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1 榮成記憶|在榮成老輩兒有個日子叫開山日,你知道嗎?

“開山日”三個字,對於現在的年輕人來說,似乎極為陌生。

何為“開山日”?山不是每天都開著麼?我們想什麼時候進山就什麼時候進山,想去哪座山就去哪座山,這還用開嗎?不!你錯了。山是在那兒,但舊時,山是不容許我們想進就進的,也不是想怎樣砍柴就怎樣砍,尤其是到了秋天開山日那三天,進村的橋頭是專門有人把守的,摟草的人推著車下來,守護人上去“咚”一鐵棍,順著草包網兜窟窿眼捅進去,看看裡面是否私藏了粗木、活木杈之類,若是檢查出有絲毫濫砍濫伐的違規行為,一網兜草便會全部扣下,這一天,你便白忙了。

榮成記憶|在榮成老輩兒有個日子叫開山日,你知道嗎?

過去,生活條件艱苦,人們在冬春季節上山撿拾枯枝敗葉當柴燒。

說到這你又要問了,何必專找那三天上山,平時不會抽空去山上麼?若你這樣問我,那我得好好問問父親了。

其實,在父親剛給我講了故事開頭的時候,我的心裡早已有一股又一股的暗流湧動,似乎舊時摟草砍柴的鄉親,都是與我扯著骨頭連著筋的,彼時的辛苦勞累依舊會在今日的某一天被生生撕扯了出來。

“那個年代沒有電,沒有液化氣,農村燒水做飯,全靠燒柴草,而生產隊為了發展生產力,大力養豬牛羊、雞鴨等,因此,作物秸稈幾乎全用來喂牲口了,村民分到的柴草很少,農村燒草相當緊張。合作社時期,不能私自曠工,村民都得靠掙工分吃飯、養家帶口,由此,農村的柴草就顯得極其金貴了,尤其是到了寒冬臘月,沒有了柴草,飯都沒得做,燒炕取暖更是不敢想象的事。由此,才有了後來秋後全公社集體放三天假開山摟草的盛況。”

榮成記憶|在榮成老輩兒有個日子叫開山日,你知道嗎?

“那個時代,可真熱鬧。”我插話說道。

“豈止是熱鬧,那簡直是壯觀。”父親說。到了開山這一天,全公社的人都會起早到王家山村摟草,有的甚至前一天晚上就來,用小車推著鋸子、鐮刀、抓齒等工具,挑著網兜、草包之類,肩膀上還要掛著夠一天吃的乾糧。夜間,站在村子向西張望,整個山上到處都是火堆,那是進山的老鄉為了取暖就地燃起的,遠望,那一叢叢燃起的火堆好似一簇簇盛開在暗夜裡的花朵,給人一種極其神秘的感覺。

伴著父親的講述,我的眼前清晰地浮現出一幅幅畫面,似乎那些畫面瞬間就把我帶到了刀耕火種的原始年代,那些不知自何處走來的人們,摸黑走入莽莽的群山中,不知要幹些什麼,也不知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麼。

事實上,等不到天明,村民們便開始摸黑摟草,這摟一堆,那摟一堆,也就是俗稱的“佔地”,有的甚至趁天黑去偷別人家的草。流傳最廣的一段笑話說:“有一人夜裡上山,忽然看見腳邊有一網草,驚喜之餘,偷偷扯起網包就走,後來網包放下的瞬間,驚覺草裡有動靜,點上火柴一看,也不知誰家孩子蜷縮在草裡睡著了。”所謂做賊心虛,畢竟也是為生活所迫,村民的心本質上都是善良的。尤其此等場景,盜草賊也不能把人家孩子也一併盜走,思來想去,即刻又灰溜溜地摸黑把網包送回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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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父親笑了,我也笑了,慨嘆偷草之人還算善良。但這些不和諧的音調畢竟是少數,大多數的鄉親還是通情達理的,畢竟就三天的開山時間,摟草就已經夠辛苦了,哪還有時間再去你爭我吵。大多時候,整個山野聽不見說話聲,只聽見“唰唰”的摟草聲、“噼啪”的砍柴聲、“嗖嗖”的野兔跑、“嘎嘎”的山雞飛,間或夾雜著山雀“喳喳”似受了驚般的鳴叫聲。遠遠望去,滿山摟草的人群好像無數個環衛工人在為大山進行一次大掃除。累了,摟草人就坐在地上,掏出餅子嚼幾下,渴了,就近找山泉喝兩口。或者,放開嗓門吆喝兩聲,於是熟與不熟的摟草人便會停下忙活的手,湊一起抽袋旱菸聊兩句,便算是歇息了。

