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3 詩句猶在,山水田園已無詩意——鄉村文化振興如何復甦美的基因

​​中國曾是詩的國度,幾乎每一處山水田園都留下了古人漫遊的蹤跡和吟詠的佳句。在鄉村文化振興持續推進的當下,一些坐擁絕佳景緻、深藏文化底蘊的村鎮卻與傳統漸行漸遠,詩詞故里的文化名片逐漸“名不副實”。

王維隱居難尋

今年三月,家住陝西榆林的王女士攜全家來到西安市藍田縣輞川鎮,尋找她心中春日“草木蔓發,春山可望”的詩意景象。滿懷期待的王女士開車在輞川鎮附近轉了好幾圈,最終找到了一棵相傳為王維手植的千年銀杏樹,與家人在樹下合影後匆匆離去。

“感覺有點遺憾。”王女士說,“王維山水詩中的輞川二十景我一個也沒找到。”

唐朝詩人王維晚年在輞川度過了漫長的隱逸生活,並留下了《輞川集》等諸多山水詩名篇。“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詩句中的輞川碧嶂疊翠,流水潺潺,幽靜空靈,充滿禪機。

如今,輞川鎮閆家村一位年長的李姓村民介紹村裡景緻只能如此開場:“咱這地方沒個啥可看的,就是那棵大銀杏樹……”

當代詩人周郎去年金秋曾尋訪至此,在王維手植的掛滿銀杏果的古樹下久久佇立,寫下一首五言律詩,感喟不已:“曾勸渭城酒,曾歌紅豆謳。入山聽磬鈸,植杏泯恩仇。百劫根猶固,千年果漸稠。詩魂疑不朽,化作一株秋。”

無獨有偶,位於西安南郊樊川一帶的桃溪堡村,相傳是唐代詩人崔護《題都城南莊》一詩的故事發生地。“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詩中嬌豔桃花掩映下悽美的愛情,曾吸引許多詩詞愛好者和遊客前來村裡一探究竟。

千年之後的桃溪堡村,半月談記者在此已難覓桃樹的蹤影。二層小樓、水泥村道、路邊麥地構成的尋常風物也與詩句中引人遐思的浪漫情景相距甚遠。

輞川舊景安在

李海燕是輞川鎮閆家村退休教師,多年致力於蒐集研究與王維相關的史料和傳說,不少研究王維的學者都來向他討教。

每當站在那棵據傳擁有1300多年曆史的銀杏樹下,李海燕就來了興致,指著四周說:“這棵樹東邊就是鹿苑寺,西邊是釣魚臺。西北角就是王維墓,東南邊是飛雲山。說飛雲山你可能不知道,但是你應該聽過‘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只是,體味這些詩句勾勒的美景如今只能求助於想象了。說起今天的輞川,“遊客沒有可以參觀的地方”是李海燕最大的遺憾。

一些鎮上村民介紹,由於歷史原因,上世紀60年代,輞川鎮建起了工廠。時至今日,不少廠房仍佔據著昔日輞川二十景相當一部分核心區域,客觀上給當地開發旅遊業帶來了限制和困難。

此外,近幾十年間當地的生態環境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50年代的時候,我和小夥伴在銀杏樹附近玩,奇花野藤遍佈山谷,瀑布溪流隨處可見。”李海燕說,“七八十年代以後,砍伐盜伐嚴重,植被遭受了很大的破壞。”

在桃溪堡村,一些村民說,早在上世紀90年代,曾有人承包村裡集體土地種出了一片桃花園,佔地50畝,園裡有桃花姑娘像和詩人崔護的展館,每年二三月份遊人便紛至沓來。但好景不長,桃花園的經營權幾經易手,園內的景色也逐步荒棄,最終在幾年前關門大吉。

何計重煥活力

到詩詞故里探尋文明詩意的遊客“掃興而返”,古村渴望文化旅遊帶來美好生活的村民卻一籌莫展。如何尋回古村的詩意,轉化為今日鄉村振興的活力?

據李海燕介紹,2015年,當地開發王維文化景區的事情終於有了動靜,市上、縣上來的專家找到他,一起實地考察詩篇中輞川二十景的具體位置,景區的設計規劃隨即展開。然而,這項工作耗時近4年之久,以至於李海燕時常被村民們問起:“到底啥時候開發?”

而在桃溪堡村,一些村民認為,因為村子靠近西安城郊,土地徵收、出租效益高,地皮成了部分人眼中比詩句更易兌現的“硬通貨”。村子周邊的桃樹也在一次次土地流轉中因為“礙事”而逐漸消失不見。桃溪堡村一位姓牛的村民說:“幹部換了一茬茬,想法也在跟著變,有的人只顧眼前,不在乎村子長久發展。”

陝西省社科院文化旅遊研究中心主任張燕認為,傳統村鎮要想踏上發展的快車道,關鍵在於清楚認識自身文化資源的潛力,下好高起點、有質量的統籌規劃“一盤棋”。

“文化與旅遊是一個綜合命題,對地方決策者要求頗高。”張燕說,“一些地方要麼發展方向不明晰,浪費了獨屬於當地的文化特色和旅遊資源;要麼開發過程缺乏綜合考量,最終經營慘淡。”(半月談記者 邵瑞 張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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