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1 民勤縣第一個清華大學生

清華77級校友高考回憶

專輯二文章(五)

民勤縣第一個清華大學生

多文禮,清華77級化76班的。對,姓多,多少的多。多姓,百家姓裡沒有,但確是一個古老的漢族姓氏,千家姓裡有(第920位,共2萬人)。跟多爾袞沒有關係,攀不上。雖然家族十幾代、三百年居住在甘肅的偏僻一角,家譜上列著,元祖多寧經商,隻身來自中原大地的山西曲沃縣。。。先把自離開老家後,被問了成百上千次的問題再補答一下。

一九七七年,中國恢復高考。七七年12月份考試,七八年3月入校,史稱七七級,一個劃時代的符號。幸運至極,我被清華大學錄取,成為恢復高考後第一批大約千名清華生之一。日月穿梭,時光飛逝,2017-2018年冬春迎來了七七級高考入學的40週年紀念期。人生到了懷舊的年齡,最好的紀念,大概莫過於深掘記憶,回放當年暫存於個人腦海中的音像點滴,求實記錄歷史,公之於當眾,且留予後人。

1.背景

家鄉民勤縣,地理上被世界有名的騰格里大沙漠和巴丹吉林大沙漠,三方合圍,兩面夾擊,形成沙海半島。長年乾旱,且越來越旱,條件差。食物主要是基於當地量產的小麥。我上高中時,家中四世同堂,十三口人,由奶奶與母親操持。奶奶馬氏,是女強人,母親劉氏,則是與世無爭。都不識字,都纏足裹腳的。家大人多,糧食不足,年年青黃不接,結果連吃飯也無形分級。一個並無規定的習俗似乎是,家庭主要勞力、關鍵成員吃白麵饅頭,小小孩需照顧也吃白麵,母親一級的以身作則,甘願吃帶麩的黑麵,不大不小的我雖不喜歡,也得常常吃黑麵饃饃。曾經夢想,長大成人,享受大白饅頭。豈料多年後世道變了。雪白麵包,看著物美,購之價廉,卻大都有意避免,反而要高價買那種連列寧在1918都看不上的黑麵包,甚至紛紛嚼糠咽菜。簡直是,當年幹牛馬活,現時吃雞兔食。

那時家父生病多年,後來都起不來身。雖然也長時間尋醫抓藥,但一直不清楚到底得了啥病。現在才明白,那是帕金森症。不知道當時吃的什麼藥,外加瞎子算命,講迷信之類,能有啥效果?在我高中畢業前一年不幸去世。所以我很少得到父親的關愛與指點。只記得他躺在炕上,教過我打算盤,包括“九歸架子”、“九伐中原” 等練習規程,有用。上大學前在生產隊當出納,就靠算盤。現在還記得一些術語比如“一推陸貳伍”,“三下五除二”等等。

雖說和平卻是動盪的年代。算上最初的半耕半讀,小學五年換了五處地兒,流浪折騰。其中一個嚴重後果是沒趕上學拼音。作為不會普通話的學生,這可屬致命的基礎缺陷,除導致學習詩詞時容易荒腔走板外,對上大學後開始掃盲學外語尤為不利。類比跨欄運動,還沒踏上起跑線就已經栽倒受硬傷,要越過前路的重重障礙則是難上加難。

2.中學

初中就讀於新開張的生產大隊的試辦中學。我們是第一屆,只有一個班,共16人。中學隊辦,是響應偉大號召,為學農。實在太方便了,直接聽從隔壁大隊革委會指示。比如,有一段時間(幾星期,數月?記不清了),為了積肥,學生們都成名人時傳祥,清早先去到處拾大糞,之後提筐來上學,先稱糞重,交差後再進教室。一日之計在於晨,如此上學,可見學農種地的優先地位。其它大型項目包括為菜地挖井取水;為修建大隊部背磚拉土,蓋房弄泥;為民防工程“出差”到沙漠前線往致村,勞動幾星期,肩扛手提幫民兵們修建隧道,將水泥管深埋於沙丘底下。諸如活動,都有老師帶隊,身體力行。這樣的學校肯定不成方圓,但幸運的是,班小有好處,而且相對來說,我們的老師也很優秀。

無巧不成書,巧連巧出奇跡。誰說天上不掉餡兒餅?1972年底,我們初中兩年即將畢業,趕巧遇上了教育回潮,上高中必須通過“高”考。於是同班有四位考上了縣辦高中,據說自己還名列前茅。這得感謝隊辦初中的老師們。對五年後的77級高考而言,這算一次關鍵的戰地演練。實質是先過了第一關。我的同村同族兄長,可能對巧字有更深的理解。他家地主成份,多年遭遇不公,但無法解釋為何他12歲那年才開始上耕讀校,後轉小學,並一直跟我同學、同玩。該教育回潮恰使他也趕上了參加“高”考,並考上了高中。這寸勁兒!哪怕早一年或晚一年,就都是評審上高中,他知道,那樣絕對沒他份兒。只因他得此機會考上了高中,才另有機會參與1977年高考,登榜入甘肅農業大學。

