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慕蓉說:故鄉是一支清遠的笛，總在有月亮的晚上響起。我記不得這是多少次故鄉在我的夢裡出現。夢裡我還是那個梳著羊角辮的羞澀的小姑娘。我夢見故鄉的山，故鄉的水，爺爺養的牛，奶奶喂的雞，叔叔種的瓜，還有那一條條崎嶇卻又讓我留戀忘返的山路。
也許年齡越大就越懷舊吧，我在夢的故鄉里兜兜轉轉，睜開眼發現我已然是近四十歲的中年人了。可是，那小時候的一幕幕總是迴盪在我的腦中，而且隨著歲月的流逝越來越清晰，請讓我用忠誠的筆記下我童年的那一幕幕難忘的歲月，記下那些溫暖了我是童年時光的人。
一 奶奶
那天看一部電視劇《手機》，我看到嚴守一在經歷婚變、事業受挫的人生低谷，連夜驅車從北京回到洛陽的嚴家莊。清晨，旭日東昇，滿頭白髮、滿臉皺紋的奶奶正佝僂著身子在田裡幹活，看到憔悴的孫子，老人滿懷慈愛地說“回來了就好！”那一刻嚴守一眼圈紅了，我的淚瞬間滑下來——我想我的奶奶了！
童年時光極其短暫且單調。爸媽工作忙，無暇顧及孩子，我自小是個懂事的乖乖女，又不怎麼和小夥伴瘋玩，所以孤單又落寞。但，奶奶是我的太陽，有奶奶在，就有溫暖的世界。父親兄弟三個，奶奶便有六個孫子和四個孫女。在村裡這是奶奶的驕傲和自豪，所以她一雙小腳便不停地奔波，一雙粗糙的手便不停地忙活。
我是奶奶的小跟班，白天奶奶做飯，我會燒火；夜晚奶奶睡覺，我在床尾給奶奶暖腳。夜裡，我在奶奶吱吱扭扭的紡棉花聲音中入睡，有時聽見院子裡雞叫了，夜朦朦朧朧的將要散去，奶奶才在床上沾沾身子，一兩個小時便起床餵雞，做飯。等爺爺吃完飯下地去幹活，奶奶才開始招呼睡懶覺的孫子和孫女們起床吃飯，然後刷碗洗鍋掃院子。要是到了暑假，上學的哥哥姐姐們從城裡放假回來，那可就熱鬧了！奶奶蒸一鍋饃，嘩啦一下一人一個便剩下了空空的籠屜，奶奶便捶著腿笑著對鄰居奶奶說：“你瞅瞅我這幫孫子們呦，一個個壯得像頭小牛崽。”鄰居奶奶便羨慕地對著奶奶誇：“你上輩子燒高香了呀，好人有好報嘛！”奶奶的臉像風乾了的菊花，嘴巴半天都合不攏。我就瞅瞅這個，瞧瞧那個，跟著奶奶傻笑，院子裡的陽光不強烈，微風徐徐，送來槐花的濃郁的清香，小雞仔跟著雞媽媽在土裡刨蟲子，這樣的生活真好！
當春風吹遍了大地，漫山遍野染上了淺綠，我們的生活便豐富多彩起來。院裡的榆錢開始探出頭，鵝黃鵝黃的，我們便可以蒸榆錢了。奶奶準備好竹竿製成的叉子和梯子，我順著梯子騎在牆頭上，用長長的竹竿擰下榆錢，奶奶在樹下捋啊捋，直到把那竹篩子盛滿了，眼睛眯成一條縫，我才小心翼翼地爬下來。然後，我在院子裡土地上用小木棍刨坑，刨坑幹嘛呢？希望雞媽媽把蛋下在坑裡啊，我好拿著熱乎乎的蛋去給奶奶！不知道過了多久，聞見灶火裡飄出來的香味，我便拋下我的坑飛到廚房，那香噴噴的榆錢啊是童年的美餐！奶奶給我們盛滿一碗，澆上香油，我們便大快朵頤，日子優哉遊哉，跟著奶奶，幸福像院裡的月季花兒一樣甜蜜。可惜，九歲離開故鄉後，我再未吃過榆錢，那榆錢的香味永遠留在我的唇齒間。
