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2 蘇寶銀:榆社行

一個偶然的情緣,我的生命行走在榆社,這一走就是半生。多少次在生命深處掙扎突圍,可是榆社已與血液相融,成為我的第二故鄉,成為最親近的土地,養活著像我這樣的一棵草。

蘇寶銀:榆社行

攝影|張雲

客車行駛在蜿蜒的公路上,平生五六個小時在這種典型的盤山道上爬行著,久在城市的學生除了新鮮外更多的是驚懼。這一行究竟要駛向哪裡。而那裡是怎樣的一個窮鄉僻壤啊!而教師生涯的漫長的實習期就是在這個好像藏在深閨的山鄉中度過的。

客車在叫雲竹的小鎮停腳,拋下一群從未上過講臺的師範院校的學生。住宿是在老鄉家狹窄且掉土的似窩棚的西廂房。冰冷的土炕、單薄的行李,倒春寒的天氣,這是怎樣的一種磨練啊,當年的上山下鄉就是這樣吧。榆社啊,你可真是一塊磨刀石。但畢竟當時還是孩子啊,很快小窩棚裡就飛出了歡笑聲,那是憨厚純樸的房東大娘大爺燒著了熱騰騰的火炕,端來了他們僅有的紅薯米湯後的情景。

蘇寶銀:榆社行

十幾年了,這笑聲總響在心裡,這人間的溫暖總會打破所有的堅冰。熱愛與青春是可以改變和消融一切的。當年簡陋的校舍現在已變成白色童話式的新學校樓群。琅琅的書聲從一樣純樸的孩子口裡傳遞著教育的美妙音符。寬敞的街道與琳琅滿目的商店替代了從前狹窄廁零落的土街,在碧水藍天的雲竹湖上輕波泛舟替代了從前膽子大且會水的鄉民的淺水嬉戲。雲竹人用百倍於前的熱忱迎接了垂釣節上來自遠方的客人。

最妙的還有在二樓露天的餐桌上,邊吃淡水雲魚的美味,邊觀夕陽沉落湖光山色的奇景。真是無限風光啊!

在榆社,這美妙的意境洗盡了鬧市重城的喧囂。自然是偉大的,它包容著一切,也創造著一切。人的心境也在昇華中完美。

蘇寶銀:榆社行

曾經因了要學生寫作的理由,帶著一群比我小點的孩子到筆架文峰去採風。新筆架的亭閣裡看晚霞裡的榆社城盡收眼底,收取一份載歌載舞后的安謐。果然在作文中學生們寫下了關於家鄉筆架勝景裡的故事,可是與筆架相依的文峰塔卻只作了文中的配角。文峰是清雍正年間建造的,而筆架山的開發不過是十幾年的事,難道這作為榆社標誌性的建築在學生眼裡視而不見了嗎?

卻原來,文峰的荒疏頹廢早無法與最新開發而遊人如織的筆架勝境爭得秋色了。那時候,文峰塔下一條陡坡,春秋一下雨泥濘難行,無法近身。非是想要考證文化古蹟的人誰去攀登?塔身早已破損,塔內幽暗可懼,五月端午時都無人再敢去觸摸十三層上的靈珠。塔前僕碑殘損,字跡模糊,上來觀看的人,總不忍視那一份淒涼,文峰行將坍塌,文風何時振興?

可是,我還是帶著學生們細數塔層,細辨每層匾額上的雕字,講起關於文峰的傳說、文峰與筆架唇齒相依的關係。可是這荒敗、掃興,歸來根本找不到任何寫作的感覺。只好在故紙堆裡搜尋再現文峰當年英姿的雪泥鴻爪,輕描淡寫一些淡淡的關於歷史的嚮往。

然後,一切歸於煙雲了。荒敗的文峰啊,只可盛著那些失意秋士的悲愁。

蘇寶銀:榆社行

而今漫步在遍種松枝、細綴鮮花、巧撒草種的文峰生態園中,在這文峰塔的後花園溫柔的綠色懷抱裡,無限生機充溢心胸!不禁感嘆有誰的大手筆可以描繪這千秋後已的功業。文峰塔披上現代人神思,像一支巨筆矗立巽山頭上,十三層的匾額字跡儼然,新加的風鈴在風中自在吟唱著。文峰的前園裡中華精華的構思——回字階梯、巨大浮雕濃縮著榆社的歷史與文明,這恢宏的氣度加上環水配音的噴泉,夜裡萬家燈火裡的文峰塔像掛在天上的玉宇瓊樓,真如人間仙境啊。人在其中,如入夢境吧!