所上的民勤二中,離我家十里路。跟所有同學一樣,平時住校,週六下午回家,週日晚上回校,來回步行。再次幸運,當時我們的高中老師,大都是高水平的,甚至頂級的。值得一提的是,跟當年全國許多偏僻的中學一樣,我校老師也有好多位是大城市分配/發配來的。譬如,化學老師楊振華(甘肅臨洮人)和物理老師劉霞麗(安徽臨泉人),是兩口子,一個特帥,一個極美。據說因為山枯石爛不分離的愛情,大學畢業後一起被自願來到這裡。記得一次化學課上,楊老師現場做實驗,化學反應制氯氣,收集在玻璃瓶內,看起來空而無物。他把瓶子遞過來讓同學們挨個聞一聞。因為好奇,離得太近,我被瓶中散出的無色氯氣嗆翻了,又是咳嗽,又是流淚,整堂課都難受不止。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欲知滋味,得嘗梨子;吸過氯氣,才懂分子。從此對化學好奇變興趣,終身吃化工飯行伍。劉老師的物理課,雖聲情並茂,講解清楚棒,可許多學生難以聚精會神,只因老師太漂亮。這是當時廣傳的笑話。幾十年後才知道,浪漫學生易走紅。佳話真成,當看法國總統馬克龍。數學老師曹亞安,從蘭州發配至此,也大有名氣。後來,重新重視人才。曹老師和楊老師被提拔轉行,一個當了縣委書記,一個當了縣長。後來又高升到了地區領導。此乃後話。一開始高中的學習氣氛濃厚,師生都認真,實行閉卷考試,直到張鐵生、黃帥等出頭反潮流。後來大環境翻轉,巨量增加學農勞動。植樹造林,平田整地,經營農場,興修水利,甚至集中兵力打殲滅戰,將全年級發運到100公里外的紅崖山,做修水庫的民工,拉沙運石几個星期。考試嘛,又來開卷的。不過,我總覺得開卷考試挺沒勁的,一直堅持考試時不查書,不討論,自我封閉,也不讓別人抄襲我的。這習慣對後來的高考有益,但對工作生活中做雜七雜八的項目沒幫助。

3.社員

高中兩年,1975年1月畢業。雖然,後來聽說把這一類人美其名稱為回鄉知青,但我們當時就是直接回家,全職務農,除了社員,並無其他身份。因為我還不滿16週歲,也許可以稱為農活童工。今天世人皆知,1977年恢復高考是鄧小平的豐功偉績。感謝之際,我另有一種愧疚。清楚記得,夏季有一天,大約早上收工後的吃飯時間(11-12點),生產隊長來家找我。告訴說,下午全大隊七個小隊,都不去勞動,全體在大隊禮堂召開群眾大會,讓我作為代表之一,登臺發言。他讓我抓緊寫稿子,兩小時後,動身去開會。當時我就懵了。一是少時間難準備,二是沒賊膽怯上臺。讓一個從未在正規場合吱過聲的十六、七歲的農村娃策馬踏陣,這不要命嗎?我不願服從,可隊長堅持說這是政治任務。我二哥在場也附和鼓動我,無奈只能試試。群眾大會不可能沒有預謀,怎會臨時找人寫稿?據說是,這個光榮而艱鉅的任務先前交予別人,而人家後來退貨了,我就這樣成為替罪羊。

臨危受命,倒關門蜷身坐在堂屋的土炕上,光線暗淡,就著吃飯用的炕桌開始折磨自己。高壓出油,真在2小時間逼出一篇稿兒來,大概記得以《為社會主義新生事物大聲呼叫》為題目。因沒時間謄抄一遍,這草稿改的亂勁兒,別人絕對沒法讀。結果是,自己挖空心思、考試般煉成的作文,跟別的發言者坐擁資料、操練性寫出的稿件大不一樣,儘管都是胡說八道,顯然更能譁眾取寵。再加臺上念稿的只是個破衣拉撒的毛頭小子,令參會者刮目相看,有一鳴驚人的效果。講罷回到聽眾處,坐旁邊的一位隊辦學校老師問我,“這稿子是不是你大哥寫的?”顯然,人家覺得我不配。正要給老師看我的原件,大隊副主任從臺上追下來,要把稿子收去存檔。存檔?咋沒看見收繳別人的。或許,開會前人家早已拿到別的稿件並審批核準了。我遞上,他瞄了一眼呵斥道,“聽著還行,看著怎麼這麼亂!”感到不好意思,我答應重抄一遍再送來。但他沒同意,還是把草稿直接帶走了。

