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1 女神和男屌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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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再见到婧怡,她几乎没怎么变模样。谁说时间是公平的?总有那么一些人,她的脸上不会因为岁月的流逝而留下任何的印痕,她的眼神里还保留着一如既往的童真。婧怡就是这样,哪怕她手上戴着一枚硕大的钻戒,脖子上挂着一条黄澄澄的金项链,这么珠光宝气的打扮,依然掩盖不住她清丽婉约的眼神。“过分了啊。”我表示抗议,“这是赤裸裸地炫富嘛!”婧怡赶紧撇清,“我没有炫富,我只是在秀恩爱。”她一边说,一边把头靠在锤子的肩膀上,笑得一脸甜蜜。我想骂脏话的同时,也由衷为她而感到欣慰。很多年前,婧怡是校花的时候,锤子还只是一个笑话。那时锤子其实从来没有想过要去追求婧怡,身为一个其貌不扬又非富非贵的资深屌丝,他深知追求校花是多么不靠谱,就算费尽周折追到手,也难免落个被甩的下场。锤子一无所有,唯一的长处就是自尊心比别人要强,绝对不干自取其辱的事。这样的两个人,本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知因缘际会,就那么碰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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锤子想他该感谢那只突然受了惊的中华田园犬。这只狗每天都在校园里溜达,已经成了校园一景。谁也不曾想它会突然发了狂,向着婧怡就扑了过去。那天是七夕,婧怡正捧着快递小哥送来的一束花发愁,这一天她被不同的快递叫下来好多次,室友们都要被满屋子的花熏到过敏了。那只狗就在那时冲了过来,婧怡吓得挥舞手中的花去打狗,力道无异于给狗搔痒。狗被这么一逗,更加疯狂,狠狠地就向婧怡扑来。婧怡吓坏了,不知道跑也不知道喊。锤子恰好从旁路过,来不及多想,纵身跃到狗面前,一把把狗抓住,摁倒在地上。那狗极其凶猛,一个翻身就把锤子压倒,尖尖的牙齿眼看就要落到锤子脸上。一人一狗翻来覆去地斗着,婧怡愣了片刻之后尖声大叫救命。好在很快就有人赶来,齐心协力帮助锤子制服了狗,锤子对着婧怡,露出一个劫后余生的笑容,然后瘫倒在地上。犬口脱险之后,婧怡请锤子吃了顿饭,孤男寡女的不好意思,叫了两个宿舍的人作陪。年轻人熟络得快,光是吃饭喝酒觉得没什么意思,不知道谁提出要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婧怡自然是锤子宿舍男生们最好奇的对象,稍稍做了点小手脚,就让婧怡有了个说真心话的机会。锤子宿舍的大勇问了一个大家都关心的问题:婧怡有没有喜欢的男生。“当然有了!”婧怡也喝多了,女神范儿早就不知道被甩到哪条街去了。“我从上小学就喜欢一个男生,我一直都不谈恋爱,就等着大学毕业跟他结婚。”在座男生心碎了一地,合着女神早就心有所属,听这意思还是青梅竹马,浪漫归浪漫,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于是纷纷掉转火力,奔着其他看上去还不错的女生献殷勤。锤子跟他们比起来有点木讷,老老实实坐在一边,婧怡让他喝酒就喝酒,让他吃菜就吃菜,听话得不得了。婧怡看着锤子的老实劲儿,生出几分欣赏来。一直以来围绕在她身边的男生,都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主,只要她给他们一点好脸色,马上就顺杆往上爬。可是锤子不一样,他不主动没话找话,她问一句他就说一句,她一时想不到什么可问的,他就举起酒跟她碰杯。婧怡觉得锤子这人靠谱,完全可以放心做个男闺蜜。听话老实还会修理各种家电,随传随到毫无怨言,简直可以评个感动中国之十大人物。-2-婧怡是发自内心地把锤子当个男闺蜜,有些事情不方便跟室友说的,反而可以跟锤子说。锤子沉默寡言,还会保守秘密,是个不错的倾诉对象。在婧怡看来,锤子对她也没什么非分之想,就算是两人单独在一起,他也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连轻薄的玩笑话都不曾说过一句。他们两人是清者自清,看在别人眼里却不是那么回事。有人嘲笑锤子,你们宿舍是不是没有镜子呀?你拿什么去追我们的校花?