文峰塔為新榆社帶來無盡的福祉。

榆社人在文峰塔下,晨練、晚舞,吟詩、作畫,唱戲、趕會,文峰園成為榆社人休閒娛樂的樂園。

今天,我再帶學生們來文峰塔採風,穿過中學至文峰的鳳台大道,在文峰塔的噴泉池裡誦詩唱歌,在文峰的後花園裡和學生一起吹風聽鳥兒的鳴叫,想必是最最開心的事了,相信定會有好文章問世了。

蘇寶銀:榆社行

有人說,榆社人懶,男人只要有口飯吃寧肯在陽坡下曬太陽也不要背井離鄉去外地掙錢。有人說,榆社的女人最會好活,一輩子張羅在鍋頭,不上地頭,停等著男人拿錢回來養活。這也許有些說得過頭,但至少在榆社人的潛意識裡種下了這樣的安逸的根。所以,許多時候牽制著他們創造性的思維,在易於滿足的心態裡,少了進取的不竭動力。我在榆社生活得久了自然也受到了環境的傳染,很久也滿足這種知足常樂的小婦人心態裡,迷失了自我,結果美麗的青春在這種還算滿意的狀態中消逝了。

這夢一覺就是十幾年,當我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不會做夢,不會再在夢裡勇敢向前。不會再去創造一個奇蹟。

我的生命就在這種自責反省中覺醒,於是,青春被喚醒了。我開始做詩,因為詩是讓人年輕的專利,在詩歌裡會激發出創造的激情。生命就會在詩的靈光裡豐盈。

蘇寶銀:榆社行

其實,這種勇力是來源於榆社人的傳統精華的。知恥後勇,幾年之間,翻天覆地,不就是事實嗎?這勇力的汲取正是這個時代的特徵吧。當我走進鄉村、走進工廠,走進學校後,我發現了從前未有的驚奇。有一個共產主義式的新農村,用科學去改造沼氣的利用。有一個普通的婦女建起了全國聞名的婦女網絡服務站,靠信息幫鄉民治富。有一個花園式的發電廠實現了藍天白雲的夢想。更不用說有一個大膽的構想,用小麻油,金黃米、笨雞蛋、山核桃、甜酥梨做太原的大廚房;用雲竹湖的碧水土林,霧雲山的神奇植被等未被汙染的自然環境做起太原的後花園。這些的確讓人對榆社刮目相看,的確讓人對榆社拭目以待。

於是,我的生命在我的講壇生涯裡與榆社無法分割,當我對孩子們講起榆社的箕子文化、石勒文化、佛教文化、化石文化時,他們驚異的眼睛裡放射著對於榆社古文化的自豪,榆社這片未開發的處女地,需要更多的熱愛者獻身於這片有極大開發潛力的熱土。任何的拓荒者的事業都是勇敢的。榆社需要更多的拓荒者披荊斬棘。

蘇寶銀:榆社行

榆社,正是我這樣的一棵草安身立命的地方。

我走進榆社明麗的山水中,生命與榆社無法分離。人生多變,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我如草的生命與榆社一樣地生長著。榆社正如一塊碧玉,必會在中華北方的大地上閃耀,這裡的寶庫一旦打開,榆社將會有無限的潛力吸引八方的來客,吸引有識之士,這裡必是那些拓荒者淘金的所在,他們將成為榆社發展路上的補天石。

榆社是個藏龍臥虎的地方,會有更多的本土的外地的能人湧現出來,成為榆社發展史上的驕子,成為榆社這塊玉石的巨匠。當繁華的都市倦容譴綣玉霜染鬢時,榆社這個被視為山西蠻荒之地的睡美人,必將煥發出應有的青春光彩。這是一個充滿魔力的文化經濟開發區。這種魔力會燃燒更多的慧眼識玉者加入到開發榆社的行列中來!

蘇寶銀:榆社行

走在漳源大道上,作為榆社的一分子與其他人的感覺自是不同的,只有曾經面對過風沙滿街、道路狹窄、滿目殘垣舊磚房的榆社人,才會真正感覺到面前道路如此寬闊,兩旁的亭臺、路燈、樹木、鮮花才如此豪華與“奢侈”,是啊,在榆社,在這樣的榆社的確讓許多人的眼球驚詫啊!