這次登臺“演講”,使我在本大隊“出名”,因此也惹出了後來的一些小麻煩,包括當年年底被縣上派來的巡查組提名,趕鴨子上架出任生產隊出納。這不開玩笑嘛。不足18歲,未成年,按說犯了罪都不該負責,還能當幹部?我真不願惹那不好玩的麻煩事,但還是得幹,這對後來的高考又有影響。

4.報考

資料表明,鄧小平主導的關於恢復高考的決定是1977年8月8號,在黨的十一大之前做出的。但天高皇帝遠的地方,8月下旬我參加公社組織的宣傳十一大文件的學習班時,並未聽到任何謠傳。當然即使聽到也一定無動於衷,覺得跟自己無關。直到10月正式消息公佈之後,外加周圍的人們互相談論,似乎有蠢蠢欲動的趨勢,這才因羊群效應重視起來。我大哥是老師,自己完小畢業,當時卻在教初中。我在小學和初中時,就直接做過他的學生。老師們的圈子對高考似乎更為熱衷。報名前,我們哥倆談論起我該報什麼學校,但都沒底。按說哪怕考上箇中專也是喜出望外,超過當時“農轉非”的理想目標,可大哥高估我,希望我報個好大學,雖然並無具體目標,也不知有哪些學校在甘肅招生。

高中畢業後前兩年連續多次遠出,包括兩次去紅崖山修水庫,每次3個多月,一次上山拔沙竹糜子,兩次進沙漠剷草打柴等。上天安排,因77年我當了並不喜歡乾的出納,便很少離家遠出。否則,若高考報名時,身在交通與信息不靈的外地,該當如何?報名地點是東方紅中學,跟民勤二中同處東湖鎮。當日一大幫熟人,好幾屆學生一起去的,跟聚會似的談笑玩鬧。因知推薦工農兵學員的多年慣性,再加也沒聽說過以前有誰從本縣考上大學,沒人相信這次所謂的高考真會按考分高低來決定上學。有人玩世不恭,嚷叫著說要胡填瞎報上北大,然後如何如何,引得眾人鬨笑。這倒給了我一點啟發,心想既然是瞎玩,那要玩就玩絕的,要賭就賭大的,初生牛犢不怕虎,我也何不來個不著邊際,乾脆填報最好的。哪個最好?要不是梁效同志那幾年的池恆宣傳(注:池恆和梁效是那些年極具影響力的倆寫作班子筆名。梁效即清華北大兩校),我根本不知誰是兩校,兩校怎樣。看看名字,再比擬蘭州大學,以為北京大學屬北京市,而清華大學因帶“華”字,應當屬於中華或全國級別的。於是決定填寫清華為第一志願。後面填了蘭州大學,甘肅農業大學,以及中專等5個志願,包括離家最近的武威師範學校。當然還有服從分配的志願。記得報考文件顯示,清華在甘肅招20人,化工系招仨,屬最多的。本來我也比較喜歡化學,順勢選化工為報考專業。當把報名表遞交給教育輔導站老師時,王站長看到清華大學字樣,沒說什麼,卻用異樣的眼光瞅了我一下,真讓我感到臉紅心虛,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另外,准考證要求貼上照片,好像報考表也要。這是我平生照的第一張像。

5.複習

需要複習,但不知如何開始。上了九年學,大小連個新華字典我也從未有過,更沒有其它書籍,太原始了。家裡翻騰了一陣,發現雖然畢業快三年了,高中教材,尤其數理化課本還都在塵土下摞著,竟然沒有扔,也沒撕毀。謝天謝地,對我來說,它們是全世界最珍貴的文物,無價之寶。這些曾經的課本,便是我的中流砥柱,更是救命稻草。要是沒了它們,那我可就絕對無牌可打了。於是有空就撿起來看看。沒有脫產複習的可能,沒有人輔導,更沒有參加任何培訓班、獲得過老師糾錯答疑的機會,完全是散兵遊勇,自行其是。白天上工勞動,閒時抽空複習,晚上點著柴油燈(煤油好點,但柴油便宜)熬夜。每天早晨起來,發現五官七竅都被燈油煙氣燻得烏黑。可憐,當時當地的農村沒有電。

成就奇蹟,必得貴人相助。高中體育老師潘從湖,曾做我班畢業時的班主任。77年高考前,他跟菩薩似的,心血來潮,騎自行車到我們大隊二小隊,帶著一份不知誰編的油印考試模擬練習題,準備送予畢業不久的田姓弟子。不巧田家沒人在家。後來他想起幾年前畢業的我,也在本大隊,於是打聽到我家住處,接著騎車到了七小隊,把練習題送給了我,還鼓勵了一番。這是我獲得的唯一 1份考試模擬練習題,對我高考幫助之大,用雪中送炭來比喻恐怕再合適不過了。因此,我對潘老師終身感激。拿這份練習題,跟後來考上農大的同族兄長一起討論練習,二人均受益,印象中這也是他唯一見到的模擬試卷。記得有一道解析幾何題,要求按條件確定兩條直線的交點座標。因為沒學過,我倆都不會,絞盡腦汁做不出,只得罷了。

