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4 土默特文史資料:知青回憶錄·郎效薇·在土左旗白廟子劉家營村

知青回憶錄·郎效薇·在土默特左旗白廟子公社劉家營大隊第四生產隊插隊

我從小的理想是做一名律師,可是在那十年浩劫的特殊年代卻偏偏把我送到了內蒙古這片土地上,成為了一名農民。1968年9月10日我來到土默特左旗白廟子公社劉家營大隊第四生產隊插隊落戶,在劉家營插隊將近4年,後經過在呼和浩特市師範學校的培訓又在善岱中學做了6年的數學教師。

我在土默川插隊、教書整整10年,10年艱苦的知青生活,逆境也罷順境也好,我都儘可能地把現實允許的條件運用到極限,自己付出最大的努力,爭取得到最大可能的發展。土默川的知青生活是艱苦的,又是快樂的,這種苦與樂交替的歲月裡記錄著我那刻骨銘心的知青經歷。

第一天出工

1968年9月12日是我插隊下鄉的第一天參加勞動的日子,記得我們4個女生很早就起來了,吃完早餐(隊裡派來根媽專職給我們做飯)就在宿舍裡等人來叫我們出工。誰知道等到半前晌也沒有人來,來根媽知道後才告訴我們出工沒人叫,約莫到出工的時候大家到隊房前隊長一吆喝跟著走就行了。聽了來根媽的一席話,我才感覺到:這不是當學生時的下鄉勞動,老師吹哨、集合、整隊、出發;我現在是農民了,出工全憑自覺自願。

土默特文史資料:知青回憶錄·郎效薇·在土左旗白廟子劉家營村

中午吃完飯後我們幾個人都緊張地盯著窗外,看街上是否有社員往隊房走。大約2點過後人們陸續地往隊房方向走,我們趕緊跟上。隊房前男男女女聚集著三四十號人,男勞力年齡不等十幾歲到五六十歲的都有,女勞力很整齊都是十幾、二十來歲的姑娘(後來才知道姑娘一結婚基本上就不參加勞動了,只有在起糖菜時為了分可以餵豬的糖菜葉子才會出工)。

第一天出工是割穀子的營生,來到地頭看見穀子地一望無邊,大約有二三里地長,按規定男勞力中年輕力壯拉腰的破4壟其他人破5壟,女勞力都破4壟,我們幾個女生也跟著破了4壟。當年的穀子長得很好,有1米來高,穀穗沉甸甸的。我一手摟過穀子一手揮舞著鐮刀奮力地向前、向前……割了一會兒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流,腰痠腿疼頭髮暈,感到這不足2尺長的鐮刀竟是這麼的沉重;直起腰喘口氣抬頭放眼一看,一個個衝在前頭的社員割下的穀子就像一條條金色的飄帶。看看自己已經被社員們甩開很遠了,於是顧不上直直腰發狠地咬了咬嘴唇連忙揮著鐮刀嚓嚓嚓地割了起來……越忙越急越出事,一不小心鐮刀砍在左手食指接近虎口的地方,血雖然流得不多卻很疼,用嘴嘬了嘬傷口把流出的血生生嚥進去。社員們早已割到地頭歇下了,而我割了還不到一半,只好不停地吃力地向前。割著割著突然發現有人迎面來接我了,我直起腰一看有4個青年後生分著段幫我割地,在大家的幫助下我終於也割到了地頭……休息時社員們告訴我:割地時要把鐮刀放低、放平,摟穀子的手放低,腰板要鋪展開,這樣割地就不會割到手,茬兒也低了。我坐在地頭,看著自己剛剛割過的地,留的谷茬兒高高低低、稀稀拉拉還有沒割倒的穀子……我心裡難受極了。休息起來後,我依然又破了4壟,割了一會我的4壟變成2壟了,原來隊長讓在我兩邊的社員一人幫我割一隴。第一天的勞動結束了,往回走時感覺到手裡的鐮刀越來越重,同時更感覺到:農村插隊生活是艱苦的,自己將要走一條艱難的路。