我就是親歷見證過這泥濘與亮麗的差異的。因此才真正感覺到一種變化中的爽快啊,只有融入榆社各種變化中的人才會真正感覺到這種變化的賞心悅目吧!榆社還在變化著,不久的將來,那些在外求學的遊子歸來時必會發出鄉音未改母校易容的感慨吧。榆社,將會成為我們美麗生命的棲息地!

因為,這個山西人眼中曾經的蠻荒地。如今被更多的人所知曉。那些投身於榆社的建設者們把榆社當作生命的試金石,將神奇的夢想種植在這片土地上,與這片土地血肉相融。選擇榆社,成為他們人生中最重要的決斷。在這裡有一張最豐實的藍圖值得用一生去描繪,在這裡有更多的機遇讓自身的潛力去爆發,在這裡有更多的奇觀去發現去攀登,在這裡,足以讓一個人的生命景觀更壯麗!

蘇寶銀:榆社行

於是那些投身榆社的建設者在新榆社發展的豐碑上用生命寫下:

我的夢想在這裡

升起

我的青春在這裡

眩目

我的年輪在這裡

稠密

我的生命記錄下這裡

山水草木的更替

我是這裡真正的主人——

一個用激情與真摯

用智慧與堅毅

用熱血與汗滴

雕刻榆社的工匠

文峰塔在巽山挺立

濁漳河水潺潺流駛

有一塊墓碑刻著:

榆社,我來過!

榆社北寨北極

或許,這就是榆社的北極;或許,至少這裡是北寨鄉的北極。

郭家寨,當我終於與你相遇時,心中就生出這樣的慨嘆。

“望峰息心”,我終於可以理解柳宗元西山宴遊的心境了,自然的魅力不只是要你醍醐灌頂,更讓你思緒萬千。

或許在地圖上,並找不到你的蹤影。作為書生的我,起初會固執於其上山脈的標誌,誤把海拔1611米的閻家寨當成北寨的北極,並一直渴望有一天能登頂,以回首俯視北寨的大地與群山。因此,我從高考的窘迫中於時間縫隙間,揹包出發。同行七人,郭家社村民老張,北寨鄉幹部牛文謙,文友常保玉、王躍東、楊豔峰、王洋和我。老張是個羊館吧,他十幾年前曾來過此地。牛文謙其實也是我們作協的會員,他長於寫小說。常保玉是年過六十的被譽為榆社魯迅的文友,王躍東是新聞中心的編輯、更是我們作協中詩文兼長的寫作快手,王洋是我們中最年輕的美女詩人,而楊老師和我首先是高中教師,其次是文學的痴狂者。這樣的一個組合,同奔一個目標,同赴一個嚮往。其樂無窮,悠然自得。

然而,來到你面前時,我才知道,從前的不少想法是非常幼稚的,無疑是紙上談兵。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北寨的最高峰並不是閻家寨,而是你——郭家寨。望著你,我明白了“盡信書,不如無書”的道理,我的耳際聽到自己的心聲:不要相信你聽到的,只相信你看到的,不要相信你看到的,請只相信你腳下的。

蘇寶銀:榆社行

一切都是值得的,來到你面前,仰望你的高度,垂涎你的險峻,之前的重重艱險,都變成一種必須。

你必須在崎嶇之上,你必須在萬山群峰之中,你必須置於萬木競榮叢外。這裡人跡罕至,極少有人能光顧,極少能睹你芳容,更極少能與你對語。而我必將成為你的俘虜,因你而忘憂;而我也必將成為你的知音,為你而迷途。

面前的你傲立於群山之中,高昂著裸露的頭顱,重疊的山石是你要挺直的脖頸,億萬年的傲視,四季永恆變幻,自然附著於你的各色衣著,於春的香滿群谷,於夏的綠織蘿衫,於秋的金黃堆砌,於冬的白雪皚皚。你寂寞在自美其美,無論我來與不來。

但,我知道。從此,我一定還會一遍遍地找尋你,一步步地靠近你,傾聽你的大智希音,觀賞你的大美斑斕,品味你的自然純正。如果你是一本書,你果真需韋編三絕,如果你是一餐美味,你果真夠秀色可餐。

