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有三個老酒罈,在我記事的時候就一直在。
從小老爹就把那三個老酒罈當寶一樣供著,他告訴我,那三個老酒罈我不能靠近,也不能碰。
十八歲那年,老爹因為有事離開了村子一段時間。
那時候家裡面就我一個人,剛開始的時候我還能夠忍住聽老爹的話不去碰那三個老酒罈,但慢慢的,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裡越來越好奇,每次看到那三個老酒罈的時候,都想上去一看究竟。
不僅如此,我還總是能夠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香味。那股香味時常讓我口幹舌燥,晚上睡覺的時候,還會產生一些反應。
後來我實在忍不住了,就將那三口老酒罈搬進了自己的房間,讓我意外的是,其中一個酒罈的蓋子被我輕而易舉的打開了,另外兩個卻紋絲不動。
而讓我失望的是,打開的那個酒罈裡面空無一物,並沒有什麼東西。
然而就在當天晚上,睡覺的時候,迷迷糊糊中我卻看到了一個女人坐在我的床邊,她在對我笑,她的笑容很美,雙頰上還有淺淺的酒窩,十分的迷人。
我只覺得渾身難受,伸手想要去抓那個女人。
只是等我睜開眼睛的時候,那個女人卻又不見了。
隱約中,我聽到了耳邊在迴盪著一個奇怪的聲音。
似乎是在說著:“酒娘……”
之後我就睡不著了,腦海中滿是那個女人的身影。
而且我還發現,我房間裡面多了點香味,那香味,讓我很熟悉,似乎就是當時吸引我的香味。
這事讓我覺得很怪,當時我就不敢再把酒罈放在自己的房間裡,連忙將它們放回原處。
但是第二天我發現我總是想要去將老酒罈打開,那個女人的身影一次次的在我腦海中迴盪。
在晚上的時候,我終於忍不住了。
接下來的幾天,我都會不由自主的去打開那個老酒罈。
漸漸的,我入魔了。
直至到了第七天,我能夠感覺到我身體變得越來越虛弱,卻依然在晚上的時候,不由自主的將那個酒罈打開。
我在床上的時候,那個女人又出現了。
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等我醒來的時候,我第一眼就看到了老爹。
老爹一臉怒容的看著我,眉頭緊皺。
他見我醒來了,一把把我從床上拖了起來,同時拿起似乎早就準備好了的一碗酒直接潑在了我身上。
“誰讓你去碰那三個老酒罈的?”他怒視著我。
我低著頭,沉默著不敢說話,我從來沒有見到老爹這樣生氣過,從小到大,無論我做什麼,哪怕做錯事,他也不會責罰我。
這一次,我知道,老爹是真的生氣了。
我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更加的不敢多說。
老爹見我不說話,冷哼一聲,說:“馬上給我起來,明天十五,村裡祭祖,你跟我一起去。”
說完,老爹便直接出去了。
這時候我才敢抬起頭來,也不知道是什麼緣故,也許是老爹給我潑的那碗酒的原因,我只覺得身上的虛弱似乎在慢慢消失。
我開始有點後悔沒聽老爹的話。
要知道,從我記事以來,老爹在村子裡就一直很有話語權,無論什麼事情,都會讓老爹做主。
他是村裡的祭酒,地位比村長還高出許多。
祭酒已經流傳很久了,只有村裡有威望,或者懂的祭祀祈禱的人才能夠擔任。和古時候的祭酒不一樣,少了點約束。
而且據我所知,村子裡的祭酒一直都是我的家人,我老爹,我爺爺,到我爺爺往上的那幾輩都是。
老爹是個有本事的人,這是村子裡所有人的共識。
所以,在想到這些的時候,我就更加的害怕後悔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熬過這一天的,第二天老爹來了,他看上去比之前要憔悴許多。
他讓我跟他出去,我不敢拒絕,就跟在他後面。
八月十五,是村子裡每年祭祖的時候。和中秋一起,是為了祈禱村子平安,人人團圓。
往年老爹操辦祭祖的時候,我都遠遠的看過,但老爹從來不讓我靠近。
而這一次,老爹卻把我帶到了祭壇前。
不僅如此,我在祭壇上還看到了那三個老酒罈。
那三個老酒罈前放著三碗酒,酒罈上還圍著圈紅線,隱隱中有一股血腥味。
不知道為什麼,我只覺得渾身難受,似乎有什麼東西被硬生生的跟我隔開了。
老爹似乎注意到了我臉色的變化,伸手在我身上拍了拍。