6.考試

上高中期間,我的視力下降嚴重。畢業後勞動幾年,似乎恢復了。可是柴油燈下,看書寫字倆月後,看遠處又不行了,可我沒有眼鏡兒。記得77級高考,甘肅試題是封在一信封裡,於考場當眾打開,然後監考老師把題目現抄到黑板上,考生看黑板答題。考場是一個左右窄前後長的矩形教室。謝上天照顧,面對黑板我的座位在左邊第二排。雖說不在排座中段,但斜著看也基本能看清黑板。如果坐在後排,再加光線不足,看不清題目該如何是好?想起來都後怕!有趣的是,數學考卷有幾道附加題,其中一道就類似於考前複習時曾在那份模擬試題中看到過卻不會做的解析幾何題。頓時覺得悔恨無比,複習時碰到難題如果能想法找到個懂的老師問問該有多好!也許因為逼上梁山,也許因為此前的複習思考過程有助於激發靈感,臨陣發揮,想到了一種方法。就是列出兩個二元一次方程式,分別描述兩條直線,通過解此方程組求根,來確定兩條直線的交點座標。答出來了,那題10分。後來上大學後從老師教的高等數學課證實,當時考場上我的思路是對的。另一道附加題,是有關導數、微分的,dy/dx=.....。這個啥玩意?直接把上下的d約去,變成 y/x =.....。然後呢?沒然後了。得,屬於一竅不通。

考場也在東湖鎮的東方紅中學。考試過程比較順利,主要得益於那幾天的特殊安排,住在鎮郊的姑媽家 - 黃家,離考場近,輕輕鬆鬆步行一刻鐘即可。當時黃家另有親戚也參加高考,同住一起。姑媽,表哥嫂及全家,熱情照顧四個客人吃住(包括我和我大哥),不辭辛勞,使我永遠銘記。住好吃好,當然能幫助考生聚精會神。自我感覺,考的還可以,似乎好多題都會做。當考生在堂內應試時,一大幫家長,包括我大哥,懷揣希望與焦慮在考場外等候,一起聊天、祈禱、祝福。大概全國一樣。這個傳統,四十年後依然延續。考後第二天早上,我去片上的信用社辦事。回來後聽鄰居講,一位大隊副主任來家找我,沒找到便發洩不滿,嚷道“本就不該讓你去參加考試,這考完了還是找不到人,了不得了你”。聽此一說,我感到驚恐又慶幸:假如那幾天沒住姑媽家,大隊要有人來家裡隨便亂找我,這試還怎麼考?不過也許是我多慮了,因為人家根本不會認為考了試你能怎樣。同是這位副主任,打賭般當面侮辱地主成份的族兄:“你要能上大學,我用手心燒個駱駝給你吃”。聽起來這手比如來佛的還大。最終,族兄上了大學,但並沒吃到燒駱駝。

7.政審

初選名單下來了,有我的名字,給人一線希望。但還得再過兩關,體檢與政審,仍然是不確定。體檢在20公里外的西渠626醫院。路途遙遠說明集中體檢的嚴肅與重要性。長那麼大,沒怎麼看過醫吃過藥,有病就抗著。從未體檢過,不知自己身體到底如何,但的確擔心視力不好。當然更擔心的可能還是政審。按說我家成份下中農,不該有歷史問題。可是父親雖已過世,依然有人不斷提及他曾經參加過一貫道,且為點傳師,好像罪不可赦,以至於我心中亦留下陰影。在這點上令人寬慰的倒是當時的一句官話,說重在個人表現。可恰恰就是這句,讓我最為擔心,因為我的個人表現可能最成問題。