在你的右肩稍矮你一點的腦袋圓滾的就是地圖上的北寨北極閻家寨,作為你的陪襯,它已隨著萬山的波濤,被一抹厚厚的綠色淹沒天邊。我知道我更愛你裸露山峭壁的頭骨,那裡更能激起我攀援的鬥志,那裡更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吸引我征服,“世之奇偉瑰怪常在於險遠,而人之所罕至焉”,也許山的魅力就在於攀登、在於征服,山的禪意在於洗滌、在於忘記。這看似矛盾的出世入世的兩條路徑,其實並不矛盾,如果沒有攀援與征服,就永遠找到不山的禪意,“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或許,只有在山峰上的那一刻才會頓悟吧,也許我能理解為什麼高僧總把靈塔築于山頂,佛的廟宇總出現在山的最高處了,除了更接近仙境,更重要的或許更遠離了凡塵。

有人說,山就在那裡,你不必怕它跑掉。我覺得今天的你與明天的你絕然不同,就像昨天的我與今天的我也絕然不同一樣。世界唯一不變的是變,你也在時光裡變著,你的色彩你的姿態每時每刻在變幻著,在四季的晦明中變化著,時不我待,我不能錯過今天的你,更無法等待明天的你。

蘇寶銀:榆社行

你的美與生俱來,因為有北寨五千年的古老文化潤澤。於是,你的頭下、脖頸處就出現了四點天然小池,傳說那是“龍駒過兮”在你身上踏出的四個龍爪印痕,這窪下去後形如小坑的四個小池,一旦積滿了天水,就像四隻眼睛,又像四顆明珠。郭家寨,四美具,綠如黛,雲如棉,水如鏡,石如城,這樣的美景沒有特別的緣份又怎麼能與之謀面呢?恐怕不登頂、難俯視,就被茂密的灌木、松枝掩藏了。

原來世上並不缺少美景,缺少的是攀援絕境。

“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登凌郭家寨,回首向來路,距郭家社十幾裡的郭家寨,早消失在群峰中,這條來路上,除了山谷十幾裡的溪流,一路松林、幾群牛羊外,更有一段牛羊不到的荊棘叢林需要穿越,所幸的是這些灌木並非堅針利刺,還一路浪漫地開放著線繡菊,陡立的山體,每行一步,拽草、扯枝、拉根、蹬石,稍有不慎踏空、拉虛,都有可能滾落在無垠的灌木林中。只有不敢回頭,緊屏呼吸,專心腳下,一味直上,直到陽光透進灌木松林,看到枝葉縫裡的一線藍天,才歡叫快到山頂了,其實這裡所謂的山頂,只是來到你——郭家寨——的山腳。眼前的你還在二里以外。

蘇寶銀:榆社行

上得山來景更寬,無限風光收眼前。山上別有洞天,渾然別樣世界。如果可以,有膽有食,就搭起帳篷,流連忘返。然而,我知道人生有許多的不可以,總是麻木這人類分離的痛。總歸要回去,總歸要離別。

上山容易下山難,下山還有許多的未知等待著我們。郭家社的老張是當地的羊館,可也有十幾年沒有來過這裡了,他也和我們一樣只好在尋覓中前進。同行的北寨鄉幹部牛文謙望著西南方幽深的山谷,認為順著山谷定能出山,那裡有個村莊叫杏花莊。杏花莊原來叫新莊,因一段鮮為人知的紅色故事而改名,杏花莊曾是八路軍用過的番號,當年八路軍在此莊設有軍事修械所和軍需用品加工廠,為隱蔽安全而對外稱其為杏花莊。我們也想順路去看一看杏花莊,於是就順山谷而行。

這一路看似有路,其實細小如腸,河道乾枯,寬闊處則是有一人高的斷壁,需要憑石而躍,幸有王躍東、牛文謙可借力相助。路途中多沙石滑坡,有多年登山經驗的楊老師也曾多次滑倒,臉上、手上、肘上劃傷,常保玉老師年途六旬,一腳滑下,滾向山下,下落時半坡幸有一棵樹杆將身體卡住,也幸有牛文謙老師及時相救,才有驚無險。而王洋到底年輕,雖腳著高跟鞋,也沒有掉隊叫苦。

李旭清老師在他的《翻山越嶺來看你》一書中指出,閻家寨一帶如無嚮導帶路要慎入,主要是怕迷途,其實還應再加一條,怕危險。路況不明,迷途事小,遇山崖怕跳不下去,遇沙坡怕滑滾下去,遇大雨怕洪水淹溺。去往杏花莊的路極長,行了兩個多小時,我們才看到了有溪流和大片楊柳的杏花莊低谷。

