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9 朱新建:臨摹與書法

朱新建:臨摹與書法


臨摹對畫中國畫非常重要。宋人畫的花鳥的形,既不是通過西方寫生的辦法得來的,也不是胡編亂造得來的,我覺得很奇怪。宋人畫的鳥看上去很像,又比真實的鳥含量大得多理理想得多。像凡·高的《向日葵》,比真正的向日葵要豐富,凡·高是怎麼得來的呢?我們暫且不說,但他個人的精神內力一定特別大。其實畫家之間的精神高度是一致的,畫中國畫同樣需要這種精神內力。我們現在看古人的畫,我相信每個畫家肯定有體會,宋元以來的畫家就是你臨臨我的,我臨臨他的,相互把一種理想性的事做得越來越完美,就像民間口頭文學一樣,七傳八傳後・這個形變得越來越豐滿、完整、理想,最終畫超出了原樣本身,更好看,也更豐富。


朱新建:臨摹與書法


臨畫應該是主動地、理解地、帶研究性質地去臨摹,這是非常重要的。但是由於西方思想進入,我們很多人都會覺得寫生好像更正統,更符合科學,我認為這種想法沒有道理。很多成功的畫家都下過大量的臨摹功夫卻都羞於去說,總會不停地誇大寫生的一面。其實我認為寫生和臨摹都很重要,談不上哪一個學習方法高級・哪一個就低級。寫生也不能硬寫生,也需要帶著主動性和研究性質去寫生,作用才會更大。


朱新建:臨摹與書法


書法是很奇怪的事情,按道理講,是由漢文本身的造字原理來確定的,從繪畫而來,但是現在看書法肯定不是繪畫,如果拿漢字與拉丁字母相比,它肯定要比拉丁字母跟繪畫的關係複雜得多。拉丁字母確實豐富,有所謂的長短、輕重、寬窄的種種搭配,會讓你感覺到形式的多樣性。而中國人歷來崇尚單獨欣賞的形式,朝這種單獨的審美價值去追求,就是我們通常講的書法藝術。我覺得,書法是中國特殊的審美信息寶庫,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裡面承載的情緒是永遠挖不完的。同樣,這樣的承載太可怕,對於今天學習書法的人來說比較難,寶庫太大,不好選擇。我對書法的態度是,尊重它,偶爾迷戀它,非常欽佩它。


朱新建:臨摹與書法


我最早開始臨摹作品是在“文革”時期,在一把扇子上用毛筆臨潘天壽的菊花,是潘天壽很大一幅作品中局部的兩朵小菊花。當時並不在意,後來有一回我拿著這扇子眼同學和他哥哥到位老先生家去玩。因為同學的哥哥跟這位老先生學書法,那天就帶我們去見這位老先生。先生叫錢瘦竹,跟亞明、高二適是同學,當時他的金石、書法都很有名氣。他看到我那把扇子說:“噫!這扇子誰畫的?這個人是學石濤,學得不錯。”其實我根本就不知道石濤是誰。我想,臨了潘天壽沒臨好變成石濤了,可能是我的用筆比較生,沒有本事畫到潘天壽那樣熟練,畫得很生才看上去像石濤。老先生就問這是誰畫的,同學的哥哥指著我說,是他畫的,然後先生就笑了起來,感覺自己是弄錯了。但從那次跟老先生見面後,先生對我很好,教我很多東西,我受益非常大。他建議我讀四書五經,當時我很詫異,不理解,讀這些書幹什麼用?他的講法跟當時社會上流行的講法不一樣,他的意思是我讀讀這些書,可能會對畫中國畫理解更深厚一些。當時他的這些說法如果傳了出去,肯定就會被定為教唆犯,是吃飽了撐的,除了給自己帶來危險以外,沒有任何好處。


朱新建:臨摹與書法


我沒直接拜到過哪位老先生門下,可能正因為這個,我畫畫方面就更加自由一些,自己亂找東西拿來臨摹。那一次等錢老先生走後,我問同學的哥哥石濤是誰,他說石濤是位大畫家。我問比黃胄還好嗎,他看了我半天,不說話,就笑。那時我實在想不通,難道還有比黃胄畫得好的?於是我就開始學石濤、八大、徐青藤・陳老蓮,一直摸上去,慢慢算摸到一些東西。有一回,我跟錢老先生走在馬路上,看到一面牆上刷的新魏碑體的標語,我就說,這個字寫得好!錢老先生馬上就眼我翻臉了,說這是什麼好字,你又不會看,到我家我給你看好字。到家後,他拿出《曹全碑》《禮器碑》《龍門二十品》等,然後說,這オ叫隸書,街上那些破字有什麼好!我一聽,也不太接受他的說法。他又拿來他孫子寫的字,說,這是不是比街上的寫得好?我一看愣住了,寫得真好,小孩寫的那種字,不規範,但是很認真地拿毛筆寫在宣紙上再託裱起來就不一樣了,這點判斷我還是有,看到好的我肯定會認的。他說,這些沒什麼了不起,又拿了一些魏晉時期不太出名的造像字帖給我看,說這些跟兒童字是一樣的。我一看,覺得很有道理。他又說,字寫得工工整整未必全好,只有把個人性情表達出來才是好。其實我在錢老先生那裡學了不少東西,打了些審美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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