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林點點醉眼,如綺似夢;柳絲纖纖翠腰,似詩如畫。盧員外發家後,在這天工山水畫卷中,修建莊園,佔地六十頃。
桃林環水,柳黛阿嬌。湖水盪漾,山郭秀廊。三里桃紅,通向翠柳島嶼。
島上有五顆古柳,盧莊主依葫蘆畫瓢,郊晉代名士五柳先生,取名五柳莊園。
達官貴人來此宴會,商賈販夫聚此商貿,文人雅士會客吟唱。莊園坐地興隆,聲名鵲起。
桃柳秀異色,莊園開設驛館店。
盧員外聚賢納客,門庭若市。其胸中雖存墨寥寥,但壯心不已,引四方八朋,以圖大計。
盧公在桃林修歸雲寺,修長亭和禪院,雕樑畫棟,月色溶溶;飛閣流丹,古院深沉。
歸雲寺開光之日,車水馬龍,梵音高奏。神垕之像,栩栩如生。善男信女,廣捐善銀。
有一靈山道士,遊經於此,見三里桃林美不勝收,也看到莊園妖氣瀰漫,於是入林過院。
盧員外見道長氣宇軒昂,就奉為上賓,請到歸雲寺中。
靈山道士慧根深,有陰陽之眼,從香客盈門的歸雲寺中,看出主持是個黃鼠精,身披袈裟,口中念念有辭。莊上,四方貴客嘉賓,多半妖魅,螳螂精,蛤蟆怪,長蟲妖,紅毛鬼。
紅桃綠柳之中,最厲害的妖,是五柳樹下的狐妖,還在清修,沒有出洞。
席間,盧公的侍妾,是桃花精,長得異常水嫩,眉目俊俏。
靈山道士臨別之時,對盧公說,"你我一見如故,相談甚歡,但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盧員外說,"但說無妨。"
靈山道士道,"員外坐地生金,昔日行善積德,而今貴客盈門,聲名遠播;福地居福人,福人居福也。人生之廣途,當行則行,當止則止,行止乎如欹器。欹器者,虛則欹,中則正,滿則覆。"
盧員外哈哈大笑,一笑了之。
靈山道士看出,盧員外是個自負和固執之人。"玉在櫝中求善價,釵於奩內待時飛",盧公斂地無度,在於聚財;建寺納客,在於吸金;桃柳之名,喙頭營商。風生水起之後,百妖已至,而他渾然不知。
笙歌妙曼,煙籠碧溪,水光十色。有大戶看上了這方天地,和盧員外談妥了賣價。
而此時,百妖雲聚於此,妖味十足,陰氣森森,也驚醒了五柳樹下清修的狐妖。
夜深人靜,狐妖出洞,往往化身為佳人伉儷,出沒客館,伺機吸人靈氣,已經有近十名男子喪命。
快到口的煮熟鴨子,被狐妖攪得快丟了,盧員外豈能善罷甘休。
每天子夜,正是狐妖外出的時候。
盧員外帶著家丁,圍著五柳樹,下了天羅地網的套。
扣住了,繩索繫住的柳樹上,鈴鐺脆響,越來越緊。
盧員外走近查看,是個中年男子。中年男子面不改色,說月色正好,所以出客館走走。盧員外手一揮,給他解了套。
該男子走出十步之外,一道青煙去了。
第二次,鈴鐺響後,盧員外走近一看,是個老婦人。老婦人罵到,"你們開什麼莊園,還真的給人下套了。要說把我這老骨頭弄碎了,我拿你們墊棺材底。"
盧員外驚出一身汗,鬆了扣。
老婦人化了道青煙,去了。
第三次,盧員外咬牙切齒,邊走邊說,"這次看你往哪走,你逃不了了。"
扣住的是一名妙齡女子。
眾家丁嘿嘿地笑著,盧員外詭秘地問,"說,這次幹什麼來了?"
該女子嚇得哇哇大哭,說是小兩口在旅館吵架,吵完後賭氣出來,就被套住了。
盧員外冷笑一聲,說"理由編的挺好。給我朝死打。"
眾家丁一擁而上,把女子活活打死了。
這回,還真不是狐妖。
盧員外因此命案,獲罪死刑。
五柳莊園,眼睜睜的,丟在了盧員外自己手上。
異史氏河鮁言:孔子向子路傳授“損之又損之道”,“聰明睿智,守之以愚”; “功被天下,守之以讓”;“勇力振世,守之以怯”; “富有四海,守之以謙”。盧員外富甲一方,坐地生金,漲船起價,失之以貪,誠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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