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 年，我是一家報社的攝影記者。6 月的一天，我在街頭看到幾個耍猴人揹著猴子在趕路，於是就騎著摩托車追到火車站，交談後得知，他們是河南新野縣的。我就和他們約定，到他們秋季回家的時候去找他們。
從此，楊林貴成了我鏡頭裡的主角。我們的結緣持續了 12 年之久，而且還會持續下去。
怎麼扒火車你們見過嗎
2002 年 10 月 23 日，楊林貴來電話說，他的班子準備在 27 號出發。原想約個同伴，可沒有一個人願意和我冒生命危險去扒火車。
怎麼扒火車你們見過嗎？也許你們在電影裡見過，但那是藝術展現，看起來很精彩，等真的扒火車了，那可完全不一樣啊。
火車開動後的金屬撞擊聲巨大，迎面而來的大風，說風馳電掣一點都不過分，坐在毫無遮擋的車廂上，確實蠻刺激，但要是這樣坐三天三夜，會是一個什麼樣的感覺。
這條襄渝線列車要穿行 480 多個山洞才能到四川，列車在穿行山洞時會產生倒抽風，會將被窩和身上的熱氣一下子給抽個乾淨，使人感到異常的寒冷。為了扒車方便，耍猴人都帶著一床被子，晚上擠在一起，睡在車廂裡的犄角旮旯。
我靠耍猴賺錢，不給任何人下跪
楊林貴告訴我：“跟著我扒火車，不能拿車上的任何東西。我還給自己定一個規矩，不準乞討，我靠耍猴賺錢，不給任何人下跪，這就是我的江湖規矩。”
在我接觸的江湖人中，耍猴人是最有道行的，他們不會去幹偷雞摸狗、殺人越貨的勾當。大概是覺得自己是下九流的江湖藝人，避禍是他們的第一準則。
耍猴人和他們的猴子
每次猴子死後，黨有嬌就給它穿上紅色衣服，埋在自家的房子後面。用黨有嬌的話說：“猴子是我們家的一口人，它活著的時候給咱家出力賺錢，我們得感恩於它。”
你為什麼不去打工？你為什麼不去做生意？你為什麼不好好種地？人們往往有很多為什麼，其實這樣的要求很片面，因為你根本不瞭解他們生活的地域、生活方式、文化程度、生活質量。
我們都在談文化，什麼是文化？活字印刷術、古建築、京劇、年畫、手工製作等等都是文化，但是，這些傳統文化是構建在手藝的基礎上，這些文化就是手藝人的生活方式，一旦這些手藝方式發生改變，或者被機器等現代方式取代，那麼，這種文化就會消失。
耍猴人之所以還存在，是因為他們那裡依然貧困，或者說當地沒有高產的農業、鄉鎮企業，勞動價值超越耍猴的收入，所以這種耍猴手藝才得以繼續存在，因為耍猴人要靠這門手藝養家。
攝影大師薩爾加多說：“人是美的，人的尊嚴是不可蹂躪的。這些苦難的人並不醜陋。我以尊敬的心情審視被攝人物。”
文章節選自《HOME綠城》第108期《牽著猴子走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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