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4 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淺談兩宋文人的詞酒情懷

本期概要

古代文人與酒的情緣,最早可以追溯到先秦還曾出現過

“周公禁酒”,而這種情緣的成熟則是在唐宋時期。


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淺談兩宋文人的詞酒情懷

唐宋以來文人創作與酒聯結在一起,酒成為了文人一生當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文人的命運也與酒漸漸交融。

盛唐造就了文學的興盛,文人雅士登堂入室飲酒作詩,多慷慨激昂之風氣,這是盛唐的浪漫。但到了兩宋,情形則為之一變,憂國憂民之情溢於言表,整個王朝的文學創作處在一種壓抑的狀態下,飲酒成了一種精神上的慰籍。

盛唐一喜,兩宋一悲,這一喜一悲卻意外造就了文人命運與酒文化最深的交融。

兩宋文人對酒的依賴度,與唐朝時期的文人相比,可謂有過之而無不及 。唐朝以“酒中仙李白”為首,一派豪邁之情,宋朝則有“醉翁之酒――歐陽修”“哲學之酒――蘇東坡”以及頗具代表性的“酒中豪傑――李清照”等,無不充斥著憂愁之意。

如果說唐朝文人對於酒,是精神的寄託,那麼兩宋文人更多是精神的依賴,還有對現實的期待。

遼夏金元的外部壓迫,王朝內部的腐朽沒落,這一切也都在將文人向飲酒圖醉,借酒澆愁的邊緣推去。那麼兩宋時期的文人與酒,還有著哪些深層次的不解之情呢?


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淺談兩宋文人的詞酒情懷

01

宋代,作為中國歷史上經濟極為繁榮的特殊時期,商業發展自然繁盛,而在商業帶動下,工業發展也是“水漲船高”,釀酒工業,就在這個時期得到了空前發展,釀酒程序日益優化。

據 朱 肱 《 北 山 酒 經》記 載:平 居無事,耳力江山之興,亦未足以知麴櫱之力,稻米之功。至於琉璃放逐,秋生暮雨,朝登槽丘,暮遊曲封,御魑魅於煙嵐,轉炎荒為淨土,酒之功力,其近於道耶。

在當時的文人看來,酒首先可以飲酒助興,可以與好友親朋相聚一堂,飲酒作樂,在這繁雜的浮世之中尋得一方淨土。同樣,在朱肱看來即便是琉璃放逐,酒依然可以常伴左右,當深秋暮雨之時,盡情的飲酒還可以抵禦北方寒氣,亦或是南方瘴氣。

酒是否真有此等功效不再重要,重要的是這種豁達的心胸,這種無論或悲或喜,都與酒分離不開的文人意氣。

正是如此胸懷,使得中國文人與酒的情緣,逐步開花結果,而追其緣由,卻是一紙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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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廣開科舉,為天下寒門士子打開了一閃新世界的大門,無數學子紛紛參與科舉考試,只為求得榜上有名,進而加官進爵、建功立業,成為文人中的佼佼者。但榜上有名者少,名落孫山者眾,雖是科舉的正常情況,但對這些寒窗苦讀數十年甚至幾十年的學子而言,人生最大的打擊莫過於榜上無名。

榜上無名者充滿了憂愁,那麼何以解憂呢?正如當年曹操所言:“何以解憂,唯有杜康”。的確,落榜的學子怨天尤人者有之,發奮圖強者亦有之,但無論是怨天尤人者,還是發奮圖強者,都免不了“以杜康解憂”。

這便是古代文人與酒有著不解之緣的第一大原因,文人在仕途沉淪當中借酒澆愁,用酩酊大醉來宣洩對命運的不滿。用酒來麻醉自己,用醉生夢死,去應對這場美好願望與科舉現實的錯位所帶給自己的沉重打擊,聊以自慰。

同樣,仕途的失意也會帶給文人沉重打擊,不同於科舉打擊下的怨天尤人和發奮圖強,在仕途不順之時給文人的打擊,是具有毀滅性的!首先是考驗文人骨氣,如若沒有骨氣,定然可以反敗為勝平步青雲,當然少不了後世唾罵。其次便是放浪形骸、寄情山水,或憂國憂民、盡忠職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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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東坡便是仕途不順的典型,兩入朝堂皆徒勞,前後貶官十幾次。那麼蘇東坡在仕途不順的時候,選擇了什麼呢?美食美酒

蘇東坡在貶官旅途當中,不僅是美食專家,還逐漸成為了酒文化專家,形成了一套以“半酣”和“歡適”為核心的飲酒觀。和科考不順的無數文人一樣,仕途不順的文人蘇東坡也選擇了酒,而且在酒中導入了哲思。最出彩的,當屬《放鶴亭記》,他在文章中六處提到酒。

而蘇軾酷愛“杯中酒、酒中月”的背後,蘊藏著的其實是兩宋文人與酒有著不解之緣的第二大原因。現實生活總是不如意事十之八九,種種不平衡充滿了日常生活,這種現狀被宋人歸結為“清醒時痛”,於是不清醒成為了追求,進而與酒為伴,成為了必然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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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宋代文人對酒的推崇,加速了酒文化的繁榮,而官方對酒的推崇和管制,更是掀起了一股酒文化發展的浪潮。

宋代黃酒的生產量猛增,無論是街頭巷尾還是瓦舍勾欄都能看見黃酒的影子,而黃酒的釀製也成為釀酒史上的鼎盛時期。

黃酒,逐漸成為了宋代酒文化特有的一種文化符號,下到民間文人結客送酒,上到皇帝賜宴群臣,而文人的命運,又與酒的聯結更加緊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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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雅士愛酒彌深,進而又推動著酒禮、酒俗酒詞等等酒文化所特有之形式的發展,釀酒業和酒詞文化又進一步交融。