我當婦女隊長

1969年和1970年我和三隊知青郭冬一直被小隊派到大隊林場——大沙灘上工。1971年春我當選第四生產隊的婦女隊長,在小隊帶領婦女們幹活:薅苗、鋤地、拔麥子、割地、起山藥(土豆)、起糖菜、修渠、澆地……這些農活我幹得都不太好,怎麼能當婦女隊長呢?我有畏難情緒,於是我向政治隊長王二毛坦誠了自己的想法。王隊長語重心長地對我說:選你當婦女隊長不僅僅是帶著婦女去幹活,更重要的是考慮到你雖然是個“京娃娃”,但你肯吃苦、幹活不偷懶、出勤率高,有熱情、有思想、有文化又是從北京來的,見過世面;隊裡的閨女娃娃基本沒怎麼上過學,更沒有見過什麼世面;她們都很喜歡你,愛聽你講外面的事;地裡這些營生沒什麼難的,多做做就會了。聽了王隊長樸實、懇切的一席話,我欣然接受了婦女隊長的重任。

土默特文史資料:知青回憶錄·郎效薇·在土左旗白廟子劉家營村

春夏這兩個季節婦女在地裡的主要營生就是薅苗子和鋤地,前兩年在大沙灘我的任務是放豬和給果樹修枝剪葉等,沒有幹過薅苗子的營生。一到地頭大家主動破開壟(每個人破4壟,去時薅2壟,返回時再薅2壟)薅苗,王隊長的大女兒垠堂緊挨著我,她悄悄地告訴我:薅苗時右手拿鋤,鋤掉苗旁邊的雜草,左手大拇指和食指薅苗,苗與苗之間間隔兩寸左右。我學著她的樣子蹲下身子,右手拿鋤、左手薅苗幹了起來。由於是初次幹這營生所以比較慢,到該休息時我讓大家先歇會兒我卻不歇著繼續幹;有幾個閨女娃娃都主動過來幫我,我特別不好意思,暗暗下決心一定要補上這一課。

薅了一春天的苗子,我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與村裡的姑娘們一樣染上了草綠色洗也洗不掉,直到秋後才慢慢退了色。薅完苗子就是鋤地,一般情況是男勞力鋤玉茭子(玉米)、高粱地用大鋤,女勞力鋤穀子、糜子、黍子……用小鋤;只有鋤麥子時男女都用大鋤。頭一次用大鋤鋤地我還挺新鮮,不用蹲著而是弓著腰甩開胳膊、邁著步、拉著大鋤把麥苗兩側的雜草連根鋤掉,我一開始幹得挺歡實,幹著幹著就覺得腿不舒服,直直腰,活動活動腿,咬咬牙繼續幹,進度明顯地慢了下來。收工了我非常疲憊地扶著痠疼的腰、拖著沉重的腿往回走,社員們見我難受的樣子都勸我別幹得太猛了。回到宿舍,我連飯都懶得做了(我們是4個女生,一個招工進了化肥廠。一個因病在北京家中休養,一個暫時沒回來)直接倒在炕上不動了。下午出工前,幾個女娃娃照常先來到我的宿舍邊聊天邊等著出工(我們的知青住房與隊房在一排距離非常近),看見我這麼無精打采又聽我說腿怎麼怎麼樣,她們告訴我這是“拉胯”,是因為鋤麥子時姿勢不對、用力過猛造成的。女娃娃們都勸我歇歇吧,我也想歇歇可轉念一想婦女隊長頭次鋤麥子就倒下了,這還不讓人笑話?最後我硬是咬著牙挺下來了。

鋤了幾天麥子我們女勞力又去鋤糜子,糜子地比較遠,距離村子七八里地,距沙爾沁公社的布格圖村很近,依照往年的規矩,鋤這片地實行“一勞晌”即:早晨很早出工,中午不回來在地頭稍微歇歇然後接著幹,大約到下午兩三點鐘就可以收工了。記得我們“一勞晌”那天天氣特別的熱,火熱的太陽毒毒地烤著我們,糜子地本身的溼熱氣又毫不留情地蒸著我們;上面烤著、下面蒸著,夾在中間鋤地的我們好難受,大家不停地喝水,把帶的水都喝光了,我們就到六和渠旁的小河溝找水喝,小河溝的水面上布著一層綠苔,女娃娃們撥開綠苔用手捧起綠苔下面的水就喝,我看了很不情願地問:能喝嗎?女娃娃們紛紛告訴我:能喝!我也很渴,看她們都喝我也喝了,覺得也挺好喝的還喝了不少。收工回去的路上我很興奮,我就教女娃娃們唱:我們走在大路上,意氣風發鬥志昂揚,毛主席領導革命的隊伍披荊斬棘奔向前方,向前進!向前進!革命意志不可阻擋,向前進!向前進!朝著勝利的方向……

