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有故事 · 文裡有智慧
格格說
許仙遇白蛇，千羽遇錦鯉。一顆真心，一世緣分。
文 | 俟銜 圖 | 花瓣網
01
天已經快黑了，蘭千羽還是沒有找到一家客棧或是民房，看著四處茂密無邊的叢林，他有些絕望。
就在嘆氣的當兒，他看見前面拐角處有一茅屋露了出來。天不絕我！蘭千羽大喜，急忙趕上前去。
茅屋的門大開著，裡面有個女子正坐在一堆火前，正烤著一隻野雞，香氣四溢，饞得他直流口水。正要上前，一陣陰風襲來，蘭千羽覺著不對，轉身想走，身後傳來一到嘟嘟囔囔的聲音。
“找錦鯉的吧？書生……想中狀元？”子泠啃著烤雞慢慢走近，一雙眼睛滴溜溜直轉，上下打量蘭千羽。
傳說此地有一眼靈泉，裡面有一條錦鯉，是上天所派，能實現人們的各種願望。
尚未開口已被看透了目的，蘭千羽有些詫異，但立馬就明白了。能不遠千里跑到這深山野林的，也不會再有第二種原因了。
完了，出門沒看黃曆，一走夜路就撞鬼。蘭千羽不敢動彈，心裡叫苦不迭。
子泠似乎察覺到了，對他怒目而視，“喂，想什麼呢？我就是那條錦鯉，我可是神仙！你懂不懂！”
“神仙？那太好了，你一定能幫我實現願望的對不對？”蘭千羽立刻忘了害怕，高興得手舞足蹈，“我要中狀元，施行我的治國方略，把國家治理得富足強大！”
“你高興得太早了，我現在已經沒有願力了。”子泠抱怨同時還不忘了啃幾口野雞，似乎吃才是最主要的，說話不過順帶而已，“說得那麼好聽，其實骨子裡還不都一樣，為名為利，貪得無厭。”
靈泉的錦鯉本來是極靈的，總是努力為人們實現願望，最初人們只會許一些小小的願望，諸如能找到丟失了的髮簪之類的，子泠也樂得幫忙。
但漸漸的，來許願的人越來越多，他們的願望也逐漸複雜，直到最後，子泠耗盡了願力也再沒辦法實現。
她終於對人心大失所望，因而逃出靈泉，在這深山裡搭了一間茅屋，過上了抓野雞裹腹的生活。
蘭千羽滿懷期待落空，聽得她這樣說，心裡的不平全都湧了出來，“可不是嗎？連個普通科舉考試都不能公正，個個趨炎附勢，吃著皇糧，腐蝕國家！”
他說到傷心處便全然忘了自身處境，雙目泫然欲泣。
子泠訝異地看著他，不覺間已經扯下一隻雞腿遞了過去。
“你吃！”
那一夜，萍水相逢的兩個人，啃著一隻烤雞，說了一宿的知心話。
02
吃了三天烤雞，暢談了三夜的理想抱負以後，蘭千羽終於想起自己還要趕考，急忙收拾行李。子泠看了看自己搖搖欲墜的茅草房，伸手使了點法力將它推倒，也跟著蘭千羽去了。
有子泠的幫助，蘭千羽很順利地到達了京城，一路上有房住有野雞吃，還有佳人在側溫聲細語，除了趕路辛苦點，他從來沒活得如此舒適過。
考試如期舉行，蘭千羽也順利答題，這一次，他將自己專研了很久的治國之策融入題中。
用詞誠懇而慷慨激昂，曉以情動以理，就算是不懂治國的老翁，聽了這些話也會熱淚盈眶。他估摸著，這次就算不得第一，也一定是第二。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他再也沒有機會看到自己的排名了，戰亂爆發了。
他們的國家，近年來朝中奸臣當道，皇帝被矇蔽了耳目，一任他們胡作非為，早就是風雨飄搖，鄰國對這片肥沃的土地垂涎已久，這次終於出手了。
一人一仙面面相覷，一時間有些搞不清楚狀況，最後蘭千羽率先打破沉默，他跪在地上大哭起來。
“我的國啊我的家，你怎麼這麼多災多難啊……”
子泠看著他，總覺得他是在喊“我的狀元啊我的官位，你怎麼就這麼多災多難啊……”
她踢了他一腳，“喂，你不是說要報效祖國嗎？現在是你為國捐軀的時刻了。”
蘭千羽止住哭聲，“我一個文弱書生，肩不能擔手不能提的……”
“切，我看你就是膽小怕死，若你喜歡的姑娘被人抓住了，你也會這麼說嗎？”
蘭千羽看著她氣鼓鼓的樣子，忽然紅了臉，他轉過頭去，不再看她。
戰亂進行得很快，國家土地大片大片地流失，出征的戰士皆是一去不回，用自己的鮮血對祖國做了最後的回報。
蘭千羽每日鬱鬱寡歡，時而長嘆時而長歌，就算子泠把烤雞送到他的嘴邊，他也不見有一絲歡樂。
生在亂世，或許我應該成為一名武將，以文治國，那隻在太平盛世才適應。他想。
03
敵人最終還是打到京城來了。
這一次，他們來勢洶洶，看樣子是一定要將這個國家完全滅亡，皇帝幾次派人送去了和約，都被他們無視了。
蘭千羽最終還是去了軍隊，一到任，首領就交給了他一項及其危險的任務，去與敵軍頭子商談休戰。
在這個節骨眼上，敵人是不可能會輕易休戰的，去就等於送死，這是誰都知道的事。
但皇帝被嚇得躲在深宮不敢出來，總想著能有奇蹟，還是不斷地派人，首領也無奈，只得找了一些沒什麼大作用的人去。蘭千羽文弱無力，又滿口道義，自然就被首領盯上了。
明知是去赴死，蘭千羽還是很鄭重地表示一定盡全力完成任務，不達目的死不罷休。
首領拍了拍他的肩膀，嘆了口氣，想了想又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悄悄話：“你的文章皇上看過了，特別讚許，其實這次派你去，也是皇上的意思，他相信以你的才幹，一定會化險為夷，他還說，若你能完成任務，讓國家平安，一定會重用你的……”
