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9 “靠耳朵和心踢球” 四川盲人足球運動員講述他的故事

“靠耳朵和心踢球” 四川盲人足球運動員講述他的故事

吳毅(右一)參加盲人足球隊的訓練

“靠耳朵和心踢球” 四川盲人足球運動員講述他的故事

如今,吳毅依舊熱愛著足球

“靠耳朵和心踢球” 四川盲人足球運動員講述他的故事

如今,吳毅依舊熱愛著足球

“靠耳朵和心踢球” 四川盲人足球運動員講述他的故事

如今,吳毅依舊熱愛著足球

華西都市報-封面新聞記者杜江茜攝影忻曉松

“健全人的足球,靠的是頭腦和雙腿,盲人足球,則是靠耳朵和心。”7月4日,世界盃巴西淘汰墨西哥後的第三天,坐在自家附近的茶館裡,32歲的吳毅語氣自豪,因為視神經萎縮,那雙眼睛,只剩下微弱的光感。就在6月,於西班牙首都馬德里舉行的盲人足球世界盃上,中國國家盲人足球隊以2:1的成績力克俄羅斯隊,獲得季軍。

儘管相比如火如荼的世界盃,這是一場少有人注意的比賽,但吳毅相信,足球在表達,盲人也有夢想,“足球不會說謊,所有的熱愛與付出,都會在球場上得到相應的回應。”

戛然關上的窗 兩個月內他只剩微弱光感

吳毅愛球,曾經,他是巴西隊的鐵桿球迷,對羅納爾多的每一次進球如數家珍,也在中國足球出線的瞬間,和小夥伴抱在一起大聲歡呼。長大後,他成立自己的業餘足球隊,考取裁判證,偶爾客串足球裁判。

命運的多米諾骨牌,推倒的第一塊,就在球場。

吳毅清楚地記得,2013年12月7日,在青白江區業餘足球聯賽上,他作為主裁判參賽。可突然之間,他眼前變得越來越模糊,直到人站在他面前,都無法看清。

“之後,眼睛一天天看不見,醫生診斷是視神經萎縮。”此後,接踵而至的是多米諾骨牌的連鎖效應,和女友分手、離開喜歡的工作、輾轉於各個醫院尋找些微的光芒,“據我所知,你的病還沒有成功的病例,能保持現在的光感就不錯了。”不同的醫生,相似的話,吳毅眼前的明亮一天天黯淡,兩個月內,他只剩下微弱光感。

那是漫長到沒有盡頭的黑暗,母親何秀蓉日夜守著吳毅,害怕他會想不開,有時候看著兒子安靜睡去,她會想起吳毅剛出生時,還是個漂亮柔軟的小嬰兒,有著明亮的眼睛。兒子6歲那年喜歡上足球后一發不可收拾,夏天40多攝氏度的高溫,還要在球場上跑得渾身是汗,曬得黢黑,手上受了傷綁著繃帶還要去球場邊晃悠。

“就是喜歡足球,喜歡跑起來帶風的感覺。”球場邊跑大的男孩,長成結實的少年,他和球友們組織起業餘足球隊,大大小小的球賽一場不拉地看,球星技法如數家珍,突然墜入的黑暗,是命運戛然關上的窗,“不要說踢球了,我連基本生活都沒法適應。”

帶聲音的球 加入四川首支盲人足球隊

2014年,在逐漸適應黑暗的過程中,吳毅重新站在綠茵場上。

2015年,全國殘運會定點成都,東道主四川將成立第一支盲人足球隊,吳毅成為入選的10名隊員之一。

按照規則,盲人足球賽每隊5名運動員,除守門員可以是健全人外,其餘選手視力傷殘程度必須達到B1級,即完全喪失視力。目前,允許部分有微弱光感的盲人參賽,因此所有參賽隊員必須佩戴眼罩,以確保視覺上的完全黑暗。

在球場上,球員只能憑藉裝有鈴鐺的足球發出的聲響、教練的指令以及隊友們的呼喊聲來聽聲辨位、組織攻防。“那是帶聲音的球。”吳毅記得,盲人足球賽中的特製足球,要比正常足球更沉。足球一滾動,裡面的響鈴便發出聲音,“我們是不能用頭頂球的,有次下意識這樣做,頭被砸了個大包。”

