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2 八千里邊關尋甘泉

作者:李國安(內蒙古軍區原副司令員)


八千里邊關尋甘泉


我的祖籍是河北省故城縣,1946年3月出生於四川省成都市。1961年底,15歲的我便參軍入伍,來到內蒙古。1965年4月我剛滿19歲,就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樹立了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初心。在部隊,我和戰友們走過祖國的萬里邊疆,為缺水地區的軍民打出一口口甘泉噴湧的水井,幫助戍邊人解決吃水難問題。

如今,我已從內蒙古軍區副司令員崗位上退休。回顧走過的路,深深體會到,作為黨員幹部就是要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發揚奉獻精神,多做為黨增光添彩的事。

我當主治醫師、衛生隊隊長時,曾經在陣地上做手術搶救患急性闌尾的戰士;擔任後勤處副處長時,帶領官兵在北大荒開墾了5千餘畝土地,當年收穫糧食52.8萬斤,並連續4年豐收。1986年擔任後勤處處長後開始抓營房改造和綠化建設,部隊營區被評為全軍綠化50甲先進單位。1990年任北京軍區給水團團長,當時我已經44歲,離正常退役年限時間不長了,有人說這是領導照顧,要我抓緊這一年任期好好安排今後生活。但是我沒這樣想,我在內蒙古當兵15年,親眼看見了內蒙古多地缺水,也看見了邊防部隊駐地缺水,現在我當了給水團團長,就要抓緊機會,為軍隊建設和邊疆群眾多做點事。

那時部隊經費很緊張,“忍耐”是當時的常用詞,但是我覺得忍耐不等於不作為,特別是當時中央提出了軍隊要服從和服務於國家經濟建設大局,這就給軍隊的改革創新發展指明瞭新路。我向軍區首長建議:結合部隊訓練,對軍區水資源深入調查,研究開發地下水資源的新技術,在實踐中提高部隊戰鬥力,解決八千里邊防吃水難問題,為民族團結、邊防鞏固做貢獻。我的建議得到了軍區首長的肯定。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當時我們的勘探設備相當落後,打井裝備都是面臨淘汰的舊件,裝車卸車十分費力,很多地方需要人背肩扛,僅一個運輸過程,毀車傷人的事就時有發生。部隊的裝備只能打軟地層,深度不能超過300米。在300米內遇到石頭,每個班次8小時只能磨下去幾釐米,鑽井進度十分緩慢。有人對我說,等你們把井打完,我們早渴死了。

就在這舉步維艱的困難時期,我的身體又出現了問題,全身疼痛,路也不能走了,想說話嘴張不開,醫生檢查了多次沒查出病因。這是我人生中最艱難痛苦的一段時期。得知我的病情後,戰友們紛紛湊錢,讓我在內蒙古自治區的地方醫院做了核磁共振檢查,才查出瘤子長在椎管裡了,是膠質細胞瘤癌症。關鍵時刻,北京軍區和內蒙古自治區的領導出面,讓我到北京治療。北京的部隊醫院給我進行了極其複雜的手術,挽救了我的生命。

出院後,我堅持回到部隊,繼續踏上八千里邊關的找水路。這個找水過程是相當痛苦的,因為我有3節腰椎縱向去掉了三分之一,不時感到疼痛。邊關的道路泥濘崎嶇,車行顛簸,我痛得厲害,只好讓司機用被褥在車座前後墊好,用揹包帶把我纏住,減輕顛簸帶來的痛苦,加之皮膚破潰,痔瘡出血,一天下來身體都麻木了,車都下不來,有時候甚至排便了都不知道,但即使這樣我仍然堅持了下來。

井位不是能夠輕易定位的。人們常說十里不同天,地下卻是三米不同地。科學知識非常重要,但人的經驗也十分重要,二者成功結合,才能科學高效地找準井位。那段時間,我從內蒙古最西邊的阿拉善盟的清河口哨所,一直跑到最東邊的呼倫貝爾盟的伊木河哨所,當我看見高高飄揚在哨所上面的五星紅旗時,再也忍不住,嚎啕痛哭。八千里邊關我跑完了,加上中間來來回回的路程,我跑了幾萬公里,確定了108個井位。這些井位後來絕大部分都打出了甘甜的清泉,緩解了內蒙古邊防近十萬軍民和數十萬頭牛羊的缺水問題。

