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有故事 · 文裡有智慧
格格說
誰都有過去，誰都有秘密，愛是包容。
文 |雨屏 圖 | 花瓣網
01
韓影就要和白楊結婚了，她每天都滿面春風的。
一年前韓影大專剛畢業，由於非本科生，想進大公司找好工作簡直是異想天開。她只好到人才市場去碰碰運氣。
就是在那一天，韓影被白楊錄用了，做了他的秘書。
韓影沒有工作經驗，長相也只能算得五官端正，要說優勢，頂多就是上大專時學的計算機專業算是個強項。
進入白楊的玩具廠不久，韓影從辦公室文員李新月充滿崇拜口吻的話語裡瞭解到她的老闆——白楊的種種情況。
白楊是河南人，十幾年前就來汕頭打工了。他從一個打工仔蛻變成一家擁有一二百工人的玩具廠老闆，這不能不算是個傳奇。
白楊雖已三十出頭，但由於身材瘦高，皮膚白皙，看起來仍像二十七八歲的文弱書生。
老闆的條件這麼好，卻一直沒結婚。當李新月說到這裡時，臉上不由得顯出嬌羞的神色。這讓韓影一下子就看出她在暗戀老闆。
可是白楊後來卻和韓影談起了戀愛並修成正果，這讓出身農村又才疏學淺的韓影覺得自己真是幸運。
02
結婚之前，白楊試著對韓影提出了一個建議:想到孤兒院領養一個小女孩。這讓韓影出乎意料。
戀愛的過程中，韓影也知道白楊每個月都會去孤兒院一次。她深深為白楊的慈善而欣慰。白楊對弱孤都能心存關愛，何況對妻子兒女？那更是一個好丈夫、好爸爸了。
可是韓影萬萬沒想到，丈夫關愛孤兒也就罷了，還要把孤兒領養回來！兩人又不是不會生育，為什麼還要領養孩子？難道……
白楊看出她的不悅，嘆了口氣說：“如果你不樂意就算了，幸好我婚前跟你打招呼了……”
韓影壓抑著內心的緊張，故作冷靜地反問道:“你，你難道有不育症嗎？”
“你想哪去了，我是個健康得不能再健康的男人。只是我對孤兒院裡有個小女孩特別喜歡，想領養她。將來也算給我們的孩子多個姐姐。我想你這麼善良，應該不會反對吧！”
聽了白楊的解釋，韓影如釋重負。她不是冷血的人，況且以白楊的資產，他們有足夠的能力領養一個孤兒。白楊是她的初戀，她已投入了全部的感情，再答應他這麼一個請求又有何妨？她便接受了下來。
03
婚後第三天夫妻倆就去了孤兒院。韓影本以為丈夫要挑選一個漂亮又乖巧的小女孩做養女，哪知他直接就向孤兒院的院長要了一個十一二歲的女孩。
看到白楊夫妻來了，女孩跑過來就摟住了白楊的脖子，叔叔長叔叔短地喊個不停，那熟稔勁一目瞭然。
白楊告訴她:“憐憐，以後白叔叔就要做你爸爸了，今天就要帶你回家。”
哪知憐憐一本正經地說：“我都12歲了，你這麼年輕怎麼能當我爸爸呢？會把你喊老的，還是叫你叔叔吧！”
夫妻倆撲哧一聲忍俊不禁。就這樣，這個活潑可愛的小女孩就成了韓影和白楊的養女。
不僅白楊年輕的外表不像是憐憐的爸爸，二十三歲的韓影當憐憐的媽媽就更顯尷尬。所以韓影就任由憐憐叫他倆叔叔阿姨了。
每當韓影領著憐憐一起逛街時，人家都會把她倆誤看作姐妹倆。
憐憐生性活潑開朗，愛說愛笑，絲毫沒有孤兒院那些孩子孤僻內向的特點。她跟養父養母的關係處得就像是朋友，無話不談。
而且憐憐勤快懂事，各種家務活都會主動幫忙做。韓影也越來越喜歡這個乖巧可愛的孩子。
04
光陰似箭，很快三年過去了。韓影生下了兒子。養女憐憐也漸漸出落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女孩，但她活潑開朗的天性依然沒變。
每當白楊給憐憐買了衣服或禮物時，她仍像小時候那樣，動不動就摟住“白叔叔”的脖子，撒嬌地在他臉頰上左右“啵啵”兩下，還用英語讚一句:“我愛你，叔叔！”
白楊常常笑罵她沒個姑娘樣子，像個瘋丫頭。但罵的時候臉上充滿了笑意，眼裡也滿是濃濃的慈愛。
時間長了，韓影心中莫名有些亂了。憐憐都長成大姑娘了，還這麼沒大沒小地慣著。要是讓外人看到，難免會捕風捉影地嚼舌根的。
05
真是怕什麼就偏偏來什麼。這天韓影在自家工廠裡上公廁時就聽到了關於丈夫和養女憐憐的流言蜚語。
