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筆/鳴鴻刀
2019年馬上就要結束了，但印度由於《公民身份法案》而引發的大規模抗議示威活動並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
北方邦內政部發布的一項數據顯示，至少有19人在抗議示威中死亡，多達288名警察受傷，其中61人是被人用槍打傷的。此外，還有1113人因涉嫌參與暴力活動的示威者被捕，個別城市被臨時切斷互聯網服務。
其他地方邦的抗議示威活動也大抵如此，傷亡事件幾乎每天都在上演。
《今日印度》說，“和平抗議正演變成暴力行動”。還有印度媒體將這場抗議活動稱為“史上最嚴重內亂之一”。
莫迪政府面臨著上任5年半以來最嚴重的政治挑戰。為什麼這場抗議活動會鬧到如此大的規模？它又將走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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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聽刀哥講講這次抗議活動的由來。
12月10日、11日，印度政府和議會先後通過《公民身份修正案》（CAB），隨後由總統科溫德簽署成法，是為印度《公民身份法案》（CAA）。
關於該法案的內容，媒體已經做了連篇累牘的報道。簡單地說，就是對從指定國家（巴基斯坦、孟加拉國、阿富汗）在特定期限前（2014年12月31日）赴印度的非穆斯林非法移民儘快給予印度身份。
一石激起千層浪。
從政府通過“修正案”之日起至今，印度各地的抗議示威就幾乎沒停過。
顯然，其中最受爭議的無疑是將“非穆斯林”這一排他宗教性表述作為法律語言寫入國家文本，違背了印度憲法所規定的宗教平等與中立原則。
與此同時，印度政府根據該國最高法院受權，自2005年以來就在阿薩姆邦斷斷續續推行所謂“公民身份註冊”（NRC）制度。
NRC的核心是要求該地區的常住人口自證公民身份，具體說是證明其本人或直系親屬在1971年3月24日以前就已在該地定居。
之所以定在這個日子，簡單說是因為孟加拉國獨立戰爭是在3月26日爆發的。在此時間之後來印定居的移民，有因躲避戰爭而成為非法難民的可能。
在印度發生的大部分抗議示威活動是將上述兩件事合併在一起的，也就是說他們既反CAA又反NRC。
為什麼呢？
因為CAA可以幫助那些在NRC中被認定為非法移民的非穆斯林群體快速獲得印度公民身份，而在在NRC中被認定為非法移民的穆斯林群體則將繼續進入冗長的司法訴訟和審核，無法享受印度公民待遇。
也因此，CAA和NRC被很多媒體解讀為“組合拳”，負責篩選出符合政府要求的公民，穆斯林群體則被邊緣化。
現在NRC還只是在阿薩姆邦適用，一旦政府將其在全國範圍內推廣，CAA+NRC將進一步對穆斯林施行邊緣化打壓。
當然，這種說法也並非空穴來風。
印度執政黨印人黨主席、內政部長阿米特·沙阿此前在賈坎德邦地方議會選舉的一場拉票活動上，就已經暗示將在2024年前，也就是下一次全國議會選舉前，在全國範圍內實行NR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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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儘管此次抗議有正當的理由，但根據刀哥的觀察，很多參與抗議示威的人並不是在“真抗議”，只是成為他人“帶節奏”的犧牲品。
刀哥在與很多抗議示威者交流過程中發現，他們其實並不完全清楚CAA、NRC的內容，甚至也無法說明全國人口登記（NPR）和全國人口普查（Census 2021）的區別。
有人甚至只是為了區區幾百盧比（1盧比約合0.1元人民幣）的“小錢”就加入抗議示威隊伍。
消息人士私下對刀哥透露說，“錢是反對派給的”。
當然，錢是否果真是反對派給的，這既未經證實，也沒有太多實際意義。