我們在給軍隊完成各項應急給水任務的同時,也為內蒙古的群眾做了一些好事。比如,我們發現大青山北麓沉積扇地層下面有豐富的地下水,生態環境的保護需要水,我建議當地政府實施大青山綠化工程時打井30口,解決綠化用水問題。在實施過程中,發現大青山中部頂峰和南部蠻汗山中部頂峰兩口井最為難打,幾個村莊和小學的孩子們吃水特別困難,當地群眾盼水的心情極其強烈,但這兩個山頂上成井條件都很差,平地只有幾十平方米,找水設備都施展不開,在這兩個山頂上,我反覆勘察,下決心確定井位,最終都打出了優質的地下水。

呼和浩特西部有一個村莊,多年打井打不出水來,村內的幹孔井眼就有多處。我們進村後,經過多番努力幫他們找準了井位,打出了甘甜的泉水,老百姓很高興,用石頭立了碑,並刻上“幸福不忘共產黨,吃水不忘解放軍”。張北發生地震後,上級支持我們進入地震災區,為災區人民打井找水,先後打井100餘眼,其中有一眼井讓我印象深刻,因為他們把房子已經蓋好了,建起了抗震新村,在村子中間留下了籃球場大小的一塊地方,請我們去打井,還講了一個很讓我傷感的故事,這個村過去一直很缺水,村民們一起湊錢出力打井,想解決吃水難問題,但是沒想到有一天施工中井突然塌了,7個青壯年全部壓死在井下。後來,我們終於在此處打出了一眼出水量大的優質水井,幫助當地群眾解決了多年的老大難問題。

八千里邊關尋甘泉

李國安(中)帶領戰士們在戈壁尋找水源。

我始終關注鑽井行業的最新技術發展。考慮到我們當時的技術儲備、鑽井裝備等已經不能滿足部隊的工作需要,我建議引進國內外最先進的找水和鑽井技術與設備,這其中就包括氣舉反循環和空氣泥漿反循環技術,衛星探測紅外搖桿技術,複雜深地層、沙漠地層、永動地層鑽井技術等。在上級的支持下,我先後10次帶領140餘名官兵出國,去歐洲、北美、中東等多個國家學習先進技術,購買先進裝備。記得當時我們打硬巖一個班一天只能進尺幾釐米,使用新技術後,一個班一天能打40米,新技術的效率極大地鼓舞了我們的幹勁,我全力向國內有關單位進行詳細推廣。在俄羅斯聖彼得堡葉卡捷林娜礦業大學學習時,我得知俄羅斯已經在科拉半島與芬蘭接壤的一處地方打成了世界上最深的12600米深井,我請求去實地參觀,俄方同意後,我帶領22人的學習團參觀了該井,學到了難得的經驗,對我們解決青藏高原深井鑽進起了很大作用。

新技術的引進使部隊如虎添翼,一個個硬地層先後被攻破,千米硬巖深井20來天就能成井完工,我們沿著西山東麓的軍隊營區,先後打成了一串優質深水井。其中最讓我難忘的是某部隊大院的一口井,因為向我們提供的資料說硬巖打到800米深後就能見到優質地下水,但我們打到1200米後,硬巖還沒有打穿,我們使用的這臺裝備,極限深度是1400米。結果,超過了1400米硬巖還沒有打穿,我和同志們幾天沒有睡覺,絞盡腦汁研究出一套特殊工藝,打到了1680米,終於見到了噴湧的甘泉。

如今,當年和我一起學習的一些年輕同志已經成為業務骨幹,但仍然戰鬥在找水打井一線。我已經走過72個春秋,每當回憶起和戰友們一起在改革開放的道路上聽黨的話,克服難以想象的困難,給邊疆缺水地區軍民帶來世代可以享用的甘泉,我的心中就十分欣慰!

(王陸海整理)

(來源:《黨建》雜誌2019年第2期,作者:李國安,原文標題《八千里邊關尋甘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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