文學藝術是活著的靈魂,而酒則是促進劑,文人雅士解救澆愁,同時慷慨陳詞,在文學創作上更深情的訴說衷腸,文人與酒的交融更進一步。在酒業繁榮之際,形成了制酒、運酒、賣酒、品酒得一套產業鏈,品酒則是制酒的靈感來源,這一環節,便掌握在了文人手中。

其中的諸多環節,在當時都形成了產業鏈,成為了官府的收入源。如官府開辦飲酒吃飯的專業場所――酒樓,官府開辦集中批發酒的地方――酒庫,官府控制酒麴專賣等等。

據《東京夢華錄》記載:“在京正店七十二戶,此外不能遍數,其餘皆謂之腳店。”

注意這裡的“正店”和“腳店”,都是銷售官酒的地方,也就是說當時的東京城已經遍佈賣酒的小店,正店七十二戶分佈在東京城的各個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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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處處有酒,隨時隨地售賣的現狀,又給予了文人以極大的便利,逐漸形成了哪裡有煩惱,哪裡就有酒,哪裡有酒,哪裡就有文學創作的情形。

柳永在這方面最具有代表性,花間詞派的代表人物,瓦舍勾欄的靈魂寫手,奉旨填詞的柳家三變公子,窮困潦倒的落魄書生,古代文人悲情的模樣,他都有。當時的柳永,一方面寄情於酒,一方面陶醉在俗稱,進而創作出了無數為人津津樂道的文學作品。

如《蝶戀花》:

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裡,無言誰會憑闌意。

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是什麼樣的環境,什麼樣的經歷,才能讓他發出“擬把疏狂圖一醉”這樣的豪邁而不失淒涼,悲情又不失氣魄的詞句呢?命運!顯然,柳永對酒的感情已經達到了命運與酒共交融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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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文人與酒的情緣,在兩宋時期,一直是壓抑而又沉悶著的,這與兩宋王朝所處的環境有關。外敵虎視眈眈,大宋柔弱不堪,多了些割據賠款,少了些豪邁虎膽。

家國情懷一直都是文人的魂,古代文人更是如此,當時的文人都是儒家子弟,自讀書以來“忠君報國”的思想便沁入骨髓。於是乎文人志士日益增多,愛國熱枕一時無兩,朝堂之上,亦不乏為國為民而敢於向皇帝下戰書之人。兩宋時期的現狀,便讓這些文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恥辱。

此時的文人分化成為了兩部分,一部分是民間文人,即“山河破碎風飄絮”之時生死存亡難料的底層文人,如李清照。另一部分則是廟堂文人,為國為民“精忠報國”的高層文人,如文天祥、辛棄疾。

李清照是那一部分人的典型代表,從一個夫妻恩愛轉變到兩地分居,在山河破碎之後又孤苦伶仃,他的詞道盡了無數底層人物的命運。同樣,酒在李清照的詞中比比皆是。如《鳳凰臺上憶吹簫》中所寫

“生怕離懷別苦,多少事、欲說還休。新來瘦,非幹病酒,不是悲秋。”

在醉後她也不失調侃宣洩“酒醒燻破春睡,夢斷不成歸”。而當她悲傷至極的時候,她也會酩酊大醉,以至於發出“沉醉不知歸路”的感慨。

據不完全統計,李清照流傳至今的作品50餘首,而其中關於“酒”的,達26首之多,“酒”佔了這位文人的一半文學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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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李清照不同,辛棄疾則是古代文人中的佼佼者,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馬上定乾坤。在山河破碎之時,底層出身的辛棄疾,毅然決然加入了保家衛國,抗擊北狄的隊伍當中,身先士卒。

他在《鵲橋仙 山行書所見》中寫到:“松岡避暑,茅簷避雨,閒去閒來幾度?醉扶孤石看飛泉,又卻是、前回醒處。”一派恬淡的氣氛,與他沙場秋點兵的豪邁,可謂是大相徑庭,然而正是這種區別,更能顯示出兩宋文人的家國情懷。

不僅南宋王朝如此 北宋王朝也是如出一轍,在面對國內弊端不斷,邊關不寧的時候,支持范仲淹變法的歐陽修卻被一貶再貶,文人的志氣被一再挑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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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歐陽修卻是已然看淡,作為文人,他矢志不渝,即便是被外放,他也欣然言道“君子與君子以同道為朋。小人與小人以同利為友”,面對朝居的腐朽和自己仕途的不順,他也坦言“建功立業當盛日”。

但在這種胸懷的背後,卻是這位為人對酒的愛戀,歐陽修是合理用酒的文人典範。他不會怨天尤人,也不會酩酊大醉,與酒始終保持著一種“摯友”的關係,他自號醉翁,言“酒逢知己千杯少”。他雖是酒氣沖天 但坦言醉舞之意不在酒,他心向國家,寄情山水,何其灑脫。

他的詩詞有230多首,而其中寫的“酒”的高達260處,也就是說每首詩詞都與酒有關,這“醉翁之酒”,深度詮釋了什麼叫文人與酒共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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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語

酒是文人的一種精神寄託,也是文人的一種解釋依賴。離開了酒,文人的命運中便少了一種色彩,離開了酒,文學創作便少了一種靈魂,離開了酒,文人就少了那一抹骨氣和灑脫。

文人的“醉”,並不是狂放不羈之後的無精打采,也不是一時氣盛下的放浪形骸,而是一種精神的追求,是一種超脫世俗的新境界。

兩宋文人與“酒”情感交融,達到了文學創作無酒不歡、挖掘不出思想內涵的地步。而命運的百轉千回,人生的縷縷受挫,則成為了兩宋文人與“酒”結緣的關鍵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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