但可以肯定的是，這筆類似“誤工費”的小錢絕不可能是天上掉下來的。而領了這筆錢的人當中，或許就有因此既“誤了工”也“誤了卿卿性命”的。
正如印度《金融快報》前總編輯德布對刀哥所說，“大部分走上街頭抗議示威的民眾是出於樸素的感情，而非基於對事實的理性判斷”。
德布在走訪了多個抗議示威人群后說，“包括很多大學生在內，很多人其實並不知道CAA到底是什麼”，“真正清楚事實的人是那些政客、資深媒體人和公共知識分子，但他們似乎卻故意散佈錯誤信息和混亂邏輯，來誤導民眾，以達到他們個人目的”。
有兩個比較有意思的例子可以跟大家分享一下。
一個是一名在印度頗受歡迎的新聞主播。
她在社交媒體上發佈了一段視頻，在視頻中，她帶著白色的抗議袖章，強調 “阿米特·沙阿說，印度教徒不必為NRC提供任何證明文件”。但實際上，阿米特·沙阿當時說的是，根據CAA法案成為公民的移民不必重複申請NRC。
另一個是寶萊塢電影明星法爾汗·阿赫塔爾（Farhan Akhtar）。
他12月18日也在其擁有1230萬粉絲的個人社交媒體上發佈一副號召民眾參加抗議示威的海報，這張海報上說，“變性人、無神論者、賤民”都將因CAA和NRC淪為無國籍者。在接受採訪時被問及CAA的問題時，阿赫塔爾的回答是，“CAA肯定有問題，否則怎麼那麼多人抗議呢？！”
刀哥並不清楚阿赫塔爾是否真的知道CAA以及其存在的問題，但估計會有不少粉絲為了愛豆去抗議，或者最起碼也會轉發那張誇大其詞的海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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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人被“帶節奏”呢？刀哥覺得至少可以從以下兩個方面來反思一下。
首先，政府的失語。
縱觀此次印度發生的《公民身份法案》抗議活動，印度政府自總理莫迪以降，缺乏與民眾及時有效的溝通，從而導致抗議示威活動愈演愈烈。
即使莫迪在22日發表了全國講話，但那也是在抗議活動開始10幾天之後的事了，印度政府完全失去了危機公關的黃金時間。
此外，無論是莫迪、聯邦部長，還是國會議員，在闡釋觀點時幾乎沒有抓住問題的本質，也就是抗議所關心的非印度教徒可能將淪為印度的“二等公民”問題，反而變成了他們單純就某些觀點性和立場性問題的“自說自話”。
在刀哥看來，如果印度政府能夠抓住機會，用老百姓聽得懂的語言和事例更好表達其觀點，可能抗議示威的規模就不會這麼大了。
相應的，政府的失語實際上就變相給了反對派等佔領“輿論陣地”的機會。
其次，參與抗議示威的年輕人受到互聯網信息片面傳播的影響大。
據刀哥觀察，此次抗議示威民眾很多是年輕人。
在“快餐”文化影響不斷加深的當下，他們習慣於簡單的“拿來主義”，從互聯網短新聞、短視頻中獲取支離破碎的碎片化消息，而不屑於甚至懶於再花費時間自己尋找問題背後的答案。
比如，近期在印度社交媒體上比較火爆的一副抗議照片，內容是一名穆斯林婦女擋在警察和抗議示威者中間，照片上警察面目猙獰，示威群眾情緒激動，而這名婦女則楚楚可憐。
這樣的照片的確很容易在民眾中引發共鳴，但沒有人願意追問照片定格的一瞬間背後的故事。
事實上，警察只是驅趕躲在婦女背後的抗議示威者，而非像社交媒體和美國等西方媒體所渲染的“警察暴力毆打婦女”。其實很容易在互聯網上找到事發時的完整視頻。
某些試圖“帶節奏”的政客和媒體對其“選擇性”忽視很好理解，但民眾卻也選擇輕易地選擇“眼見為實”就著實令人費解了。
最後，刀哥想說，當然騷亂本身也是印度當前內政混亂的一個縮影。
莫迪希望通過“能前人所不能”而青史留名，印人黨也希望實現歷史性的長期執政。
當然，作為“百年老店”的國大黨反對黨也不甘心任印人黨予取予求，伺機而動，甚至謀求對印人黨一擊即中拉下馬也是必然之舉。
這也註定了染上公民鮮血的《公民身份法案》可能只是印度國內黨派鬥爭的一個逗號，而非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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