他說這是我的命,過去未來,命中註定。
我不明白老爹的意思,但卻能夠聽到老爹長嘆了口氣。
他沒再多說什麼,只是站在祭壇前,默默的看著眼前的三個老酒罈。
老爹不動,我也不敢動。
村裡的人漸漸的也都來了,一百零八戶,一戶不少。
到了八點鐘的時候,天上的月亮變得明亮了許多,老爹動了。
他伸手將最中間那個老酒罈的蓋子掀開,而後用紅線將壇口纏住,隨後將其中一碗酒緩緩的倒了進去。
“白嶺村一百零八脈,我們蘇家為其中祭酒一脈。”
“你是第一百零八脈祭酒。”
“我本來不想讓你這麼早接觸這些東西。但你的命我無法阻攔。”說著,老爹看了眼中間那個老酒罈,眼中複雜之色更甚。
他又看向我,說:“今日祭祖,也是你成為祭酒之日。”
“我救不了你的命,從今天起,你只能靠你自己。”
“成為祭酒,也許能夠護你一段時間。”
說到這,老爹突然拿起一柄匕首,而後拉過我的右手,狠狠的劃了一刀。
我倒吸了口涼氣,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下一刻,一道雪白的身影就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酒……走……”
我不由自自的後退了一步。那個女人又出現了。
“老爹!”我喊了一聲。
老爹卻好像沒有發現一樣,將匕首的血直接滴進了那個老酒罈裡面。
做完這一些,老爹走過來拉著我,看向祭壇四周的村民。
“蘇酒從今天起,便是第一百零八脈祭酒。”
“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不能破。明天我將帶著蘇酒各家拜訪。”
“如果蘇酒看中哪家姑娘,便說個媒,許下婚事!”
老爹的話讓我腦子一下就懵了。
說媒?婚事?
我看向老爹。
老爹卻沒有看我,我又看向村子其他人,卻見他們一個個都在笑,有的甚至已經拉著自家姑娘出來。
也就在這時,我看到那個女人,她突然哭了,哭得很傷心,雪白的身體漸漸的多了一層黑霧……
接下來的過程,我都渾渾噩噩的,那個女人在沒多久後,就又消失了,但是潛意識裡,我知道她並沒有離開。
第二天,老爹一大早就找到我了。
我還年輕,說媒娶妻的事情按理說還早,但我也知道老爹已經說了,就沒辦法改變了。
我被老爹帶著,開始挨家挨戶的走。
但是因為本來就沒有這個心思,所以一路上我也沒有表現出什麼興趣來。老爹似乎沒看出來,而是覺得我不喜歡,所以就挨家挨戶的換。
我心中祈禱著這事情就這麼過去,因為我腦海中不知道為什麼,始終都回蕩著那個女人的身影,如果現在她在我面前,也許我會毫不猶豫的衝上去。
不知道走了多少戶人家,到了傍晚的時候,老爹的腳步停了下來。
他說:“這是最後一家了,之前走的那些人家,你不說話,我也不強求。”
“但今天必須幫你把媒說下。所以這一家,無論如何,你都不能再選擇了。”
我看向老爹問:“為什麼?”
老爹嘆了口氣,說:“這是你的命。”
說完,老爹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
這最後一家,房子看上去很破舊,而且我在這白嶺村生活了這麼多年,村子裡的人不說記全,但也認識大部分,記憶中,也不記得這裡有戶人家。
猶豫了片刻,老爹的聲音從裡面傳來,我這才走了進去。
迎面我就看到老爹跟前站著一個人,佝僂著身體,看上去十分蒼老。
他見我進來,抬起頭看了我一眼,我被他嚇了一跳。他的眼神看上去十分的恐怖,雙眼空洞,似乎沒有眼球。
“既然如此,那就定下吧。我家那孫女,也到了年紀了。”他說了一聲。
老爹點了點頭,說:“既然如此,婚禮就定在明天,八月十七,過了十五,避開十六,陽氣迴轉,驅兇化吉。”
“蘇祭酒說了算!”他說著,直接轉身,往屋內走去。
老爹沒有多攔,而是看向我說:“婚事已經定下,向老人家拜三拜,跟我回去,準備成親!”
“老爹,這不好吧!”這一次我有點生氣了。
從小到大我都對老爹言聽計從,但這一次,我第一次覺得老爹有點過分。
說媒娶親,本來是我的人生大事,但是老爹卻就這麼草草的給我定下來,不僅如此,我連人家姑娘長什麼樣都沒有見到。
“好不好不是你說了算!”老爹淡淡的說道。
“我拒絕!”我說。
“由不得你!”老爹說完,突然走到我身後,手放在我肩上,狠狠的一壓。
我來不及反抗,就直接拜了一拜,而後我的身體更是不由自主的再次拜了兩拜。
“三拜已成,走!”
