫有繳納罰款賬戶和單位名，仔細看就會知道，這些罰款都是直接進財政收入，和城管部門沒有半點關係。
城管的收入和罰單的多少並不掛鉤。那麼，作為基層城管人員，他們收入由什麼構成？
據瞭解，城管部門一個大隊一般有將近30人，但只有2-3人有編制，其它的多為合同工。正式員工的工資基本比較固定，每月三千多元，還有相應的績效福利 。而合同工的工資則由基本工資和加班費構成。“每個月的基本工資就是2000元，加班一次大約可以獲得加班費150元。”徐英東說，有時候加班多，每月到手工資可能會比有編制的同事還多。“但如果不靠加班，每個月2000多元錢在柳州根本無法生活下去。”
徐英東發現白沙大橋下一工地施工導致揚塵漫天，叫停對方行為。
基層執法困境
“做合同工就算做十年也沒有上升空間，想要從合同工轉到有編制又十分困難。”這是大多數基層城管人員的心聲。
微評柳州查閱廣西公務員考試網發現，歷年城管部門招聘從事行政執法工作人員，專業限制均為“法學類”。在採訪中，不少城管人員也透露：“法學專業幾乎限制了大部分人的選擇，如果不能考編制，就算做十年的合同工也沒有上升空間，如果有更好的選擇多數人就會跳槽。”畢竟在柳州再找一份像城管這樣月薪2000-3000元的工作也不難。
因此，城管行業流動性大，各個城區城管部門不時會發布招聘信息，招聘合同制城市管理執法隊員，甚至出現每次招聘近100人的情況。對比來說，招聘的合同工城管入職“門檻”相對不高，幾乎沒有特定的要求，只要有大專以上學歷即可，此外部隊轉業的軍人優先考慮。
但沒有“編制”不僅僅意味著工作沒有發展前景，還意味在執法中存在困難，甚至“無證執法”。
按照相關規定，有編制的城市管理執法隊員才有執法權，合同制的城市管理執法隊員無執法權。辦案時，合同制的城市管理執法隊員需要和有編制的城市管理執法隊員一起執法才合規定。但目前，全中國的城管有編制的在少數，大部分的城管人員都是合同工。人手不夠時，“無證執法”幾乎是該行業業內的潛規則，也是多數城管人員無法擺脫的“困境”。
比如，作為柳州市城管執法局下屬二層機構，柳州市城市管理行政執法支隊要負責辦全市範圍內接到的重要投訴案件。包括亂貼小廣告、跨檻經營、揚塵汙染、違建等各方面的案件。據悉，今年上半年，柳州市城市管理行政執法支隊共立案5360件，結案2590件，總罰款177.75萬餘元。
但是要處理如此龐大的案件量，卻沒有相應多的有執法權的人手。該支隊分為4個大隊，每個大隊工作人員在30人左右，這30人就要管轄柳州市兩個城區的案件，但有編制的卻只有2-3人。如果按照規定，依靠有執法權的這2、3人去查處每一起案子，幾乎是不可能也不現實的。“聽說今年城管體制要進行改革，期待改革後對基層城管人員的待遇、執法權等問題都能有所保障。” 徐英東盼望著。
如今，多數無法擺脫“困境”的基層城管人員只得像徐英東一樣，盼望著通過體制改革來改變如今的局面。
圖為城管徐英東正準備出外勤。
對於城管你有什麼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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