我屏息凝聲,認真地聽父親講述那舊時的摟草場景。

“要說熱鬧,收工的時候最熱鬧。”父親接著說。因為一天下來,各家各戶都開始準備收拾戰利品回家了,那網兜、草包一個個圓鼓鼓的,被草擠得彷彿一塊塊奇怪的巨型壓縮物。從山上往下搬太費力了,無奈之下,只得從山上往下滾,碰到樹和石硼少的地方還好些,碰到障礙物多的地方就費勁了,不是草包掛在樹上就是被高高的石硼憑空頂起數丈高,再落入下方的河道里,無奈,只得又吆喝著壯勞力齊心協力把草從河套裡抬上來,那情景一點都不遜於電影中的驚險鏡頭。待一切收拾妥當,彎轉的山路上便開始熱鬧起來,推的推、挑的挑、背的背、也有“突突突”開著拖拉機的,整個山道宛若一條長龍,緩緩地向著村莊的方向移動。暮色下,聽不見說話聲,只聽見摟草大軍的腳步聲、扁擔“咯吱咯吱”的晃悠聲以及拖拉機“突突突”的行進聲。車水馬龍的景象一直持續到晚上八九點以後,摟草大軍才會徹底消失在夜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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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父親似是早已沉浸在往日勞作的場景裡面。舊時的辛苦,在今日回味起來,竟然還夾雜著那麼一絲不捨與留戀。但倘若此時我和父親說起舊時摟草真有趣之類的話題,父親飽經滄桑的臉龐會立馬變得更加凝重:“那時候的人啊,都遭了老罪了,三天的開山日,像咱本村的還好點兒,外村的都不知遭了多少罪,起早爬五更(榮成方言,意思是起得很早)的,不摟草,真沒得燒的,等開山日一過,王家山大小山頭、溝澗河谷,凡是可燒的雜草枯枝全部一掃光,就彷彿像被人剃了頭,瞬間乾乾淨淨。誇張點兒說一片枯枝敗葉也難尋了。”

尋常的日子裡,父親的話讓我陷入了良久的沉思……

榮成記憶|在榮成老輩兒有個日子叫開山日,你知道嗎?

如今,物質生活富足,人們不需要再為柴草勞碌。走入大山、親近森林只為放鬆身心、為一家人帶來遊玩的快樂。

曾幾何時,摟草已經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視線,那種全公社的人一起出動摟草的壯觀場面更是再也看不見了。但這份記憶依舊在,就像父輩的那輛架子車依舊在,卻已經很少使用,多半放在某個角落佈滿了灰塵;網兜、草包、抓齒杆也被高高懸掛於棄用的屋子裡,經年不動。一晃經年,一切都退出了舊時的舞臺,一切都像一場夢一去不復返了。

現如今,新時代的農民早已從繁重的摟草砍柴的勞動中解放出來,液化灶、天然氣早已走遍了千家萬戶。如今,秋冬季節再難看到有人去山上拼死拼活的摟草砍柴了。經常可見的,卻是一些注重養生的人群在山水間自在遊走的身影,是一些喜愛戶外的攝影愛好者端著相機,盡情拍攝新時代大好河山的勃勃英姿。除此,別無其他。

但舊時開山日,卻永遠鮮活在我們父輩的記憶中——那是一道永遠消失在時光中的奇特場景、是一幕再也回不來的歲月劇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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