這事源自於我當出納。沒人教我如何當這官兒,更沒有成文的規章制度,我只好跟別人學。小隊班子中,除了我是毛頭小子外,隊長,副隊長,會計都是有經驗的革命幹部。會計管賬,出納管錢。在我們小隊部,會計有辦公室,可出納有的是多間倉庫,而錢是不能放置在倉庫裡的。結果隊裡的現金及需要我管理的賬本單據等等,統統放在一個木箱內。箱子是我傢俬有的,上一把小鎖,仍舊放在我家裡,而我就在家“辦公”。晚上來人找我辦事,或者我晚上加班,就點自家的小油燈。那是用60毫升或稍大的墨水瓶,甁蓋鑽個眼兒,將一截細小的鐵管或銅管穿過甁蓋,土法制作的。用棉花擰成的細繩子做燈芯,穿過燈管兒,浸入瓶內的燈油即可。用自家破舊的箱子存鈔票,不安全;耗自家節儉的燈油辦公事,不對勁。可是沒人關心這公私不分的現象,而我自己毫無經驗,不知如何改變。後來,幾次看見會計把盛滿煤油的大罩子燈從辦公室端到他家去,說晚上要加班弄賬,我這才學到在家裡辦公事點隊裡的燈油合理。不過我還是沒有從辦公室端燈油,嫌麻煩,而是此後從商店一次性稱了3斤煤油,放到家裡辦公慢慢用。煤油1斤0.33元,當了一年多出納,一共花了九毛九。購物報銷需要會計審核批准。交發票時我跟會計做了解釋,他啥也沒說便接受了,或曰批准了。沒想到,77年底,在經營管理大清查、清工分清財產的總結大會上,大隊書記講話中批評人,有一句十分刺耳:“有的幹部花公家的錢給自己家裡買煤油”。我聽了臉上火辣辣的。雖說人家並未點名,可我感到做賊心虛,認定矛頭所指是自己。當時正值高考後政審前,心想,這下完了,一定過不了政審關。一邊罵自己蠢,因小失大,一邊怨別人陰。如果那事犯規,為何報賬時會計不指正,也讓小青年接受一下再教育,現在卻背後捅刀子?想象一下,假如有人彙報時添油加醋,推波助瀾,那書記了解的情節還不定有多離譜呢。我真希望有人找我談話,以便當面解釋。可是沒有。又因從未點名,我也不敢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自己上門去露怯,或許人家掌握別的事例,畢竟全大隊有七個生產小隊。這破事,真不是個滋味,倒也使我受到了教訓。插一句後話。幾年前我回老家,請村裡七隊和六隊的鄉親們一起聚聚。有人捧場說:“你清華大學的,要是不出國的話,怎麼也能當個省長或市長什麼的”。官本位思想,能理解。我回侃道:“真要那樣,我今天就不會跟你們坐這兒了”。他們問:“那你坐哪兒?”。我說坐牢房裡。當不了老虎,蒼蠅總行吧。眾人哈哈一笑。

政審面試在大隊部舉行,記得大隊書記和幾名副主任在場。招我進去後,書記問的頭一句話是“聽說你報的是清華大學是嗎?”奇怪,這事我並未張揚,他怎麼知道的?我略微尷尬地點了點頭。從此我低調考報清華的事就高調傳開了。不知是自信,嘲己,還是諷人,書記回道“那我們就送他一個清華生!”這話印象太深了。一個重音送字說明,咱能不能上,上哪兒,根本得取決於他們送不送,送哪兒。這倒是慣例,方圓出去的工農兵學員不都是大隊送的嘛。顯然,人們認為77年的大學生還得送。可事實是,這次從報名,準考,到考試,再到體檢,都沒這些曾經重權在我的大隊領導啥事,相信換了誰也會感到落寞的。現在終於輪到本站,自然得好好送行了。此前我曾嘀咕,政審時會不會追問我買煤油的腐敗之事。結果,仍未提及。

事實證明,我和族兄上大學均未得到大隊支持。按要求是將政審材料填表,加蓋大隊公章,將文件回報上去。我們都以為手續早辦完了,只是擔心政審結論寫什麼了?誰知人傢什麼也沒寫,根本沒交表。當事人的透漏和我大哥的日記相符,說大隊的態度是,你考這考那的,我們不知道,愛去哪兒去哪兒,讓我們寫啥材料?截止期將至,縣文教局派人來本大隊當面催取。縣官挺負責,瞭解了大隊的態度後,建議讓小隊填表蓋章,再加註公社的意見即可,這才完成了手續。衷心感謝當年負責錄取工作的老師們,火眼金睛,充滿智慧,並不看重政審。也是,政審材料並不告知考生,更無簽字畫押,豈能聽憑旁人背後議論,毀了獲得初選苗子的奮鬥前程,壞了百廢待興國家的重整大計。此後,除了一些對我報考清華的冷嘲熱諷外,周圍似乎迴歸平靜。當時當地的百姓普遍認為,清華生都是高幹子弟。想入非非的我竟敢報清華,簡直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笑掉大牙。有人當面恭維,說“清華只是個話,蘭大肯定噠”。也有人說,清華不要的,蘭大也不會要。好高騖遠,終歸吃虧。人言可畏呀,不斷的議論確實讓我感到太不自量了,可是後悔晚矣。

8.錄取

春節後,人們又開始下地勞動了。我大哥是老師,仍在假期,時不時騎車轉悠。我呢,整日忙著生產隊的活計,一切如舊,幾乎把高考的事忘了。有一天下午,家裡有人找到我勞動的地頭,叫我回家。我不明就裡,回到家發現有點異常,好多人在同一個屋裡。大哥跟我賣關子:“你覺得高考有戲沒有啊?”聽他這問話,看他那表情,我隱約覺得有點啥戲或啥事,很好奇,“不知道,有消息嗎?"。於是大哥遞給我一信封,讓我看信,他們看我。牛皮紙信封上印有似曾相識的清華大學字樣,收信人是我,可是信封已經打開了。從內抽出的是做夢也沒夢見的大學錄取通知書。忽地一下,熱血沸騰,直往上湧。我考上清華大學了?!這怎麼可能!而且分到自選的化工系,整個如願以償。不敢相信,這又是在做夢嗎?大好消息突如其來,本該欣喜若狂,可這夢還是沒被驚醒,沒有高興,沒有熱淚,沒有自豪;毫無心理準備,腦子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

