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我正趴在電腦前研究著那些沒有情節只有骨與肉的片子。
搶救室裡的病人們要麼已經安靜入睡，要麼還處於昏迷之中，只有那些滴滴報警的搶救儀器還在不停的提示著：這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美小護趙大膽突然冒出來一句：“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
“有點白頭髮算什麼，有點脫髮算什麼，那是歲月恩賜給你的禮物。”其實早在五六年前我就開始有白頭髮了。
“聽說何首烏治白髮脫髮效果不錯，小時候似乎看過這麼一則廣告。”雖然她已經是急診科的老人了，但對自己的白頭髮依舊有著急迫的焦慮感。
“何首烏？你忘記那個小夥子了嗎？”一聽見何首烏這三個字，我便想起了那個差一點命喪黃泉的小夥子。
大概四五年前，急診搶救室裡來了一位全身皮膚黏膜重度黃染，處於休克之中的23歲男性患者。
他的病情其實很簡單：從小患有少年白，剛參加工作的他，為了提高自己的形象而開始著手治療白頭髮。在家鄉的某醫院裡服用了一個月的中藥，白頭髮沒有緩解，卻出現了全身皮膚黏膜黃染，不想吃東西。直到最後出現尿量減少，持續發熱，才被轉診而來。
導致這種症狀的原因正是肝功能衰竭，腎功能衰竭，肺部感染。
而罪魁禍首便是這種所謂具有治療白髮功效的何首烏，至於患者說服下的到底是生何首烏還是制何首烏已經不得而知。
幸運的是，這位23歲剛參加工作的年輕人最終得以康復出院，代價便是幾十萬元的醫療費用而已。
“我想起來了，你說的是那位剛參加工作，助學貸款還沒有還清，就又欠了好多債務的年輕人?”趙大膽終於想起了這起慘痛的教訓。
然而有些人卻沒有這麼幸運了！
2015年在安徽肥東縣曾經發生過這樣的故事：
一名叫做崔飛的年輕人，因為脫髮而先後在兩家醫院診治。
而他治療脫髮的原因和我的病人原因相同：大學剛畢業，為了更好的找工作！
2015年8月26日，崔飛吃到第22天時，就業前體檢被查出肝損傷。
2015年 9月1日，到安醫一附院複診，確診為藥物性肝損害。
2015年11月13日，因為病情加重，崔飛被轉入國內權威的北京解放軍302醫院，該院的最後診斷是“藥物性肝衰竭”。
2015年 12月31日凌晨4時，崔飛因病重身亡。
到底是什麼藥物讓崔飛先是出現肝功能損傷，繼而因為藥物性肝衰竭而死亡呢？
在網絡上可以查詢到以下信息：
“在治療了8個療程，前5個療程中，每副藥含生首烏15g，制首烏12g。後3個療程沒開制首烏，每副藥生首烏劑量提高到20g。”也就是說，崔飛使用的生首烏量達到1890g，制首烏量則有840g。“
“另一家醫院只給崔飛開了制首烏，每天10g，共吃了22天，總計220g。”
也就是說崔飛在兩家醫院總計吃了1890g生首烏、1060g制首烏。
“這些只是極個別的例子吧？如果真的有這麼危險的話，為什麼醫院還在大量使用呢？”趙大膽為了自己的白髮脫髮似乎下定了決心。
“不相信是吧？剛好我身邊有一個新鮮發生的因為何首烏而中毒的故事，你聽聽？”一位朋友在不久前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劫難”。
朋友因為產後輕度脫髮在北方某醫院中醫內科專家門診診治，而醫生開具的中藥處方中便含有“何首烏“。
用藥一個月後，朋友開始出現尿色發黃，於是又找到醫生。
得到的答覆是：“吃中藥期間小便發黃是正常的”。
然而，事情的真相永遠不可能這麼簡單，無論中藥西藥，患者的小便長期持續發黃必定意味著存在某些不正常的因素。
可惜的是，醫生沒有重視，朋友自己也沒有重視。
又過了一個月，直到無意間發現“雙眼發黃“的朋友再次就診，才被轉診到肝病科。