暑假，是孩童們最快活的時光。爺爺和三叔養了一群牛，那牛大概有七八頭之多。平時是三叔趕牛到坡上去，哥哥們放假回來，那大牛小牛可成為哥哥們的玩伴了，放牛是他們的樂趣。以軍哥為首的四位哥哥和自家的東方叔趕著牛放到東邊山坡的肥嫩草地上。他們放牛時在一起滿山坡地攆野兔，騎在柿子樹上侃大山，真是愜意！我也想去，但哥哥們不帶女生，三叔家的弟弟小哲太小不讓跟，那他無聊了幹嘛呢？他便滿世界地追著我，喊著我父親母親的名字，把我攆得無處停留。這時奶奶來了，她張開雙臂把我藏在身後，大聲呵斥小弟，還讓三嬸來收拾不懂事的小弟。我藏在奶奶的大襟襖後很安全，那粗布衣服有淡淡的皂莢香，奶奶，奶奶！有你在，我的世界不孤單！
冬天，雪下得真厚啊！天冷得要把人的胳膊腿凍掉。樹枝上全是雪花，房簷下是長長的冰凌條，地上的雪有一尺厚吧？我穿著奶奶的棉靴，揹著軍用黃書包走在上學的路上，雪地上有狼或是狗的腳印令人觸目驚心，我對自己說：“不怕，不怕，奶奶說去上學好好學習！”我便有了勇氣。放學回家，奶奶把灶膛裡烤的又黃又幹的豆餡饃給我，熱乎乎的，讓我有滿滿地幸福感。晚上，睡覺時，腳冷，奶奶就把我的冰冷的小腳揣進她懷裡，直到我的腳有了溫度把她的肚皮冰得拔涼。有時候，我會問：“奶，我長大了，好好侍候你！”奶奶呵呵笑著說：“中，到時候只要我還沒去東坡。”(東邊坡上有我們尚氏家族的老墳)，我就接著說：“奶，你不會死的！”奶奶笑笑再把我的腳揣進懷裡暖暖。外邊冰天雪地，屋子裡一豆燭光，窄窄的床上睡著我和奶奶，我在這溫暖的世界裡夢著外邊的世界，雪花飄呀飄，灑呀灑......
奶奶在我16歲那年永遠離開了我們。掐指算來已經23個春秋。智利名作家阿揚堤說：“我終於瞭解了生命，原來生命就是失去。”她這樣解釋：你失去了幼嬰，是因為他變成了孩子，你失去了孩子是因為他已成長為少年。奶奶，我從未失去你，你在另一個世界裡以另一種方式陪伴我們。你一定和爺爺在一起，還有大伯和三嬸，你會和他們一起喝茶聊天看戲，你從此不再勞累沒有痛苦。如果一切還能重新撿拾回來，奶奶，我要去拾取你的笑容、腳印，用你的愛做燈油，用你的善良做捻兒，我要點燃它，放到心裡，一輩子不忘回家的路。
尚莉莉，洛寧縣第一實驗中學語文教師。感恩於世界，熱愛生活，熱愛學生，熱愛方塊文字的陪伴。
朗讀者簡介
竹鄉雅馨， 1967年生於神靈腳下綠竹之鄉----洛寧，擔任縣電視臺播音員、節目主持人，歷年獲市級播音評比二等獎。2014年獲河南省播音評比優秀獎。業餘喜歡詩歌、散文朗誦、 唱歌、舞蹈、模特、小品、微電影等藝術。希望用自己的特長體現人生的價值，用聲音表達心世界，用真情傳遞正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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