聽大哥講,當天騎車上鎮,碰到郵局的王姓郵遞員。他常年騎著綠車往我們大隊方向沿線送信。因我大哥當過隊辦學校老師,二人佷熟。原來王哥也關注我們高考的事,知道我哥倆的關係。於是對大哥講,聽教育輔導站說,你兄弟被清華大學錄取了。大哥驚喜,卻不敢相信,隨口一句“該沒有?”便直奔輔導站。王站長,就是收取高考報名表時看到清華大學志願,瞅了我一眼的那位,告訴說是縣文教局電話通知的。隨後他又跑到郵局,發現清華大學的郵件恰好當天抵達。大哥迫不及待,立即打開來看,成了本縣歷史上親眼看到清華大學錄取通知書的第一人,郵局的人則是第二、第三。。。。有淚不輕彈,大哥卻高興哭了,夾著五味雜陳。我高中畢業三年了,他一直想幫我找份工作。在他看來,我至少可以比大多數的民辦教師強,所以緊盯著這類空缺。但求爺爺、告奶奶,終不成。原因是老大已經是教師,國家職工,哪能讓老三再當什麼,好事讓你們一家佔全了?今天我們自己考上了大學,而且是清華,看還有誰能夠阻擋!他感到揚眉吐氣。心懷激動,帶回喜訊。家人並非都懂,但無不高興。看過信,我沒再回地上,那天下午便是我農轉非前最後一次專業勞動。

我大哥上郵局親自取回錄取通知書,算是安全截和。後來聽到各種被大學錄取卻沒按時收到通知書的個例,包括我的同族兄長。

我是全縣第一個收到錄取通知書的(當時不知,現在明白了,就是因為清華優先挑人的緣故),考上的是天字一號清華大學,被比作考上狀元,成為本縣第一個清華生,要去首都北京。諸多首一的消息,猶如投下一顆震撼彈,就近炸開,引起轟動,跌破眼鏡。不光本縣家喻戶曉,甚至傳動到有我們親戚和民勤人移民聚居的內蒙,新疆,寧夏等多地。親戚鄰居友人族人老師同學,高興祝賀,有的還為我拼湊捐贈全國糧票等。同時謠言四起,村民百姓大多善意褒獎,一些幹部和機構因遭冷落,則酸意看衰。

過天,大哥二哥把大小隊的幹部都請到家。並非設宴招待,那時無此習俗,而是表示尊重,通報消息,並請領導們親自看看不同於面熟的梁效同志大作,是從未見過的另類文件,蓋有校印的清華大學錄取通知書。寒暄之餘,領導們也表示了意外與唏噓還有祝賀。

大隊領導不想送的人,甚至連家庭地主成分的,這次都被大學錄取了,簡直不可思議。以前從未如此邊緣化,實在不習慣。後來聽說把我同族兄長的錄取通知書扣壓了下來,幾乎拖到規定的取消入學資格的截止期了。族兄幾次奔波,來回追尋,才終於找到那位攥著他錄取信的大隊領導。其實,也就是77級這次,以後各屆高考,大隊就再也不搗亂了。顯然是習慣了,或者因第一次就領悟到了。

告別母親,告別家人,告別鄉親和家鄉,啟程赴京了。縣文教局補助了25元的路費,夠買去北京的學生票了,今天再次表示感謝。順利到達傳說中神聖的首都,一出火車站就看到清華大學接待處,隨大轎車到清華報到,從此成為永遠的清華人。

9.考驗

清華的日子充滿挑戰,對我這樣的尤其如此。比如,同班同學年齡相距懸殊,新生的外語水平天差地別,數學程度大概也不在同一檔次。開學幾星期後,學校搞了一次外語和數學的摸底考試。全面瞭解學生,以便老師因材施教,應該是舉行摸底考試的初衷。我是上大學後才開始學習英語26個字母的,所以外語考試我根本沒參加。數學嘛,好多我也沒學過。每人都參加了考試,但似乎沒有告訴成績。我自知,好不了。

清華的校園陽光燦爛,漸漸地,我感到適應了。家裡盼我來信,家鄉人們對我的關心一直有增無減。當地有種成見或偏見,說出自魚米之鄉的南方人聰明,我們西北一帶最差,主因似乎是,在乾旱的西北我們沒有魚吃。比如,上大學前我就從沒吃過魚嘗過蝦。如此說來,世人不得長生不老,就因沒有唐僧肉吃,光吃紅燒肉不行。當然,歷史上,不乏大智大勇的西北人,比如文王武王,穆公始皇。只是不足為證,因為王公們吃啥有啥,何缺魚蝦。但我發現,大學同學中,不光東南來的聰明絕頂,除我之外,西北來的同樣才智過人。難道所有這些學霸都曾有機會嘗食水產,點魚成精(神)?後來聽說,為此有部分家鄉人士擔憂,看起來跟他們一樣或更笨的我,能不能在龍鳳扎堆的清華大學混下去?