蘇寶銀:榆社行

然而,這杏花莊河谷大片大片的楊柳林,不少被攔腰斬斷,據說黑手是谷中山風。我不知這山風何時颳起,它力量的駭人程度令人瞠目,只見滿地躺的是一棵棵粗壯的楊柳,可見入山季節與天氣的選擇非常重要,如遇上這山風,是何等的兇險。另有更為駭人的一幕是河水將河道兩旁的幾根樹的樹根沖刷裸露,如幾十條青筋暴起,如幾百條虯蛇亂竄。我不知這水得有多猛多大。有一棵樹樹根全部被平空拔起,枯乾成自然根雕了,而樹幹仍斜躺著生長,這生命的不屈是令人驚歎的。不管怎樣,有一點陽光,有一點水份,它就能生長,不管外形是醜陋還美觀,直把綠色染遍春天。

蘇寶銀:榆社行

北寨北極之美,在山在水,山巒如聚,秀峰疊出;清流常青,石草可辨。北寨北極之美,在自然生態的原始與純樸,幾十裡桃經杏白,幾十裡山青水秀。而一切的偉力都源於天然的雕琢,源於熱愛的純粹。

北寨最高峰——閻家寨

王躍東

閻家寨位於北寨溝郭家社村西北約十幾裡處,距縣城約80裡。雖然該古村早已隕落,因其而得名的閻家寨山,卻是遠近馳名,令人慕往。這天,終於成行。我們一行六人在嚮導的帶領下,驅車從郭家社出發,沿村北河溝邊上的山道,行約四五里,不得不下車徒步前行。

一路上,但見崇山峻嶺,個個與雲爭峰。翠海森森,勝似汪洋。嶙峋怪石,千姿百態,給人以一種鬼斧神工之驚詫。溝溝壑壑,縱橫捭闔而成網,給人以一種震撼。行於其清新深谷間,不禁心曠神怡,遙襟俯暢而逸興遄飛;但見藍天白雲下,鶯歌雀舞,蜂迷蝶戀。風濤陣陣,芬芳撲鼻,因有“香野無尋處,驀然在眼前”之感慨。尤其那線繡菊點綴於漫山遍野,且爭奇鬥豔,傲然群芳,使人不禁慾採菊斜谷下,悠然環望山;但見不時有小溪潺潺,巖上淙淙。小潭清澈透底,粼粼萬點,旖旎無比。引得佳人於斯繾綣潛影,宛在水中央。

蘇寶銀:榆社行

一路上,偶而望見古居遺蹟伏於翠簇深處,或傍溪依丘於腰間,使人不禁歎絕先人這世外桃源;偶而踏入星花坪上的山桃林叢,所有關於桃花的詩情畫意,盡情湧現,使人如入夢幻中的伊甸園;偶而傳來“咩咩”之聲,遍尋羊圈中的牧人,卻遙而不見;偶聞“哞哞”之聲,但見一群牛兒於林谷間悠閒自得,尋得牧人,相談甚歡,只嘆如今之世人迷戀于山外花花世界。

如此沿著小徑於氧吧中徒步又行了約四五里,就到了小徑的盡頭。此時,喬木漸漸多了起來,而灌木荊棘也成片成片地湧現,甚至還有難得一見的椴木,調侃“一材無一材,上山砍椴木。”之秩趣。細細尋來,已無路可通過。好在於林叢中總有可以踏踩的土坎,也總能尋到可以搭手的灌木。俄而,我們在灌木叢中於無路處,開始向一座山巒攀爬。雖然有嚮導在前開路,雖然彼此緊緊跟隨,然前面的人剛從灌木叢中浪過,後面的人卻又被灌木橫堵而迷路。雖相隔米把遠,也只能相呼而尋。尋來尋去,總是岔路而行,只得重新開路。惜無得力工具,只能以手相撥,導致擦傷、劃傷、刺血,從而傷痕累累,不得不邊踩邊行,或用柺杖邊打邊行。