蘭千羽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
子泠沒有想到膽小怕死的蘭千羽竟然會真的把性命置之度外，一下子慌了起來，她拉著他的衣服，不讓他走。
“你不怕死嗎？你明明知道去了就沒命了，為什麼還要答應他？什麼首領，什麼皇帝，都是些欺軟怕硬的傢伙，看我不收拾他們！”
蘭千羽替她擦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流出來的眼淚，“不關他們的事，是我自己做的決定，能為國而死是我的榮幸。”
“那我跟你去！”
“你的願力早就用光了，剩下的那點小法力，搭個屋棚抓個野雞還差不多，去對付那麼多的人不是去送死嗎？還是乖乖等我回來吧。”
他說完推開子泠緊握住的手，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了，子泠看著他的背影，眼淚終於決堤，她忽然覺得，相處這麼久，自己卻從來沒有真正地瞭解過他。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子泠沒念過什麼書，此刻蘭千羽常說的這句話突然闖入腦海，她竟也能深刻體會其中的無奈與決心。
她似乎已經看見了蘭千羽死後的模樣：他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奄奄一息，而她在一旁束手無策，拼盡了全力也無法多挽留他一秒。
人人有願求錦鯉，但錦鯉，能幫人加官進爵，幫人治國安邦，卻不能實現自己的願望，不能救自己在乎的人一命。
子泠突然想到了什麼，她擦乾眼淚，一轉身也消失掉了。
04
敵國軍隊首領並沒有把蘭千羽殺掉。
他看著這麼個文弱的書生穿過兩方陣營進入敵國陣地，站在這裡大談什麼和睦共存，深深地感受到了鄙視。
“戰略戰力上勝不過我們，就想這樣來羞辱我？”他氣極反笑，一反常態沒有下令將人殺死，而是捆綁起來，專門找了幾個人來折磨他。
鄰國監牢裡各種刑法，從最輕的到最重的，一樣一樣加諸在蘭千羽身上。他本書生，弱小非常，哪裡承受得起這樣的折磨。
幾套刑法下來，就已經奄奄一息，就連那幾個看守都不忍心再下手。
他的嘴卻一直沒聽過，一直嘮叨著休戰的好處，和睦的利益。最後舌根子磨起了泡，稍微一動就生疼，他還是不肯停歇，一直用幾乎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說著。
直到鄰國皇帝出現，見他意志非凡，起了好奇心，豎起耳朵聽了他幾句話。
這一聽，鄰國皇帝立刻被他的真切言語打動了，他立馬叫人將他放下醫治，待他傷勢剛有起色，就將他單獨招來密談。
兩人談了一天一夜，鄰國皇帝被他深深折服，最終答應退兵，但他有一個條件：蘭千羽要為他所用，或者死。
他不能讓這麼一個人才流落別國，否則絕對會成為最大威脅。
蘭千羽想都沒想，直接一頭撞在了柱子上。鄰國皇帝愣了半晌，嘆著氣離開了。
子泠趕到的時候，蘭千羽已經只剩下一口氣了。她抱著他一個勁兒地哭，眼淚啪嗒啪嗒打在他的臉上，流入未痊癒的傷口裡，生疼。
蘭千羽睜開眼睛，看見子泠，鬆了口氣，“還好你來了啊，我不用暴屍異國荒野了。”
“你別死，我讓你中狀元好不好？我讓你做大官好不好？”
蘭千羽無力地笑了笑，“傻瓜，我的目的是治國救民啊，考狀元做大官只是途徑而已，如今我為國而死，死得其所，我的願望已經實現了啊！”
他伸出手，想去觸碰子泠，但手上力量不夠，伸到一半便墜了下去，子泠急忙抓過他的手，十指緊扣，兩心相連。
05
戰亂終於結束了，鄰國接受了和談，退兵回自己的國土，並承若五十年內不再入侵。
經過此次事件，皇帝也明白了自己的荒唐，他懲罰了那些暗飽私囊的亂臣賊子，重用那些忠心有才幹的人，發誓要將國家治理好。
雖然他看中的蘭千羽不在了，但他留下的那篇治國長策，將會是這個國家的福音。
即便，這個國家幾乎沒什麼人聽說過這樣一個名字。
……
遠離廟堂的深山裡，有一座小茅屋，一男一女對坐其中，邊吃著烤野雞邊聊天。
男：“想不到你除了搭屋棚抓野雞，還有讓人起死回生的本事啊。”
女：“哼！別小看我，我可是神仙誒！”
子泠白了蘭千羽一眼，跑到仙界找朋友們借了一堆法器的事，她沒有說，只享受著蘭千羽的誇讚。
“現在皇帝可對你讚不絕口呢，你不去做你的大官了？”子泠裝作生氣地問。
蘭千羽放下嘴裡的烤雞，笑了笑，“我已經為國家捐了一條命了，今生無憾，這條命是你給的，當然就任由你處置了！”
清脆笑語聲中，兩隻油膩膩的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法律顧問 | 浙江文曜律師事務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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