大概5、6月份,我收到一封特別的家信,大哥寫的,告知全縣廣為流傳,說我已經離開清華被降格遣送到蘭州大學。更為甚者,有人親眼看見我揹著鋪蓋捲兒在蘭州大街上流浪。說得有鼻子有眼,活靈活現,成為茶餘飯後的熱點。遠近高低形形色色的人們,有的半信半疑,有的確信有理,似乎早已料到,也有的則幸災樂禍。只要見到我們家人,便會詢問、求證或看笑。可家人毫不知情,只得向我詢問。如此之嚴重與嚴肅,大哥竟然要我看完後,把他的來信燒掉。真跟諜報似的,需要銷燬證據嗎?我感到非常震驚,沒人跟我談過,要把我開除或送往蘭大呀。原因呢?難道是自己的摸底考試成績太差?儘管我最終從清華畢業,幸運成為組成那令人驕傲的特別群體的1017人之一,不知有沒有人能幫助查一下,當年清華是否真考慮過把我退回去,或者為複查與家鄉某個機構討論過我?我給家裡的回信中說,此事我沒聽到過,但現仍在清華,即使萬一清華不要我了,我不信蘭大會接受清華的退貨。所以我要麼就賴在清華,要麼就打道回家,別的只能是謠言哈。大哥回憶,此後很長一段時間,他身上總揣著我的回信,只要有人再問此事,就把信直接給他們看。結果有人高興,有人失望,這場轟轟烈烈,困擾我家多時的傳謠運動終於平息了。

換個角度看,就跟今天的明星反覆炒作似的,謠言不斷,故事沒完,但中了謠言並非全壞。至少這事觸動了我的神經,敲了警鐘,告誡我必須盡最大努力,千萬不能因我玷汙了我省最高學府蘭州大學。畢竟那麼多家鄉人,曾試圖把我“安排”到蘭大。其實,能上蘭大,我會跟上清華一樣高興。而且,如果早知高考是玩兒真的,比如78級或之後,為了安全係數,我多半不會填清華,一定報蘭大。

10.回顧

1977年高考是命運拐點,高考過程似鯉魚躍龍門,清華大學如人生昇華器,能夠進入清華已然是我一生最大的成功,不知是多少年多少輩修得的。我清楚,曾如何得益於眾人幫助和成全,也深知,偶一成功離不開諸多幸運機遇。比如,父親得病,家中勞力不足,幾個姐姐都沒讓上學。人口眾多產生矛盾,亦不足為奇。可甭管我在校是否真唸書,感激我家,從無家人要求或提起叫我輟學,直到完成高中畢業。又比如,我上學全程在那期間,真的沒學到多少東西,但是換個時段,依我的背景,反而不可能有上清華的機會。客觀地說,那時思想混亂,讀書無用論氾濫。比爛的話,我只是不比別人更爛而已。說好呢,我對讀書學習確有興趣,包括數理化、語文政治。最終能考上清華,貌似逆境不屈,脫穎而出,實乃對手失誤,送我一局,區別勝負,重在堅持。要是在“正常”情況下,偏僻農村的教育資源比城市差太遠,又無機會接觸像我高中那樣的好老師,假如人人拼搏比好,我能有奇蹟賽過大城市的考生,成為全省20名清華學子之一?還以家鄉為例。除了我,再沒聽說過從母校民勤二中考上清華北大的,但身處縣城的一中卻傳承接力,煥發異彩,多年以來有很多人陸續考入,蓋因城裡有其得天獨厚的條件。尤為悲催的是,最近連民勤一中也輝煌不再,據說原因是如今壟斷漸行,呈現出教育托拉斯的趨勢,有潛力的學生大都被直接吸引到省城蘭州的中學去了。如此說來,雖然一直遭受困苦與不公,在77年高考這出人意外,扭轉了許許多多人生軌跡,撥亂反正第一步、由此改變國家命運的空前絕後的重大“事端”上,我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可圈可點的受益者之一。

