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5 阿富汗,無法想象的地方

阿富汗,無法想象的地方 | 《追風箏的人》

911發生的時候,我還在讀初中,教政治的老師拿了報紙給我們讀,那是2001年。後來關於阿富汗,大多是在新聞聯播的最後幾分鐘聽到,在不關心時事的我印象中,阿富汗伊朗伊拉克甚至以色列巴勒斯坦都像是同一個地方,不是在打仗,就是在打仗。

2003年,阿富汗戰爭開始兩年後,卡勒德·胡賽尼出版了以阿富汗為故事背景的《追風箏的人》。

一直到最近開始讀這本書之前,我都以為這是一本勵志雞湯,像《擺渡人》那種。但並不是。

卡勒德·胡賽尼出生於阿富汗首都喀布爾,後來隨父親去了美國。《追風箏的人》這本書中不止一次有人向主人公、身份是職業作家的阿米爾提議:你應該寫寫阿富汗。卡勒德·胡賽尼說,他“立志拂去蒙在阿富汗普通民眾面孔的塵灰,將背後靈魂的悸動展示給世人”,《追風箏的人》這本書做到了。

阿富汗,無法想象的地方 | 《追風箏的人》

《追風箏的人》寫得是富家少爺阿米爾與僕人之子哈桑之間的故事,但人物的命運卻並不被自己掌握,他們的悲歡離合,從始至終,都是被國家與民族所左右甚至是掌控的。

阿富汗的名字在普什圖語中的意思就是“普什圖人的地方”,而普什圖人是這個國家人口最多的民族。

主人公阿米爾是富家少爺,普什圖人,是伊斯蘭教遜尼派,而僕人之子哈桑是哈拉扎人,什葉派。哈拉扎是波斯語,意思是“一千”。有些學者認為,哈扎拉是成吉思汗及其後人西征後在阿富汗留下的駐屯兵的後裔。“哈扎拉”就成了他們的稱呼,意指“千戶”的後裔。哈拉扎人外貌與蒙古人相近,黃皮膚,鼻樑低,少鬍鬚,與白皮膚高鼻樑大鬍子的普什圖人區別明顯。

故事開始於上個世紀70年代,那個時候的阿富汗,經濟發展還是不錯的,首都喀布爾街道平整,阿米爾的父親是當地首富,開美國的野馬跑車,送給阿米爾的生日禮物是進口的自行車。

那會兒的阿富汗有國王,哈桑和父親阿里更像是阿米爾家的長工,稱阿米爾的父親為老爺,稱阿米爾為少爺,哈拉扎人在普什圖人眼中是低賤的,而在本書最大的反派阿塞夫眼中,哈拉扎人是該被清洗的、骯髒的民族。

哈桑全心全意地對少爺阿米爾效忠,他對阿米爾說:“為你,千千萬萬遍。”

阿富汗,無法想象的地方 | 《追風箏的人》

主僕關係的不平等,讓阿米爾不願意在外人面前承認他和哈桑是朋友,即便他們關係要好吃同一個乳母的奶長大會在石榴樹上刻下“阿米爾哈桑喀布爾的蘇丹”。

一直到九十年代的阿富汗,對男女的評判標準都是不一樣的。在外沾花惹草未婚先孕拋棄妻子的男人可以回頭是岸不被人指責,而跟人私奔過的女子則會被所有人唾棄,沒有人願意娶她。阿米爾後來的妻子就曾與人私奔,如果不是阿米爾深愛著她,這個將軍家的女孩子可能一輩子都嫁不出去。

不平等的男女地位、不平等的階級觀念、矛盾重重的宗教信仰,這些早就刻入阿富汗骨子裡的根深蒂固的觀念,成為了這個悲劇故事的源頭。

阿米爾的父親為了維護哈桑母親的名譽,不能與哈桑相認。他負疚於哈桑,於是對哈桑表現地要比對阿米爾更親熱,對真相一無所知的阿米爾為了贏得父親的愛,在見到為自己出頭的哈桑被阿塞夫強暴時,選擇了背叛與退縮,這成為了阿米爾一輩子都沒辦法原諒自己的罪孽。

1973年,阿富汗國王被堂兄趕下了臺,兩年後,蘇聯以援助階級兄弟的名號出兵阿富汗,這個國家一夜之間跌入地獄,開始了三十多年的戰亂。

那是個很普通的夜晚,阿里把被槍聲嚇壞的阿米爾和哈桑抱在懷裡,告訴他們,沒什麼,是有人在打野鴨而已。

戰爭將這個國家徹底毀掉了,首都喀布爾成了人間煉獄。作者這樣寫道:那時候的阿富汗分為兩派,告密的和沒有告密的。人人自危,自顧不暇。

哈桑和阿里因為阿米爾的錯誤離開了這個家,父親在某個夜裡帶著簡單的行李和十八歲的阿米爾匆匆出逃,經巴基斯坦去往美國,一走就是二十年。

這期間,塔利班趕走了蘇聯,軍隊開進喀布爾的時候,民眾們以為幸福終於要回來了,他們稱塔利班為英雄。只是,所有的救贖都是要付出代價的,而塔利班索要的代價是這個世界上最殘酷最極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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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後的阿米爾已經成為一個小有名氣的美國作家,父親去世了,有個十分相愛的妻子,雖然他們沒有孩子,但在美國過得還不錯。阿米爾接到了父親老友拉辛汗的電話,拉辛汗在電話裡告訴阿米爾:現在有一條通往救贖的路,在等著阿米爾回去。