劉家營插隊兩年多來,我在艱難困苦的生活中學會了苦中作樂,享受著“痛並快樂著”的滋味……

生日宴

1971年的春天我和郭冬都沒有再被派去大沙灘林場勞動,我們各回各隊都當婦女隊長帶領女社員勞動。1971年是我們知青動盪的一年,在這一年的夏天,旗裡的許多工廠都有指標招收知青進廠,我們劉家營大隊陸續就走了近30個知青,這樣大規模地選調知青進工廠,在土左旗是史無前例的,這一舉措給我們知青帶來的震撼也是史無前例的。走了的知青興高采烈,遺憾的是我和郭冬都因各自的家庭問題尚未解決而無緣被工廠招走。短暫的思想波動過後,我和郭冬又都投入到各自的工作中。經過春耕、夏鋤、秋收,1971年的冬天來臨了。公社革委會交給我們兩人一個任務:編寫劉家營村史——進行階級教育展覽。為了更好地完成這一任務,我們決定推遲迴家日程。

11月19日是郭冬的生日,她原準備回家過生日,因推遲了回家的日程只能在劉家營過生日了。郭冬說過生日她想吃餃子,那個年代的劉家營物資特別匱乏,尤其剛剛進入冬季離過大年還有兩個多月,村裡還沒到殺豬宰羊的時候買不到肉,這個時候的雞也不愛下蛋,雞蛋也不好買,沒有肉、沒有雞蛋、沒有新鮮蔬菜,拿什麼包餃子?想來想去只好就地取材了。

我提前三天開始發黃豆芽,豆芽正好長出半寸長,把郭冬僅剩的一小塊臘肉切成小肉丁,先把小肉丁蒸一下然後將小肉丁蒸出的油與黃豆芽連小肉丁一起煸炒到半熟,餃子餡就算準備完畢。然後和麵,我們的麵粉是相當不錯的,比現在的餃子粉還要好,很快包餃子的面就和好了。和好的面醒了一會兒,我們就一邊聊天一邊開始包餃子,我擀皮兒郭冬負責包,我煮餃子郭冬準備碗筷。不一會兒生日餃子就擺放在當桌子用的木箱上,餃子旁邊還擺放著一瓶郭冬從北京帶來的小香檳(小香檳的瓶近似於北冰洋汽水瓶)。

沒有蠟燭、沒有蛋糕、沒有美酒的生日宴正式開始了,郭冬把小香檳一分為二分別倒在我們各自的水杯裡,記得好像是:我先祝郭冬生日快樂,郭冬接著說今天雖然不是你的生日也祝你快樂;然後我們碰杯祝我們自己早日離開劉家營,祝我們自己越來越好。那一天我們把小香檳都喝乾了,餃子卻沒吃多少,還說了好多好多平時不便說的話,內容不外乎是一些各自家庭、父母的一些事情。

事情雖然過去46年了,但回憶起那次簡單而難忘的生日宴我依然記憶猶新,我想郭冬也不會忘記那次難忘的生日宴。印象太深刻了!

教師生涯

我從事教育工作36年,土默特左旗白廟子公社劉家營的小學校是我教師生涯的起點,說起來要把時間回放到1970年的春天。記得剛剛參加完土左旗知青大會回來,大隊廣播員通知我馬上到大隊部,我一到大隊部就看見大隊書記李福成和劉家營小學校長王德在等我。王德校長直接跟我說(大致意思):公社學區要組織各個學校的毛澤東思想文藝宣傳隊進行匯演,小學校宣傳隊其他方面都好,就是沒有會跳舞的學生,需要一個臨時教學生跳舞的老師,與大隊協商決定推薦我承擔這個角色(我們知青宣傳隊就是我教跳舞),於是我就成為了劉家營小學的臨時舞蹈教師。小學校的女生不多,於是我就把差不多的十幾個學生都挑了出來,開始先進行基本訓練,活動頭部、四肢和手……然後就教授一些簡單的動作,大約過了十來天我就開始教授具體的舞蹈了;根據宣傳隊的需要我一共教授了兩個舞蹈,一個是西藏舞《在北京的金山上》,一個是新疆舞《萬歲,毛主席!》。在教授的過程中我儘量把動作簡單化;學生學得非常認真、刻苦,但因為沒有什麼基礎,跳起舞來如同是照貓畫虎……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文藝匯演最後沒有消息了,我的舞蹈教師的工作也就結束了。雖然當舞蹈教師的時間不算長,但卻激發了我成為一名教師的潛質,教師的情結就此埋在我的心中。