事實上，直到這個時候這名中醫內科的醫生依舊沒有意識到導致朋友皮膚黏膜黃染的原因有可能正是自己開出的中藥。
“有沒有考慮過是某種傳染性肝炎的可能？”趙大膽興致勃勃的問，就像一個穿著夜行衣的偵探一般。醫生自然是會想到這種可能的，結果這位朋友也自然是沒有傳染性肝炎的。
這個時候朋友的肝功能已經出現了嚴重損失，谷丙轉氨酶更是超過了1519U/L，穀草轉氨酶升高到1481U./L。
直到換了一家醫院後，朋友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甚至覺得天塌地陷。
年僅35歲，便因為肝功能衰竭、藥物性肝炎而接到了病危通知書。
“那後來呢？”趙大膽已經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結局了。
後來，這位朋友在經歷長期的治療後自然是康復出院了。
但是，這一次在鬼門關晃悠的經歷卻給她帶來了終生難以磨滅的影響。
住院期間，隔壁床位的女性患者，同樣因為某種中藥而出現肝功能衰竭，不幸最終離開了這個浮浮沉沉的人世間。
“如果我死了，年邁的父母怎麼辦？年幼的孩子怎麼辦？”這個問題是朋友住院期間一直揮之不去的陰影。
最後在花費了14萬元醫藥費之後，朋友帶著劫後餘生的複雜的心情康復出院。
原本只是治療產後脫髮，卻沒有想到深陷鬼門關。
朋友是不幸的，卻又是幸運的。
不幸的是在醫療技術高度發展的今天，依舊能夠因為中藥而深陷絕境。
幸運的是，同那些搶救無效離開人世間的病人相比，自己還能夠有機會與家人團聚，還能夠有機會呼籲其它人避免重蹈覆轍。
何首烏是對生何首烏和制何首烏的統稱。
這種自唐宋以來就被廣泛使用的藥物在民間很流行四大仙草之一，毋庸置疑也有一定的毒性。
生何首烏主要用於瘡癰，風疹瘙癢，腸燥便秘等；而制何首烏主要用於眩暈耳鳴，鬚髮早白，肢體麻木，血虛萎黃等等。
現實工作中遇見的因何首烏而中毒的患者主要有兩大類，一是自己擅自使用生何首烏而中毒的患者，二是因為長期過量使用制何首烏而中毒的患者。
使用生何首烏而中毒的患者，大多是使用了自己採摘的新鮮何首烏或者通過網購或者沒有資質的保健食品店夠得。
“可是這些人在使用何首烏期間為什麼不定期監測肝腎功能？”
事實上：2013年10月，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總局發佈了《關於修訂養血生髮膠囊等6個含何首烏中藥口服制劑說明書的通知》，要求說明書中註明“服藥期間應注意監測肝生化指標，如發現肝生化指標異常或出現全身乏力、食慾不振、厭油、噁心、尿黃、目黃、皮膚黃染等可能與肝損傷有關的臨床表現時，或原有肝生化檢查異常、肝損傷臨床症狀加重時，應立即停藥並就醫”。
“如果他們能夠有這種意識，還會擅自使用何首烏嗎？如果有些醫生也有這種意識的話，還會出現這麼多悲劇故事嗎？”正是因為這一系列看似巧合偶然的事件集中發生才會釀成一起又一起人間悲劇。
何首烏的主要化學成分有羥基蒽醌類化合物（主要為大黃素、大黃酚、大黃酸等葡萄糖苷）、二苯乙烯苷類化合物、磷脂成分等，主要毒性成分為蒽醌類。
至於它對肝臟的具體損傷機制，至今也沒有明確的說法。
我個人是不推薦使用這些中成藥的，不僅因為我覺得它們並無多少實質性作用，更多的是我畏懼它們難以讓人捉摸隨時會發生的嚴重的毒副作用。
然而，它們卻已經刻進了我們的骨髓之中，甚至已經化作我們的基因之一，就像我們喜歡充當看客的文化一般。
你有用過何首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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