老爹頭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我轉身愣愣的看著老爹的背影,久久無言。
我知道,老爹是已經下定了決心,讓我取了這門親。
我長長的嘆了口氣,我知道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而且我知道老爹不會害我,相反,他在保護我。
雖然我並不明白,到底有什麼危險會發生在我身上。
回到家的時候,我看到老爹已經在了廳堂裡,三個老酒罈擺放成三角,那個打開了的酒罈正對著老爹。
老爹手中拿著幾張紅紙,紅紙上帶著水漬,隱隱有酒味。老爹拿著那些紅紙在那個酒罈上輕輕的擦拭著。
而在那酒罈上面,不知何時,竟然多了一個金色的古字,字體扭曲,卻又有種渾然天成的感覺,我並不認識。
老爹見我回來了,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看向我,指了指酒罈上的那個字說:“這個字,你認識麼?”
“不認識。”我搖頭說。
“今!”老爹說:“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這酒罈是做什麼的麼?”
“你打開的這個,是你的今生。”
“從你打開它的那一刻,你的命就已經不在你手中。”
“老爹幫不了你什麼,讓你成婚也是迫不得已。”
“你
不要怪老爹。”我看到老爹似乎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我剛要說話,老爹又說:“回你房間吧,禮服已經放在你房間裡面了,今天晚上穿著睡,明天一早,去迎了那姑娘回來拜堂成親。”
“老爹,我有喜歡的人了。”我說。
“那個女人?”老爹淡淡的說道,似乎並不意外。
我卻懵了,我沒想到老爹竟然知道。
“你和她有緣無份。”老爹又說:“好了,回房吧。”
幾乎不等我說話,老爹便消失在了我的視線中。我原本以為,那個女人的存在只有我知道,卻沒想到,老爹早就已經清楚。
這也讓我更加的覺得不可思議。
而且現在看來,我想做什麼,要做什麼,老爹都能夠事先知道,我已經沒有選擇餘地了。
我回到了房間裡,果然
床上已經放著一套新衣服,大紅色,和古時候的新郎官穿的一模一樣。現如雖然白嶺村地處偏僻,但也早就跟隨著外界的腳步,已經沒有人婚禮穿這種衣服了。
我只覺得十分的怪異,而且看情況,這套衣服老爹已經準備很久了。
這時候我已經認命,嘆了口氣後將衣服穿上,而後便躺在了床上。
這一晚我在思索老爹的話中,很早就睡去,我期待中的那個女人卻沒有再出現。
早上醒來,在老爹的安排下,我很早就到了那戶人家,那個佝僂的老人此時也穿上了一身紅袍,我一眼就看到了他身邊的姑娘。
鳳冠霞帔,蓋著紅蓋頭,身材還算高挑,雖然看不到面容,但似乎也是個不錯的姑娘,而且,我總覺得有點熟悉。
村子裡很熱鬧,大家都知道我要成婚,所以早早的就已經開始安排。
一切井然有序,我將她迎回家,在早就已經佈置好了的廳堂,開始準備拜堂。
忙碌下來,這時候已經傍晚六點。
這時候我家已經站滿了人,都是村子裡來湊熱鬧的。
老爹招呼著他們,清點著名單。
時間是訂在七點整,所以還有點時間。
“少了一戶,老趙家呢?”突然老爹的聲音傳來。
我聞聲看了過去,老爹一臉怒容。
有人回答說:“老趙家的閨女臨盆,這會兒來不了。”
老爹一聽,眉頭一皺,隨後臉色微變。
但他並沒有說什麼,而是直接看向我說:“拜堂開始,不要再等到七點了。”
說完,他直接走到了高堂的位置上,那個佝僂的老人坐在一旁。
我猶豫著遲遲沒動,到了這一步,我心裡還是有點排斥。老爹見狀,直接走了過來說:“還不拜,真想沒了這性命?”
“我……”
“那女人跟你無緣!”老爹打斷了我的話,而後一把按在我身上,在同時看向了那主持婚禮的人。
老爹在村子裡的威望讓人對他的做法不會有絲毫懷疑,所以老爹強迫我拜堂,其他人也都沒有出來阻攔。
主持的人見狀,便喊了一聲。
“一拜高堂……”
我心中難受,我剛才不拜,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我又看到了那個女人。
她就站在我的不遠處,看著我,臉上滿是淚痕。
我當時想要去找她,卻發現身體都動不了。
我知道這是老爹做的。
但我不明白,老爹為什麼一定要我成婚,而且要當著那個女人的面。
直至最後一拜的時候,我發現那個女人
身上的雪白全部都消失了,她似乎不哭了,眼中多了幾分怨恨。我心中不由自主的咯噔了一下。
三拜結束,我抬起了頭。
那個女人消失了。
與此同時,外面傳來一聲焦急的喊聲。
“蘇祭酒,我家閨女臨盆難產,快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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