1972年的春天,經大隊推薦、公社和旗文教局的兩次考試,我順利地進入了呼和浩特師範學校普師一班讀書,而後又升入數理二班學習,一年後學習期滿畢業被分配到土默特左旗善岱中學任數學教師。

土默特文史資料:知青回憶錄·郎效薇·在土左旗白廟子劉家營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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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岱中學是一所鎮屬的完全中學,學校設在善岱和保同合兩個村之間公路的北側,善岱中學的學生初中生主要來自善岱公社,高中生主要是來自善岱公社和大岱公社。學校雖然比較簡陋但是環境還是不錯的。學校校門是鐵灰色的鐵柵欄門,一進校門通道的兩側種的是小松樹,右側是小操場,小操場有兩對籃球架,是進行籃球比賽的場地,也是學生上操和上體育課的地方;左側是運動場,有雙槓、單槓和沙坑;小操場過去是一排教師辦公室,教師辦公室後面有教師和學生的兩排宿舍、教師食堂和學生食堂;運動場過去就是學生的三排教室;學校的正門與後門正對著,從後門出去是學校的大操場,學校的運動會就是在這裡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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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岱中學分配我教授初一年級兩個班的數學課,一週共14節課,同時還兼任一個班的班主任和學校宣傳隊的輔導教師。我的學生主要是農民的孩子,還有部分公社幹部的孩子。我和學生相處的關係很好,他們也愛聽我講課,有時候還學我說話。班裡的學生都說我板書寫得好,不少學生還學我寫字,有的真可以做到“以假亂真”。進入善岱中學的第二年,善岱學區安排我每週六下午在善岱中學給善岱學區的小學數學教師教授初中數學課;這項工作大約進行了一年左右。進入善岱中學的第五年,我開始擔任高中班的數學課教學工作。我在教學過程中特別注重直觀教學,在教授立體幾何課時學生的立體感總是建立不起來,於是我就利用回家探親的機會,與北京四中的數學老教師探討如何使學生儘快地建立起立體感,通過老教師的點撥,我的思路豁然開朗了。我利用課餘時間用秫秸稈、紙板自己做立體幾何的教具,也教學生做;這樣我在講授立體幾何的三垂線定理、求多面體的表面積等內容時容易多了,學生接受起來效果也好多了。

恢復高考後,我教授過的學生有不少都考入了高等院校,更為有意思的是我和我的學生一起進入考場,一起離開善岱中學分赴不同的高等院校。

我在土默川整整生活了10年。10年的知青生活:大沙灘放豬、修剪果樹、知青的文藝宣傳隊、生產隊當婦女隊長、教小學生跳舞,善岱中學教書、和學生一起進高考考場…… 給我留下太多太多的回憶。我體悟到了家人的親情,體悟到知青與知青、知青與老鄉的友情,體悟到了師生的情深誼長,懂得了感恩。我體會到,插隊10年,雖有艱辛,五味俱全……10年,在歷史長河中只是短暫的一瞬;但在我的人生旅程中卻是一段刻骨銘心的歲月,終生難忘。

十年動亂的結束,改變了知青一代乃至國家的命運,而知青生活的磨鍊則如影隨形地伴隨著我在工作與生活中不斷地向前,成為我一生用之不竭的財富。

光陰荏苒,歲月流逝,在土默川的知青生活已經過去近40年了,回想那段生活,依然記憶猶新。作為個人而言,在自己的10年知青生涯中,有過迷茫,有過彷徨,有過失落,有過喜悅。正是在農村,我完成了從少年到青年的轉變,對人生的道路有了初步的體悟,懂得了路是一步一步走出來的,儘管蹣跚,還會跌跤。今天回過頭來看,那是我人生中的一所不忘的學校,儘管那時有太多的艱辛,卻為以後的人生道路打下了基礎。

土默川是我步入社會的啟蒙地,是我從事教育事業的起點。土默川的鄉親給予了我無私的親情,土默川的黑土地教會了我要堅強,土默川的山山水水記憶著我的青春歲月,美麗的土默川是我魂牽夢縈終生難忘的地方……

土默特文史資料:知青回憶錄·郎效薇·在土左旗白廟子劉家營村

郎效薇,女,1968年9月—1972年6月在白廟子公社劉家營大隊插隊,1972年在呼和浩特師範學校學習一年,畢業後在善岱中學任教。1982年大學畢業,在北京190中學(現為北京國際職業教育學校)工作,曾受到國家級、市級獎勵20餘次,中學高級教師、任專業主任;2009年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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