说真的,哥们,我佩服你的勇气,但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锤子面对这些闲言碎语,连句反驳的话都没有。婧怡听说了气得埋怨锤子,“你怎么那么老实!为什么不解释?”锤子淡淡地说,“他们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何必理会呢。”那些话听听就罢了,锤子心态好,也不会少块肉。可是有些人一看言语攻击没有效果,转而改为人身攻击。锤子受到威胁也不是一次两次,莫名其妙挨顿打也是常事,这一切都是一个叫辉哥的人在搞鬼。辉哥追了婧怡很久,从来没得到回应,他是谁恐怕婧怡到现在都对不上号。本来婧怡要是找一个样样都强的男朋友也就算了,他输给那样的人也不算丢脸。可婧怡偏偏跟一无所有的锤子在一起,这让他觉得颜面无存。辉哥多次去找锤子的茬,每次都不软不硬碰了钉子。别看锤子老实,不爱说话,偶尔蹦出一句,那都是噎死人不偿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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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辉哥面前从来都是不卑不亢,这种态度让辉哥很是不爽,扬言要灭了锤子。锤子单枪匹马就去找辉哥了,一进屋就把一块砖头拍在桌子上,问辉哥,“你有兄弟姐妹吗?”辉哥被问的一愣,没有,怎么的?锤子盯着他说,“你既然非要弄个你死我活的,我奉陪。不过我家里有好几个弟弟妹妹,就算我没了,我父母还有个指望。你要是没了,你父母就没指望了。”辉哥是个聪明人,权衡了一下利弊,觉得天涯何处无芳草,为了赌一口气赔上一条命不值得,于是悻悻作罢。有好事者把这件事添油加醋传得越来越离谱,老老实实的锤子被蒙上了一层英雄色彩,这让他看起来平凡的脸也变得光芒万丈起来。纵然如此,他依然没有对婧怡说过任何出格的话。不是不想说,只是他清清楚楚记得,婧怡说过,从上小学就喜欢上一个人,早已做好了跟他白首不离的打算。曾经那么多比自己优秀的追求者她都没放在眼里,他怕一开口,他连站在她身边的资格都没有了。渐渐的,那些追求者们也就放弃了。毕竟每年都会有新人来报到,每年都会有更鲜嫩的校花出现,谁又会把时间浪费在一朵永远都不会为自己盛开的花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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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大学毕业那年,锤子以为自己会收到婧怡的请柬。他自找到工作以来,就拼命攒钱,好在婧怡大喜之日那天,能送一份像样的礼物给她。然而等来的却是婧怡打电话来找他喝一杯。她从上小学就开始喜欢的那个人比她大七岁,这就决定了他们之间的成长经历始终是错位的。他青春飞扬愿意为爱不顾一切的时候,她还是个不解人事的小学生,虽然婧怡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喜欢他,可那时的她在他眼里只是个黄毛丫头。待到她亭亭玉立可以让男人想入非非的时候,他已经满身铜臭,到了修心养性,随便找个人就能结婚生子的阶段。婧怡在准备跟他表白之际才发现,他冷静得出奇,似乎早已猜到她的心思,并且迅速计算出他们俩的结合会是一件几乎稳赚不赔的买卖。在那一刻,婧怡突然改了主意,她觉得不甘心,她一直以来喜欢的那个人,根本不是眼前这个人。跟他在一起或许会过上一辈子锦衣玉食的生活,可这辈子注定要担忧,他会不会爱上别人。明明没有被拒绝,可这也算得上失恋了。而且婧怡仔细回顾了自己这段感情经历,悲哀地发现,从来都是自己一厢情愿,他一直什么都没耽误,这一生该见识的都见识过了。他也从来没有说过要等她长大的话,她只是他对的时间需要的那个对的人。爱而不得固然是一种痛苦,可眼下,虽然曾经向往的东西唾手可得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想要了。这何尝不是另一种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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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婧怡在锤子面前把自己灌了个烂醉,“你说说,是我太不知足吗?”婧怡从小都是个中规中矩的好学生,连早恋都不曾有过。