許久,我們憩於半山松蔭之下,伴著松濤而環視,但見我們孤群處於翠海之深,更畏遙遙雲峰。俄而續攀,幾經艱辛,終於登上了巒頂。此時,已近午時。

蘇寶銀:榆社行

憑高而眺望,但見蜿蜓山巒層層疊疊,紛至沓來,宛如萬馬奔騰;但見萬壑蔥蔥蘢蘢,縱橫交錯,遮天蓋地而漫無邊際,有如大海怒潮之勢;但見懸崖如刀削壁仞,直墜深谷,令人膽寒。如此蔚為壯觀之神奇之景,呼之欲出,揮之不去,怎不令人傾醉?如此嬌嬈,如此如詩如畫之瓊境,怎不令人痴絕?我們不禁縱聲吶喊,那回聲,久久地飄蕩繚繞於漫山遍野之中,真乃奇絕!我不禁揮舞著紅旗,近乎瘋狂。

然而,那閻家寨山嶺,隔著深谷只能昂首遙遙相望。但見海拔1600多米高的山峰直聳雲霄,約有兩裡多長的崖壁橫在眼前,令人望而卻步。我們知道“無限風光在險峰”,登頂可清晰眺望高聳入雲的小杏山和奇峰突起的郭家寨;我們也知道“一覽眾山小”之絕妙,我們更知道不登寨頂會留下多麼的遺憾,然而,來回近兩個多小時的盤山路程,對於力量已近乎“強弩之末”的我們來說,近乎登天之難。雖然拼盡全力即可登頂,然勢必累傷筋骨。瓊境已近乎覽盡,審時度勢,適可而止,不強為而以待將來,未嘗不是明智的抉擇。窮怡之樂不在於高遠,而在乎盡心盡力盡興也,況年長者豈能與年青者相比?懶惰者豈能與有鍛鍊者相比?嬌弱者豈能與有腳力者相比?但願日常勤於鍛鍊,從而儲備體能,厚積而薄發,以便攀上險峰。

蘇寶銀:榆社行

於是乎,我們沿著山脊尋路而下。俄而,小憩於一株松蓋之下,環望諸峰,而閻家寨古村只在此山中,翠深不知處。俄而又起身,或走山脊,或穿樺叢,或步杏林,或出乾涸之溝壑,行約五里而至杏花莊村,復見溪流而喜不自禁。其間,幸無多少灌木荊棘屏擋,然已過兩個多小時哉。回頭看同仁,早已是筋疲力盡。而杏花莊支書,於一處小林蔭處,早已等候多時。車兒也在路口等候。

於是,我們乘車沿砼小路出溫泉村到郭家社充飢。驀然回首,我們所走路線,正好近乎畫了個圓圈,也許,這就是此行圓滿的結果。

北寨——石勒故地古韻長

陳躍平

如果說榆社看起來是一片楓葉的話,那北寨鄉就是一條長長的大口袋了,而這條深達37公里的“口袋”又處處充滿了一種與眾不同卻又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氣氛,似乎藏有層層疊疊的玄機讓人捉摸不透,這種玄機在剛剛接近北寨鄉的邊緣就開始了。

北出縣城2公里,玄機便開始隱現。石棧道?既是棧道,當是木道,怎又會是石棧道?試問村民,笑答古來如此。再往前行,趙道峪?“道峪”意即道上的山谷,這條道究竟通向何方?為何同一條道上緊密相連的兩處竟有石(棧)道、趙道(峪)之分?難道不是同一條道?百思難解之後豁然開朗:石道、趙道同為石趙道也。石趙,這個謎底終於浮出水面。

蘇寶銀:榆社行

青峪古柳

沿著這條石趙道繼續北行,一踏上北寨鄉地界,就像忽然穿越時空隧道來到了石趙國。東西兩面連綿群山古樸肅穆,凝然不動,千年的泉水河淙淙而下,古風依然的村落一律傍山面水而居。

青峪,這個泉水河邊石趙官道上的“大村”最明顯的標誌莫過於村口那棵蒼翠無比的柳樹了,其大須三人合抱,其老則難測。古柳之側又有一古楸,很粗樹空,然虯枝蒼勁,老亦難測。二樹之北是一古廟,雖已破敗,但雕樑畫壁依稀可見,從正殿階上一通碑記隱約辨得此為壽聖寺,民國18年重修。到更為破落的西配殿前,竟見雕樑上赫然書有明萬曆年重修字樣,剛為此廟不古而生的些許失望倏然而去,始為其乃明代重修大為訝異,更因其始建難考,或為石趙寺?

