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市福田區福明路18號，深圳諧和醫患關係協調中心人民調解委員會。這裡既有80多歲的專家醫師坐鎮，也有20歲出頭，曾在外貿公司、律所上班的年輕人。這支隊伍被稱為“醫患糾紛消防隊”。
成立近三年，這支“消防隊”以不足10人的調解員隊伍，為150多家醫療機構1000多名患者提供了全程免費的調解服務。今年10月，他們作為深圳市訴調對接工作先進集體，受到深圳市委政法委、市中院、市司法局、市人力資源局聯合表彰。
調解成功後，患者家屬抱在一起哭
2012年，隨著深圳市福田區常住人口不斷增長，求醫患者增多，醫患糾紛亦難以避免。如何妥善化解醫患糾紛，一直是司法實踐的難點。
那時，福田法院開始探索多元解紛改革，向社會各界拋出“橄欖枝”。在這樣的契機下，47歲的律師吳毅成為福田法院一名人民調解員，並被派駐到深圳一家三甲醫院。
“為什麼不成立一箇中立的第三方調解組織，彙集更多人加入到醫療糾紛人民調解的隊伍中來呢？”萌生了這樣一個想法後，2014年，吳毅開始積極籌備成立諧和醫調委。
2015年，吳毅參與調解了一起醫療糾紛案件。
患者在醫院分娩時，因羊水栓塞成為植物人，新生兒也患有腦癱。患者家屬一時難以接受，便召集幾十人找醫院討說法。醫院急忙向諧和醫調委申請調解。
諧和醫調委的調解員團隊連續三天兩夜陪在患者家屬身邊，開展調解。諧和醫調委僅用一週時間，就化解了這起棘手的糾紛，並促成醫患雙方協商確定了253萬元的賠償款。這也是近年來深圳市醫療糾紛賠償的最高額。
“253萬元這個數字，並不是我對這一案例難忘的原因。深深印在腦海中的，是調解成功當天我離開醫院的一幕。”吳毅回憶，“調解成功後，患者家屬擁抱在一起哭，說如果沒有調解員，他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調解結案僅佔1%，上訴率則達74.8%
福田法院地處深圳市中心城區，轄區醫療機構眾多，醫療糾紛類型複雜且體量較大。
《深圳市福田區人民法院醫療糾紛民事案件審判狀況（2014-2018）》白皮書顯示，2014年1月至2018年12月，福田法院共受理醫療損害案件263件。
從結案方式上看，判決方式結案的佔到80%；撤訴方式結案佔19%；調解方式結案2件，僅佔結案數的1%。同時，一審判決後的上訴率達74.8%。
對此，法院認為，法院支持的訴請與患者的期望值仍有差距，導致一審判決的上訴率較高，服判息訴率較低；另一方面，調解的優勢尚未完全發揮，患者更多期望以判決方式支持其請求，醫方對進入訴訟中的糾紛以調解方式結案因為內部、外部因素而存在顧慮。
“醫療糾紛民事案件中，醫患雙方對案件事實特別是醫方是否存在過錯的事實爭議較大。”福田法院法官告訴記者，“醫方的診療行為專業性很強，一般情況下，法官對於醫方診療行為的闡述無法從專業上完全理解。患方因為缺乏專業知識，也不認可醫方的答辯意見，造成案件事實認定難度大。”
記者瞭解到，醫療糾紛民事案件審理中涉及的過錯、傷殘等級等案件事實的查明，很大程度上依賴於鑑定結論。而當前醫療鑑定送鑑難、鑑定週期長、出結果難，直接導致醫療糾紛民事案件的審理週期長。
對此，福田法院深化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改革，推進第三方力量加入糾紛化解工作成為其中一項重要內容。
2018年3月，福田法院將諧和醫調委吸納為特邀調解組織，由諧和醫調委派駐專業調解員，到福田法院參與醫療糾紛案件調解。
“諧和醫調委代表的第三方專業力量的加入，對福田法院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改革的深化發揮了重要作用。而來自福田法院的權威司法平臺和支撐，也為諧和醫調委提供了司法資源和發展方向。”吳毅如是說。
調解不僅解決糾紛，也傳遞正能量
2018年4月，諧和醫調委接到了一件棘手的案子。
2017年8月，患者趙某在醫院查出兩顆直徑1mm的大腦血管瘤，醫院建議以微創手術治療。手術過程中，趙某的腦血管破裂，術後被轉入ICU救治了5個月，最終心跳停止，宣告死亡。
患方家屬認為，手術失敗是醫院的技術問題和失誤導致的，便多次到相關科室投訴，要求賠償。醫院則表示，患者的臨床症狀與腦血管畸形相關，保守的治療方式是觀察，但觀察可能導致血管瘤瘤體增大使趙某失去手術機會。醫院是經多方討論並報重大手術後施行手術治療的，患方也在重大手術報告上簽字確認了，因此醫院並不存在診療過錯。
2018年4月，雙方向諧和醫調委申請調解。
面對醫院與患者家屬之間較大的分歧，吳毅仔細整理患者病歷資料，提交專家組定責定損，並在醫院醫療糾紛負責人更換的波折下多次溝通，核實事情經過，終於讓醫患雙方就賠償方案達成了一致。
然而，就在調解協議書將要簽訂時，患者配偶與患者父母又因賠償款的分配問題出現分歧，調解工作再次受阻。
今年6月，案件訴至福田法院。諧和醫調委駐點在福田法院的愛心調解員譚莉華負責進一步調解患者配偶與患者父母之間的糾紛。經過4個多月的三方奔波，左右調和，譚莉華終於說服了患者配偶放棄優先分配賠償款的要求，以賠償款均分的調解結果結案。
今年10月，圍繞醫院、患方配偶和患方父母這三方的矛盾糾紛，終於在諧和醫調委和福田法院的聯動下得到妥善化解。
諧和醫調委辦公室外牆上，掛著“為人民調解”的牌子。辦公室裡，隨處可見錦旗與獎牌。記者瞭解到，不久前，諧和醫調委還組建了一支醫療糾紛調解志願者隊。任何有心幫助醫調事業的人，都可以通過申請成為深圳義工，加入其中。目前，這支已有117人的隊伍正在不斷壯大中。
“人民調解不僅能從法律層面，還能從道德層面和社會層面去化解社會內部繁雜的糾紛，並在解決糾紛的過程中，給社會大眾傳遞正能量。”吳毅如是說。（記者 劉友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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