这次挫折让她对自己前二十几年一帆风顺的生活产生了质疑,突然间就兴起了想去锤子家乡看看的念头。她听过锤子讲他家乡的山有多么巍峨雄奇,家乡的河有多么宽广清澈。被那美丽山水孕育长大的人们有多么纯朴快乐。她想暂时离开快速而杂乱的城市,去享受一下那明媚的山水和不逝的时光。锤子家在云南一个偏僻的乡村,婧怡跟着他辗转反侧换乘了各种交通工具之后,才到达了那个如世外桃源一般的村子。随着家越来越接近,锤子的心越来越紧张.他热爱自己的家乡,可他不敢确定,婧怡在看到那些简陋的房子和原生态的山水之后,会不会掉转身子被吓跑。当他看到婧怡跟着他的一家子人欢欢喜喜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其实婧怡在看到锤子家的情况时也是吃了一惊,同时她也明白了为什么锤子的性格会是那么少年老成。他是长子,下面好几个弟弟妹妹,他是全村唯一的大学生,几乎也成了这个村子与外界交流的唯一纽带。婧怡对锤子有了新的认识,在这片熟悉的山水之中,锤子的一举一动都变得如鱼得水起来。婧怡看着他干活时宽厚的背影,看着他给村里孩子讲故事时露出的自信笑容,听着他侃侃而谈介绍这里风土人情的时候,突然就觉得,世间万物,最美好的不过眼前。当婧怡对锤子说喜欢他的时候,第一次看到了锤子惊慌失措的样子,这让婧怡又发现了锤子可爱的一面。锤子没有欣喜若狂地给婧怡回应,他觉得婧怡可能是因为要填补感情上的这段空白,也或许被眼前的山水所陶醉一时冲动。她对他的感情,也许只拘于这一方山水之间,是她一个瑰丽的梦境。等到回程的那一天,随着再次回到她熟悉的那个城市之中,她就会清醒过来,并且为自己的冲动而后悔.她不会留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与他过一辈子这样放羊牧马的生活。因此锤子不敢回应。-4-婧怡没想到锤子会拒绝自己,恼羞成怒,一气之下决定自己先回去。出村子要坐小巴车走过一条崎岖的山路,那天很不巧,小巴车出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车祸。当锤子急匆匆赶往医院的时候,婧怡的腿打了石膏被吊在床上,默默流着泪,任锤子怎么问,一句话都不肯说。锤子只好去问大夫,结果令他十分震惊。医生说婧怡的腿伤很严重,说不定会留下永远的残疾。那一刻他无比后悔自己带她来到这里,对于一个那么漂亮的女孩子来说,这无异于天大的打击。锤子在医院待到太累,趴在婧怡的床边就睡着了。婧怡的哭声让他从睡梦中惊醒。“伤口疼了?”锤子的心更疼。婧怡哭着摇头,“我的腿瘸了,这下你更不会喜欢我了是吧!”锤子笨拙地为她抹着眼泪,“就算你瘸了,也是最漂亮的姑娘。”婧怡干脆耍起赖,“我的腿瘸了,你要对我负责。”锤子掏出一条黄澄澄的金项链,那是他准备送给婧怡做结婚礼物的,他从小就听人说,金子是最好最宝贵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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婧怡看着那条项链哭笑不得,但还是乖乖伸过来脖子,让他为自己戴上。她将锤子逼到了一个无法反悔的人境地,然后一脸狡黠地告诉他,自己的腿伤其实远远没那么严重。婧怡和锤子的结合遇到了很多的阻力,最大的阻力当然来自婧怡的父母。做父母的无非希望儿女过上好日子。可那时的锤子没有任何背景,前途未卜,这样的人,怎么能托付终身?奈何婧怡吃了秤砣铁了心,父母越反对,逆反心理就越强。后来父母实在拗不过,为两人举办了婚礼。结婚时锤子买不起钻戒,婧怡脖子上戴着的,是那条黄澄澄的项链,但这一点都不影响她笑得那么幸福。锤子结婚以后工作更加努力,他生性沉稳老实,干起销售来很容易让人产生信任,短短时间内就积累了不少的忠实客户。锤子是个肯用心肯吃苦的人,凭着迅速积累起来的人脉,他自己开了一家公司,渐渐发展壮大,有了如今的成就。尽管他已经成了成功人士,婧怡每天也精心为他的穿衣打扮操持,三十多岁的男人,气度上表现出来的优势已经远远强于相貌.以前其貌不扬的锤子,居然也有年轻漂亮的女孩对他感兴趣起来。锤子还是那副老僧入定的表情,想当年,婧怡那也是顶顶漂亮的校花,尽管她现在还依然漂亮,可谁能保证自己永远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呢。他固然因为她的容貌爱上她,却不会因为别人长得更好就移情别恋。容颜会老、年华易逝去,世间万千,最美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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