時隔二十年,阿米爾踏上暌違已久的故土,去找那條救贖靈魂的道路,只是回家的路他已經不認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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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度百科:1996年到2001年間,塔利班在阿富汗建立全國性政權。它在阿富汗實施獨裁專制和政教合一政策,聲稱要建立世界上最純潔的伊斯蘭國家。”

這些詞放在百度詞條裡只是冷靜而沒有立場的一種描述,讀起來並沒有感同身受的震動。但阿米爾二十年後回國尋找故友九死一生的經歷,卻讓我對這些詞有了更全面更深刻的瞭解。

阿米爾這次回去,選擇了當年離開時的那條路。但跟二十年前相比,只能用滿目瘡痍來形容這條路了。

途中他在司機法裡德的哥哥家裡住了一晚,那是個破敗的村莊,家家家徒四壁,進屋後只能坐到地上的乾草上。夜裡吃得是素菜湯和麵包,吃飯的時候阿米爾發現主人家的三個孩子一直在看他的手錶,為了表示感謝,他把手錶送給了那三個孩子。結果孩子們只看了一會兒就扔掉了,阿米爾這才意識到,孩子們在看得根本不是他的手錶,而是他手裡的麵包。他吃掉的,是這個家最後一口口糧。

第二天離開的時候,三個衣衫襤褸的孩子一直看著他們的汽車,卻餓得連追趕的力氣都沒有了。

一路上都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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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都喀布爾更加可怕。

破敗的街道上隨處可見開著皮卡巡邏的塔利班,他們目光陰狠,誰敢跟這些危險的統治者們對視,就可能被狠狠地收拾。街上全是乞丐,但見不到男人,男人們都被戰爭粉碎掉了,塔利班又不允許女人出去工作,孩子養不下去,母親們只能把孩子送去當地唯一一所孤兒院。

阿米爾這次來,就是要到這所孤兒院找一個孩子,哈桑的遺孤,索拉博。哈桑這些年一直與拉辛汗幫著阿米爾家照顧老屋,但不久之前,哈桑夫婦都被搶奪房屋的塔利班殺死了。

阿米爾在孤兒院沒能找到索拉博,孩子被塔利班當做玩物帶走了,這樣的事情經常發生,孤兒院的負責人為了讓更多的孩子活下來,只能犧牲掉一小部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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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純碎是個人吃人的國家。

阿米爾在找帶走索拉博的塔利班過程中,目睹了一場行刑,處決的是一對通姦的男女,在一場足球賽中場休息時進行。

這對男女是被石頭活活砸死的。

這是個靠恐懼來統治人民的國家。

故事的最後,阿米爾戰勝了反派,帶走了索拉博,但索拉博因為無法提供父母的死亡證明面臨著拿不到美國簽證需要再次回到孤兒院的困境,受了傷的孩子承受不住,選擇了自殺,雖然被搶救了回來,也順利跟著阿米爾去了美國,卻再也不開口說話了。

他對這個世界失去了信心,他說,他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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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富汗這幾年GDP增長迅速,三十多年的戰亂讓這個國家可以稱得上是積貧積弱,新聞中還是時不時會聽到有自殺式爆炸,汽車炸彈。

2016年,塔利班領導人被確認死亡,今年一月,美國與阿富汗也就實現停火等問題取得重要進展。

只是那些被戰爭傷害的人,傷害終究無法抹去了。

書中有這樣一段描寫,是說阿米爾二十年後重回喀布爾,找來的司機法裡德對他十分不客氣。阿米爾一直無法理解這個二十九歲的年輕人對自己哪裡來得那麼多怨氣,後來法裡德告訴了他原因,一個十分現實卻殘酷的原因。

對阿米爾來說,他在戰爭開始的時候就離開了,在他的記憶中,阿富汗是沒有戰亂的阿富汗。

對法裡德來說,他記事起這個國家就在打仗,他心目中的阿富汗,與阿米爾心目中的阿富汗,是兩個阿富汗。

阿富汗有很多兒童,但這個國家沒有童年。”作者這樣寫道。

這個國家曾經美好過,起碼在阿米爾小時候,是美好的。但在同一個世界,這個國家的民眾過著的是我們完全無法想象的生活,那過去的戰亂的三十年,毀掉的決不只是巴米揚大佛,連綿的戰爭毀掉的,是整個一代人。

阿米爾從阿富汗第二次逃出來住在小旅館的時候,作者寫下了這樣一句很短的話:阿富汗是個沒有希望的國家。

民族之間的矛盾,信仰之間的隔閡,這些成百上千年形成的根深蒂固的觀念,不是幾十年可以消除的。

故事的結尾,小索拉博看著飛起來的風箏露出了一年來第一個微笑,但也只是個微笑而已,生活還要繼續,即便惡魔還在心中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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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自《追風箏的人》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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