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3 荷盡已無擎雨蓋,菊殘猶有傲霜枝

冬景

蘇軾

荷盡已無擎雨蓋,菊殘猶有傲霜枝。

一年好景君須記,最是橙黃橘綠時。

【題解】

《冬景》,又題《贈劉景文》。這是詩人贈給他的好友劉景文的詩。劉景文,字季孫,河南祥符人,博學能詩,最初為王安石賞識,提拔。蘇軾曾把他稱為“慷慨奇士”,比為漢時孔融。這首詩勉勵他要珍惜光陰,春不常駐,要有菊花那樣的傲骨,分秒必爭地為事業而奮鬥。

荷盡已無擎雨蓋,菊殘猶有傲霜枝

【解讀】

“荷盡已無擎雨蓋,菊殘猶有傲霜枝。”〔池塘裡的蓮荷,莖稈乾枯,葉兒衰敗,已沒有了那狀如華蓋遮雨蔽日的荷葉了。籬下的菊花雖已凋殘,但留有藐視霜雪的枝條,傲立在瑟瑟寒風之中。〕

寫“荷”用“盡”,即沒有,全無之意,極為形象地寫出了初冬蓮荷的枯敗景象。“已無”緊承“盡”,既“盡”便“無”,將荷花在冬日敗謝的枯萎之狀刻畫得極為深刻動人。秋去,荷花抵不住風霜的襲擊,終於銷聲匿跡了,剩下來的只是枯莖敗葉,滿目狼藉。“擎雨蓋”與“荷”相扣合,言“荷”為“盡”,寫“擎雨蓋”為“已無”。這從雙重意義上寫出了蓮荷的枯萎與衰敗。“擎”的是接“雨”之“蓋”,一個“擎”字將“雨”中荷莖的挺拔,葉兜珍珠,隨風婆娑的起舞之狀,寫得出神入化。“已無”用得精當,特別是“已”字極有餘味,它能誘人對“接天蓮葉無窮碧”佳景的憶想,曾幾何時,蓮荷妍姿麗容都已“盡”“無”了。詩人對冬日的蓮荷雖未加褒貶,但也發出了幾多慨嘆。

“菊殘”,殘,並非全無,而有所缺。上句的“荷盡”,跨越了夏秋兩季,下句的“菊殘”,隔秋敘冬。“菊殘”,言菊花英姿勃發光照人間的鼎盛時期已過,然而鮮花雖去卻風韻猶存,健枝猶在,在這冬日的嚴寒淫威之下,也足以顯示出菊花的錚錚硬骨與堅貞品格。這個“殘”字的內涵:堅強不屈,忠貞不渝。“殘”與“盡”互映互襯,更見“荷”的盡絕,“菊”的頑強。特別是這個貶義色彩極為濃厚的“殘”字,在特定的語言環境中,卻完全是一層褒揚的色彩,而使詩味更醇。“猶有”,即還有,與“已無”相比較而存在。“荷”已“盡”“無”,“菊”雖殘敗,健枝尚存,更顯出處於逆境的倔強風姿和不畏強暴的堅強品格。形容菊枝用“傲霜”,殘菊的健枝對霜雪等閒視之,可見“殘菊”的精神與氣質。“猶”使“傲”的色彩更為濃重,使“傲”的內含更為豐富充實。“傲霜枝”對“擎雨蓋”。“擎雨蓋”是對“已”過去美景的追述,“傲霜枝”是對嚴冬現實的藐視。這是兩幅並列的畫面,在意義上前者襯托後者。詩人客觀地陳述著前者,讚頌著後者,描繪出了初冬的景色。

荷盡已無擎雨蓋,菊殘猶有傲霜枝

“一年好景君須記,最是橙黃桔綠時。”〔你應當記著,一年裡最美好的景緻,莫過於橙黃橘綠的秋末初冬季節。〕

“一年”,是對上聯的承接,又是對上聯的概括,把春夏秋冬四季都包括了進去。“好景”,好的景緻,宜人的景色。“好景”,固然打著詩人的主觀印記,但上聯所寫的夏去,秋盡,冬至,“荷盡”,“菊殘”,都不是詩人視野和主觀感覺中的“好景”。“荷”固然美,那終究是酷夏中的一枝獨秀;秋菊固然妍,那終究是蕭瑟秋風中的麗姿。冬季萬物皆靜,大地沉睡,冬景的特色是風雪與嚴寒。詩人只言“好景”,叫人去探索尋求,最有意味。從季節上說,萬物復甦春暖花開是“好景”;從氣溫上說,微風輕拂,氣溫可人,生機勃勃是“好景”;從收穫上說,金秋季節是“好景”,但“春華”才能“秋實”,這“好景”源於春。事實上,詩人筆下的“好景”提出了一個積極的觀念,這是讀詩的人應十分注意和探究的。“君須記”,對“一年”中的“好景”是須要念念不忘的,因為它是進取向上的重要條件。“君須記”,傾注著詩人的囑託和殷切希望。“好景”,若不仔細揣摸便會感到平淡無奇,而漏掉了它的哲理與教益。

“最是”的“最”字,起強調突出作用。“橙黃橘綠”,是對“好景”具體形象的描寫。“橙黃橘綠”這種極為美好的景象,令人感到色彩繽紛。題為《冬景》,上聯寫冬景細緻而深刻,下聯轉筆寫秋末冬初之景。在結構上,“一年”串聯全詩,“最是”與上聯的“盡”、“殘”形成對比與反襯。“橙黃橘綠”,“最是”“好景”,有“金秋”之意。“橙黃橘綠”前冠以“最是”,足見景緻之“好”,也足見“君須記”之囑的深切,洋溢著詩人情感的熱流。句末的“時”字與“最是”緊緊扣合,和“一年”相對。“一年”是時段,“時”是時點,“段”“點”相比較更見“時”的美好,也更見“最”字的得當。“橙黃橘綠”所表述的“好景”,展示了一個極為廣闊極為美好的空間,讀了令人爽心愜意。

上聯的“殘菊”,給人以深深的教益,做人要像菊那樣堅貞不屈;下聯又衷心相告友人,機不可失,時不我待,要不失時機地做不懈的努力,向人生的最高峰攀登。

荷盡已無擎雨蓋,菊殘猶有傲霜枝

【綜述】

這首詩描寫了秋盡冬來的美好景色,讚頌了友人的堅貞不屈的品格。

詩人非常欣賞初冬的自然景象,故命題《冬景》。作者不為“荷盡”、“菊殘”而感嘆,反以滿腔熱情讚美殘菊的挺拔身姿與傲霜精神。初冬那“橙黃橘綠”的斑斕色彩,又怎能不使人受到啟迪與鼓舞!詩人把冬景寫得生機勃勃,充滿活力,意在借物喻人,表達對友人劉景文的敬仰與勉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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