據說人生講究詩與遠方。自己不會作詩,就只能往遠處跑,以至出國留洋。思鄉愛國乃人之常情。幾十年來,我回老家、探親人的次數勝過大多數離開農村在外地城市工作與生活的。慚愧的是對家鄉沒啥貢獻。也許可以算上早年的真人示範,或近身反襯作用。2013年見到我們隊辦初中的何世茂老師,跟我感嘆道:“哥哥也,當時你們那麼個家,出了你這麼個人物。”這話觸到了舊傷。幼年剛懂事時,我最恨的就是有人看見我則說“潘發傑的兒子來了”。後知,因我出生於餓死人的時期59年,家孩子又多,父親怕養不活,曾想把我送給附餘村的潘家。聽人議論潘妻脾氣不好,我母親擔心小孩遭虐,最終沒有放手。一念之間,差點決定了民勤第一個清華生要麼不是我,要麼不姓多。論個人,多文禮不就是一直和大家一起放羊勞動、打牌玩耍的那個嘛,沒見有三頭六臂。他都能上清華,誰還不能?別人就算沒他那運氣,能考上蘭大也好,考上中專也行呀。於是激發了左方右圓多少家長的希望,幫家鄉無數同齡和後生樹立了信心,鼓舞了士氣,從此學習成風,眾多美夢變真。也有負面影響。在我離家前,曾經的婦女隊長為兒子來借我用過的複習資料。遺憾的是兒子78級高考未中,她自己願望太過強盛,急火攻心,不幸病亡。悲劇。

11.結語

家鄉曾有人形容過我的77年高考經歷:被清華錄取前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錄取後是瞎(讀ha)雀(巧)兒嘴裡掉(die)了個癟(bi)穀穗子。儘管瞎巧兒一詞挺點睛的,但癟穀子絕對搭不上清華,至少得餡兒餅吧。還是前一說精闢,這裡微延以蓋全: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水木清華太引誘。

七七餡餅砸中頭,

天鵝沒嫌癩蛤蟆醜。

幾十年了,人名均被淡忘。如今我回去探親,所到之處,兄弟姐姐或親戚朋友把我介紹給碰到的來自本縣的老鄉時,大多已沒有反應,直到介紹人補上關鍵一句“民勤縣第一個清華大學生”,這才恍然大悟,“噢,原來是你呀,多會兒回來的?”。不僅老一輩和同齡人如此,許多年輕人的反應也類似。在人生的舞臺上,戲演到下半場,自己越來越為這個角色感到自豪。誠謝鄉親們在記憶中如此定位一個本縣土生土長、地地道道的農家子,多文禮。

民勤印象||民勤縣第一個清華大學生

從甘肅來的77級清華校友在校期間的聚會合影

民勤印象||民勤縣第一個清華大學生

遵循清華的傳統,上學期間我也經常參加體育鍛煉

民勤印象||民勤縣第一個清華大學生

民勤印象||民勤縣第一個清華大學生

寄到清華的中科院化冶所研究生錄取通知書

民勤印象||民勤縣第一個清華大學生

與研究生導師、國際流態化先驅郭慕孫先生的合影

民勤印象||民勤縣第一個清華大學生

Receiving I.H. WELDON AWARD for BEST PAPER from PAPTAC

and Receiving DOUGLAS JONES ENVIRONMENTAL AWARD from PAPTAC

2008年

民勤印象||民勤縣第一個清華大學生

與老同學宋曉輝在美國Dallas的合影,2008年

民勤印象||民勤縣第一個清華大學生

多文禮

多文禮,博士、加拿大註冊職業工程師

生長於甘肅省民勤縣東鎮公社暑適大隊

1975年1月從民勤二中高中畢業,至1978年2月在老家當社員、務農

1977年恢復高考後,作為首批大學生,1978年3月入清華大學化工系

1982年7月從清華大學畢業,獲化學工程學士

1985年獲中國科學院化工冶金研究所(現名: 過程工程研究所),化學工程碩士

1990年獲丹麥技術大學(DTU),化學工程博士

1991-1999年先後在芬蘭奧爾堡(Abo)大學,英國薩瑞(Surrey)大學,和加拿大UBC大學科研工作

1999-2001年在加拿大列富同公司(Levelton)任Engineer

2001至今在加拿大製漿造紙研究所,現名為林產品創新研究院 (FPInnovations),任Principal Scientist

主要工作領域為高溫熱化學,化學制紙漿過程黑液回收,鹼回收爐,煙氣排汙控制,生物質燃燒,生物質能源,燃燒,氣化,裂解,活性炭等。

北美清華校友會聯合會(NAFTHAA)簡介

北美清華校友會聯合會(簡稱聯合會)(英文名稱:North America Federation of Tsinghua Alumni Associations,英文縮寫:NAFTHAA)於2017年9月正式成立。聯合會是由北美地區各大清華校友會自願組成的非營利、非宗教和非政治性聯合團體,會員單位是北美各地區的清華校友會。聯合會旨在傳承母校清華大學的文化;組織與協調跨北美地區的校友活動,促進北美各校友組織之間的交流與合作;支持和幫助北美各校友組織的發展,並通過北美各校友組織,為北美校友在生活、學習、工作和職業發展上提供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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