蘇寶銀:榆社行

青峪千年古槐

除此兩樹一寺之外,村內還有一對“石趙槐”,兩槐並懸於崖畔,枝繁葉茂,特別是如梁似檁粗的根系全然外露,纏繞勾連,中空如蛛網交錯,其纏綿留戀狀堪稱一絕,令人驚歎!傳說,此樹之下即趙王與劉王后訣別處,趙王石勒病危至此,突然迴光返照,在此與劉氏王后纏綿訣別,相擁而泣,難捨難分後,便又沉沉昏迷過去。此後,原本互不相連的兩樹便開始相向而生,如當年趙王與王后纏綿之態。

這樣美麗又神奇的傳說總是在給人們留下無數念想之後,又讓人在信與不信之間徘徊,那就直逼趙王村後山上那個實實在在的存在吧!

趙王村,這個略顯謙卑的村子一點也沒有趙王的霸氣及帝王之相,那村名自然就如古志所載因趙王石勒葬於此而名了。不過村口那兩座相對而臥的小山包倒是顯得有些怪異,橫亙在道口上讓生人總有些提心吊膽。據說,這是趙王石勒的兩個貼身侍衛之墓,他們追隨主人戎馬一生,趙王於仰天村長逝後,他們隨即自刎而死,葬於趙王墓前道口之上,繼續為主人石勒保駕守陵。有如此赤膽忠心之士常伴左右,趙王石勒的神秘又籠上了一層迷霧。

蘇寶銀:榆社行

青峪古楸

過了衛士墓,繞過御林山,趟過清澈見底的陵前河,遠遠地看見一座小山,那就是趙王石勒墓了。墓上雜草叢生,周圍昏鴉嘎嘎,一派古樸又肅殺的氣氛。所有碑碣廟宇早已蕩然無存,雖然荒涼,倍顯真實,沒有任何為吸引遊人而人工雕琢修飾的不堪,更讓人感受到了霸王石勒的激越蒼勁之氣。有詩對此描述:風走寒澗衰草動,料是霸王氣蕭森。

石勒葬於趙王,逝於仰天,相隔數里就是仰天村了。所謂仰天,意即趙王石勒至此終於仰面朝天而終,這就給人留下無數遐想的空間。或許是於附近一次戰役突負重傷經此?或許是病重難愈早歸故土?隱約的傳說雖與典籍不盡相同,但歷史的真實往往就在這些傳奇之中。

蘇寶銀:榆社行

青峪壽聖寺正殿一側

仰天以北數公里處有一岔溝,拐進去過白家莊古村即見青山圍侍如鐵桶一般,除一條20年前新修的沙石路盤山而去之外,簡直讓人無法去想古人何以經此地通往和順,那裡同樣有石勒率軍駐紮過的石柺、上石勒、下石勒等村。左顧或盼間,竟見一碑立於山嶺草叢之間,直奔碑碣,慢慢發現腳下石鋪平整,似有人工之嫌,莫非是一古道?果不其然,康熙碑即勒重修古道記。順此古道而行,數里之外又見兩碑,原來明萬曆碑亦勒重修古道記。歷代重修,始建何時?莫非與溝外同出一轍,亦為石趙道?遍訪野史,果有此說。

而其實,整個北寨鄉最耐人尋味的還是那些村名了,所有的文物舊跡都幾乎被千年風雨湮沒殆盡,只有那些奇異的村名仍伴著代代不息飄忽不定的傳說令人回味。除已提及的村名外,其他還有更多的神奇:北寨、南寨,原是南北兩座古兵寨?五科,是出了五個科甲高官,還是石勒於此興教設科?上城南、下城南,既是城南,其北當為“城”了;曲禮,或為石勒禮賢下士之處?堡下,其上當為一古堡,那古堡乃何人所建?閻家寨,高山之寨當為兵寨於此扼守險要;尹溝,此處曾出一大官?還是一高官歸葬於此?

蘇寶銀:榆社行

青峪壽聖寺正殿屋簷磚雕

石勒故地古蹟多,北寨民間傳說豐。所有這些物質及非物質文化正是數千年北寨的寶貴財富,如能加以保護、挖掘、開發,那文化北寨,甚至文化榆社將呼之欲出了。可喜的是,目前很多人已經敏銳地意識到了這一點,並積極運籌開發這一獨特的文化資源。我們這一代人,正是石勒們等待了1600多年的“有緣人”。

蘇寶銀:榆社行

北寨郭家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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