在這支盲人球隊裡,吳毅年紀最大,也是唯一後天失明的盲人,他是隊長,會將那些刻骨銘記的綠茵剪影講述給夥伴們聽,17歲的小羅被隊友們叫做“C羅”,吳毅會向這個小“C羅”講述那些令人熱血沸騰的進球瞬間,而其他隊友們,也會告訴這位隊長,怎麼去習慣黑暗中的生活。

慢慢的,吳毅能夠帶著球跑起來……吳毅再也沒有想過放棄生命,因為逐漸適應的生活讓他充實,直到有一天,他感覺到耳朵會不由自主地顫動,就像野兔和松鼠在夜晚森林中發出的簌簌作響的聲音一樣,“我的耳朵,開始甦醒了。”

黑暗中的光 身體在受傷靈魂在天堂

黑暗中,追逐光的每一步,都需要勇氣。在盲人足球隊,踢球技巧的訓練是艱難的。一個射門的動作,教練們會抬腿做分解動作,從大腿、小腿到腳背,讓球員們逐一摸過,在反覆訓練中去感受和體會,一個動作往往需要重複上千遍。

傷痛也在所難免。額頭、鼻子、眉骨都成為球員們最容易受傷的部位,因為特製足球相對較重,踢翻腳趾甲更是常有事。

吳毅從不讓母親看他訓練,可何秀蓉仍會偷偷去查閱資料,盲人球賽中的碰撞、受傷,都讓她感到揪心。2015年6月18日,吳毅29歲生日。在上午的一般訓練中,吳毅意外摔倒,右膝關節半月板撕裂,需要住院治療。

此時,距離全國殘運會還有不到3個月的時間,吳毅咬著牙想拼一把,手術後還沒痊癒,就又回到訓練場,同隊友們進行衝刺訓練。

“身體在受傷,靈魂在天堂。”憋著一股子勁,吳毅終於走上全國第九屆殘疾人運動會暨第六屆特殊奧林匹克運動會的綠茵場。

比賽中,吳毅再次發生紉帶和軟組織挫傷,包紮好後,他每天仍跟隨球隊來到比賽現場。

終於,在和江蘇隊的比賽中,雙方拼搶激烈,直到全場結束,比分仍是0:0,只好罰點球決出勝負。作為球隊的第一點球手,吳毅撤掉腳上的繃帶,在教練的鼓勵下,走上球場。

全場安靜,靜默站在球門前,吳毅放緩呼吸,“我以為我會想很多,可是真的什麼都沒想。”出腳、射門,重複了上萬次的動作,哨聲響、歡呼起,吳毅知道,球進了!跪倒在球門邊,他一遍遍重複著,“老天,你終於看見我了!”

用足球表達 盲人也應該有夢想

如今,那場比賽已過去3年,這支年輕的球隊最終取得全國第7名的成績,之後,球隊解散,隊員們各散東西。

其中,小“C羅”去了上海,還有的去了廣東、北京,走下球場,這群曾用力奔馳的盲人,在城市行走中小心翼翼,他們無一例外成為按摩師。

吳毅的按摩店開在老家青白江,他取名為“球迷之家”,整整一面照片牆,全是球隊隊員合影和比賽的照片,遇到顧客也是球迷時,吳毅還會和他們探討下球賽和策略。

一年之後,吳毅關閉按摩店,“因為這不是我的夢想,儘管是盲人,但我能做的事還有很多。”

何秀蓉感覺,曾經意氣風發的兒子似乎慢慢回來了。他會在別人質疑他是否真的有眼疾時,用玩笑應對,“會打趣說把車鑰匙拿過來,載上一程,感受下他是不是在騙人。”不過,也變得更加成熟,“更清楚想要什麼吧,比如現在和朋友合夥做生意,會自信提出想法和建議。”

這個夏天,空氣中瀰漫著令人熱血沸騰的氣息,在世界盃的席捲下,超10萬國人赴俄旅遊觀賽。作為超級球迷,吳毅依然會關注比賽,只是,沒有辦法再像從前一樣觀看比賽了,“但是我現在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聽比賽結果,還是喜歡巴西隊。”

不過,相對於其他人,足球之於吳毅的意義更加重大。那是他人生最初的熱愛,也是將他帶出黑暗的陽光,他曾用足球表達,盲人也應該有夢想,如今,生活平靜,他仍會時不時去球場邊坐坐,聽聽哨聲,感受奔跑和歡呼。

吳毅最近的期待,就是明年去天津,那是全國第十屆殘疾人運動會暨第七屆特殊奧林匹克運動會的舉辦地。到時,他一定要去聽上幾場盲人足球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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