一個打工妹說：“今天在車間裡挎著老闆胳膊的女孩是老闆的小蜜嗎？看起來好像才十七八歲嘛！”
另一個打工妹說：“你新來不知道，那是老闆的養女，十二歲時從孤兒院領養過來的，今年都十五歲了。”
“真是怪了，領養孩子應該領養個三四歲的，還能養得熟。十二歲了領養她幹什麼？兩人之間會不會有什麼貓膩？”
“嘿嘿嘿……誰知道，說不準呀！”
“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啊，老闆一家的三角關係也真夠亂的。”
兩個打工妹談論得熱火朝天，不時地發出幾聲詭異的笑聲。
韓影真想過去抽她們兩嘴巴，可仔細想想，這倆打工妹說的似乎也不無道理呀！
韓影又想起了兩年多以前她和白楊婚後不久，那個一直暗戀白楊最終無果的李新月提出了辭職。臨走時李新月曾對她說過一番話：“剛結婚老闆就領養一個那麼大的養女，換作是我，絕對不會同意的。順便提醒你一下：你的愛心氾濫也許將來會養虎為患哦！”
當時韓影認為她是因嫉妒而說的風涼話，現在想來只覺得一陣心驚！自己貌不驚人、才疏學淺，丈夫當初為什麼要選擇自己呢？還不是因為自己的好脾氣，事事都唯他命是從？
收養了憐憐，真的是養虎為患嗎？
06
韓影心煩意亂地在坐在辦公桌前，清算著近一個月的進出賬目，結果發現差了十萬塊錢，對不上賬。
她以為自己算錯了，又重新仔細地算了一遍，但仍是差了十萬。
當老公回來時，韓影對他說了賬目清算不對的事。
白楊愣了一下說：“我忘了給你說了，老家有一家孤兒寡母挺可憐，我給他們捐了十萬，救濟一下。”
“十萬塊？你也太大方了吧，是你親戚嗎？”韓影覺得老公這慈善做得也有點大了，畢竟他們家也僅是資產幾百萬的小工廠。
老公先是領養孤兒，現在又去老家扶危濟困，真打算當救世主了？即便如此，總該經過自己同意吧？
看出妻子的不悅，白楊解釋說：“你別不高興。那家人確實挺可憐的，丈夫判了無期徒刑，一個女人領著倆孩子還欠一屁股外債……”
“這世上可憐人多了，你想當耶穌等先當了億萬富翁再說。”韓影沒好氣地說。
這是她第一次向丈夫發了火。以前她總以為丈夫是仁慈，現在看來他簡直就是愛心氾濫。甚至他的愛心裡都藏著秘密，因為他的做法讓她實在想不通。
07
回到家，韓影看到憐憐正在給兒子洗澡，一邊洗，一邊與弟弟談笑著，那親密勁兒儼然如一對親姐弟。看到這些，韓影的心情好了一大半。
等韓影做好了飯，白楊也回來了。憐憐也給弟弟穿好了衣服，兩人在客廳的沙發上說笑打鬧。
“叔叔，我發現了一個秘密：弟弟屁股上有一塊胎記，我開始以為是什麼髒汙，洗了老半天，屁股都給他搓紅了也洗不掉。哈哈……太搞笑了。”白楊一進門，憐憐就向他彙報了這件“新鮮事”，說完大笑不止。
“你也有胎記呢，長在後背上。人家都說‘人背記，不成器’，我看不一定啊，我們家憐憐背上有胎記，學習不照樣很優秀？”白楊笑道。
“啊？我咋不知道我背上有胎記？叔叔，你好壞，是不是偷看我換衣服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快給我老實招來。”瘋丫頭笑罵著又上來撓養父的癢癢，逼他“招供”。
這一切表面看起來是其樂融融的家庭生活畫面，卻像鋼針刺痛了韓影脆弱的神經。
她有印象，有一次憐憐換了新買的文胸，背後的三排小掛鉤自己系不上，找她幫忙，她清楚地看到她背上有個蝴蝶形狀的胎記。
可是作為養父，白楊怎麼連這麼隱秘的事都知道呢？難道真像憐憐開玩笑說的那樣，他偷看憐憐換衣服了嗎？
這太齷齪了！韓影搖搖頭，努力想甩掉那團陰影，卻揮之不去。
08
“十萬元愛心捐助”的事，同樣讓韓影耿耿於懷。
韓影聽白楊講過他的身世：他是一個單身漢老伯伯撿來的養子，在他二十歲的時候，養父病逝，老家再無親人，所以他從不回老家。
那麼這所謂的“孤兒寡母”到底跟丈夫什麼關係？值得他捐助這麼大一筆錢？難道他養小三了，這只是他編的一個謊言？
韓影想到這，緊張得心如擂鼓。她覺得種種危機已逼近自己，不能再做唯命是從的“賢妻”了。
韓影想弄清那十萬元的真正去處。所以她要親自到那所謂的“孤兒寡母”家裡看看，總不能做無名英雄吧！
