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去了趟揚州，雖不是春風十里的好時節，但瘦西湖畔仍是一派秀麗精緻的風光。
湖邊有一家小店，門開得窄窄的，進去是琳琅滿目的明信片，都十分別致。我忍不住買了一張，極薄，是用梧桐樹皮製的，表面光滑，水墨花紋清晰精美。我想把它寄給遠在新疆烏魯木齊、從未來過江南水鄉的妹妹。
店主是一位溫和樸實的女人，她聽說我打算寄信，便為我指了指郵局的方向。她說去那兒給明信片蓋上郵戳兒，明信片便可平平安安毫髮無傷地去往目的地，不會折損，也不會遺失。
我用指尖碾了碾明信片上樹皮的細巧褶皺，躊躇了下，還是拒絕了。
幾年前爸爸去新疆探望叔叔，他說他為我寄回了兩張明信片，而我只收到一張，來自喀納斯。
後來才知道那是老爸直接投郵筒寄出的。那張喀納斯的明信片在漂泊大半個中國後早就邊角蜷起，字墨暈染，傷痕累累。它孑然一身，躍馬揚鞭輾轉千里而來，從西域群山朗日下來到我這一方小小的書桌上。而那一張折戟在漫漫征途上的明信片，實在讓人牽腸掛肚。本也是飽含著溫熱的情意輾轉前行的它，也許因為郵遞員的一個疏忽投錯了方向，也許因為早就殘破不堪而被遺忘在漆黑的郵筒深處。
我視那一張跋山涉水而來的明信片若珍寶，但還是念念不忘那張遺失了的。店主對我的拒絕感到不解，她又一次勸我。我笑著擺手，我記得我也曾一遍又一遍央求爸爸為我描述那張遺失的明信片，抱怨他為什麼不選擇更妥帖的郵寄方法時，爸爸爽朗地笑語：“從來沒有人規定，說一張明信片走遍千山萬水，只有到達才有意義。”“那豈不是白受漂泊之苦？”“漂泊了，不就也不枉它金戈鐵馬的一生了？”
我鄭重地將手中薄薄的明信片投入綠色的郵筒，看它滑落至黑暗之中。我已經看到，它飽經滄桑的戎馬生涯就此展開。
從江南水鄉到西域黃土，走過萬山千山，穿過大街小巷，讓它馱著的字跡餐風飲露，漸漸地淡了，才不枉大家俠肝義膽生死與共一場。
就算它丟失在去時的征途上，雨淋日曬受盡苦楚還是達不到目標，它也不負這戎馬一生了。比起那些只是從貨箱走向櫃檯，就假裝完成一張明信片四處闖蕩過的贗貨，它也明瞭我一片赤誠心意。
（江蘇省南通市通州區通州高級中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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