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7 申時行——夾縫中求生


申時行——夾縫中求生

隆慶六年,做了六年甩手掌櫃的隆慶皇帝駕崩了。

不管這個皇帝口碑如何,我們必須站在客觀的立場上說,隆慶還算是個不錯的皇帝。

比起他不靠譜的老爹,離譜的兒子,他的表現要靠譜得多。

得益於他的駕崩,還是十歲的萬曆皇帝被推上了皇位。

這只是一個孩子,也辛虧是個孩子,如果不是孩子,張居正也許還是那個張居正。

但萬曆十年,也許沒有那麼順心。

得益於萬曆的年幼,銳意改革的張居正抓住了機會,成功的代高拱為首輔,在李貴妃和太監馮保的支持下,張居正基本獨攬朝綱,操縱大明的一切。

權勢帶來的最大的便利,就是可以著手做自己想做的事。

被壓在心頭多年的理想——改革。被張居正拿到了檯面上。

改革不是兒戲,張同學辛辛苦苦地幹了十年,也虧得他十年的辛苦,大明的成果很是輝煌。

太倉粟可支十年,周寺積金, 至四百餘萬"。

軍事上戚繼光、李成梁等名將鎮北邊,用凌雲翼、殷正茂等平定西南叛亂。

吏治上採取“考成法”考核各級官吏,“雖萬里外,朝下而夕奉行”,政體為之肅然。

單憑這一份業績,張居正高居大明第一首輔的寶座,無人敢否認。

但他忘記了一點,成長的萬曆皇帝。

皇帝還是孩子時,一切可以聽你的,可當孩子不再是孩子的時,那麼一切得另說。

這個世界是80後的,也是90後、00後的,可終究是屬於00後。

任憑你再能幹,業績再輝煌,一條鞭法再能積累銀子。

也改變不了時間往前走的事實。

經過十年的磨練,當年的孩子長大了,作為一個青年皇帝,他很清楚,在過去的十年裡,祖宗交給自己的江山根本就不姓朱,而是姓張。

一個叫張居正的人做了他該做的一切。

剛剛二十歲的萬曆皇帝很清楚,身為皇帝, 自己必須有一番作為“去張化”。如果做不到這一點,那麼自己未來的人生,將永遠活在張居正的陰影之下。

這種局面,沒有那個皇帝喜歡。

他同樣不喜歡。

一切的矛盾在張居正死後的第四天,徹底拉開了序幕,御史雷士幀等七名言官彈劾潘晟,萬曆命潘致仕。

這是一個極好的信號,作為大明最聰明的皇帝,萬曆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他沒有停手,不過幾個月的功夫,一切按照他設計的藍圖順利開展了起來,言官開始矛頭指向張居正。

他親自打造的輿論氛圍下,他莊嚴的下令抄家,並削盡其宮秩,迫奪生前所賜璽書、四代誥命,以罪示天下。

張居正所用的一批官員全都不用。

他啟用一部分新人,開始著手打造屬於自己的勢力。

好好先生申時行就在這個時候被推上了大明首輔的寶座。

這是一個危險與責任並重的職位,但風險與回報從來是正比。

無論你願不願意,坐上大明首輔歷史總有記上一筆。

史書就那麼點地方,能擠進去誰又能放過。

“大丈夫既不能流芳百世,亦不足復遺臭萬載耶!"——《晉書·桓溫傳》

這就是張居正死後的局面,按照資歷,按照官銜,大明首輔是輪不到好好先生申時行的。但架不住好好先生人品好,老天爺幫忙。

繼張居正首輔位置的第一人是張四維,眼看皇帝有心去張的意思,剛坐上首輔的張四維就力反張居正改革措施,起用一些反對派人士,以迎合時議,收攏人心。

只可惜,張同學的老爹不爭氣。

才一年的功夫,因父亡丁憂。

申時行——夾縫中求生

張同學不想走,可現實讓他不得不走,他既沒有張居正的手腕,也沒有皇帝的支持,只能走。

比申時行資歷老的呂調陽已辭官回家養病,馬自強也已病死。

命運和機會把他推上了前臺,儘管申時行並不想做這個首輔。

但老天爺還是給了他坐上去的機會。

作為張居正的繼任者,申時行比誰都清楚自己面臨的局面,下面的人不服,皇帝的觀望,前任死在沙灘上的榜樣,無不告訴他,這個首輔不好當。

銳意進取,那是找死。

什麼都不做,那是找罵。

擺在申時行前面的似乎是一條死路,但申時行的高明在於他從死路當中尋了一條新的路。

儘管這條路是夾縫中求生的路,但終歸是路。

以前我讀申時行,總覺得這個人實在毫無魅力可言,既無主見,也無能力,更無作為,相比張居正的霸氣與魄力,申時行只知道一味的柔柔弱弱,在文淵閣八年,被人批判是一張白紙的功績,這樣的人作為大明的首輔,實在大明的悲哀。

這終究是少年人的看法,而今過了而立之年,人到中年,許多事,許多人再看,終究有些不一樣。

申時行就是值得再看的人。

有人說,少年看張居正,宏圖偉業彈指間的事,只要敢做,一切皆有可能。

中年看申時行,夾縫中求生才是中年的人生寫照。

歷史大多時呈現的就是一面鏡子。

照出歷史的興衰,自身的禍福旦夕。

像張居正這樣的天才人物尚且落得如此下場,他這樣一個既無"背景"又無"身家"的人何以能做到呢?

更何況,帝國最大的矛盾已經開始轉變。

張居正的十年給了帝國最大的活力,改革已經不再是帝國最迫切的問題,皇帝的權勢才是第一要務。

這兩點決定了他做和事老的現實原因。

他敏感的小心臟讓他很早就注意到,張居正走後現狀是儘快將朝廷上下的官員從張居正的清算中走出來,加強文官之間的互相信賴與和諧。此亦即鼓舞士氣,發揮精神上的力量,只有這樣才能上下一致,才能使得大明帝國得以維持正常的運轉並求得發展。

要做到這一點很難。

所以他得提供自己的誠意,既不能銳意進取,惹得皇帝的不高興,也不能什麼也不做,讓百官看不起。

很多時候,他宛如一個幫著修修補補的老媽子,衣服哪兒破了,補哪兒,又不能補得太難看,讓人說閒話。

為了做好這一點,他從不發表自己看法,甚至為了表明自己的心意,他先後遞交了11次辭呈才得以順利從高位上退了下來。

他寧可被目為大和事佬,甚至被批評為犧牲原則的政客,他都無所謂。

一切只為了夾縫中活下來,活著才有希望。

事實證明,這種調濟折衷的原則,效果的確很明顯,在張居正走後的十年裡,正是有和事佬申時行的出現,大明帝國的經濟和民生得以短暫的休養,皇帝和文官集團之間已經互相不信任的關係得以改善。

以後的種種,都從申時行的路子開始。

從這一點上來看,申時行並非一無所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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