白楊一聽韓影要回老家調查，立刻慌了手腳:“我是匿名捐款，又不指望他們回報。我把錢打給我們村長轉交給她們母子的，你瞧，這是匯款存根。難道你在懷疑我嗎？”
“你的做法讓我不得不懷疑。不僅這件事，包括你收養憐憐，也全是疑點。為什麼那麼多年紀小的孤兒你不選，偏偏要領養一個已經十二歲的女孩？誰知道你究竟存的是愛心還是色心？”一貫溫順的韓影終於發了飆。都說憋成的怨婦，逼成的悍婦，韓影也沒能免了俗。
“你說的叫什麼話？憐憐是我們的養女，我怎麼會對她……你說話太不注意分寸了！”白楊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憤憤不平道。
“是嗎？哪有養父和十五歲的養女還摟摟抱抱，打情罵俏的？”韓影卻嗤之以鼻。
“你……我……”白楊一臉慍怒卻無言以對。
09
正在他們吵得劍拔弩張之時，憐憐抱著弟弟推門進來，眼淚汪汪地說:“爸，你還是把一切都跟阿姨說了吧！免得她猜疑。”
“爸？”韓影一下子愣住了。儘管白楊是憐憐名義上的養父，但她從未這樣深情地叫過他爸爸。
白楊猶豫了一下，只好硬著頭皮將一切真相和盤托出。
原來十六年前，僅有十七歲的白楊和自己的高中女同學田曉梅談起了戀愛並偷吃了禁果。
當學校發現曉梅懷孕後，便開除了他們。曉梅的爸爸氣得肺都要炸了，把這個傷風敗俗的死閨女痛打了一頓，並逼她墮胎。
白楊和養父上門說情提親，卻被曉梅爸痛罵一頓趕了出來。曉梅的爸爸嫌棄白楊家窮勢孤。
半夜裡，白楊和曉梅都從家裡偷了點錢，兩人私奔到了廣東汕頭。
由於曉梅懷孕，妊娠反應特別嚴重，無法工作，所以所有擔子都壓在當時還不滿十八歲的白楊身上。
曉梅產下女兒後，由於身體虛弱和肝氣鬱結沒有母乳，嗷嗷待哺的孩子要買奶粉。
再加上兩人的伙食費和房租水電，白楊每月掙那七八百塊錢簡直是入不敷出。
曉梅變得煩躁易怒，常常抱怨白楊不該那麼早就和自己談戀愛，害得她學業無成、身敗名裂，還要跟著他過顛沛流離、朝不保夕的苦日子。
孩子滿月後，曉梅居然丟下孩子失蹤了。白楊傷心又無助，他若在家照顧孩子就無法打工掙錢，不打工連自己吃飯都成問題，何況養活孩子？
一番糾結之後，白楊把女兒抱到了當地孤兒院門口，輕輕放在地上，躲到一邊看到她被抱進孤兒院才離開。
10
從此，白楊一直在汕頭打工，但每個月他都會去孤兒院看望憐憐。因為憐憐生下來背上有塊灰色的蝴蝶胎記，他憑著這個就能從眾多孤兒中認準自己的女兒。沒有人知道他為何對這個孤兒情有獨鍾，包括憐憐。
這十多年來白楊由打工仔成長為玩具廠車間主管再到自己創辦了一家小工廠，一路艱辛，卻從未娶妻。因為交往過的女孩沒有一個同意他剛結婚就去領養一個孩子。直到遇到了韓影。
半年前白楊從老家來人的口中得知曉梅的情況：她當年跑回家後成了遠近聞名的“風流人物”，父母嫌她住在家裡丟人現眼，就隨便給她找個婆家嫁出去了。
曉梅的丈夫是個終日不務正業的二流子，還經常對曉梅呼喝打罵。一次那傢伙喝醉酒與人打架，一刀捅死了對方。曉梅為了救他，借錢貨款地湊了幾萬塊賠給死者家屬，這才給她丈夫判了無期徒刑。
白楊得知曉梅的不幸，覺得根源都是因自己而起。由於內心自責和對曉梅母子的憐憫，他偷偷給曉梅捐助了十萬塊，讓村長轉交。
這一切事情憐憐也是最近才從爸爸口中得知的，父女二人心照不宣地瞞著韓影，生怕她知道這些秘密會承受不了。
“阿姨，你原諒爸爸好嗎？他十五年前已經妻離子散過一次了，你不要再跟他鬧離婚，好嗎？”憐憐拉著韓影的衣襟，可憐兮兮地央求。
“傻丫頭！我啥時間說過要和你爸離婚？看把你們爺倆緊張的。”韓影一手摟著兒子，一手摟著憐憐，帶淚含笑著說。
知道真相的韓影為丈夫的行為深深感動：他曾在青澀稚嫩的初戀裡犯下了情非得已的錯，卻能夠努力去承擔、去彌補。如此有責任感的男人，她堅信他也是自己一生最堅實的靠山。
法律顧問 | 浙江文曜律師事務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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