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打工的孫二狗接到媳婦兒李蘭蘭的電話，電話裡急慌慌的：“二狗，你趕緊回來，大夫說我子宮裡有瘤子，要開刀！”“子宮裡有瘤子，不會是子宮癌吧？”孫二狗急慌慌地嚷了出來。“你回來再說！”李蘭蘭掛了電話。孫二狗急得直搓手，趕緊去找工頭請假。工頭斜眯著一雙三角眼，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意味深長地說：“子宮裡的毛病，可不是什麼乾淨的毛病。咱們常年在外，你可得留點神啊！”孫二狗急著說：“頭兒你說啥呢？俺媳婦兒不是那樣的人！”嘴裡這麼說，心裡卻翻江倒海，勾起了陳年往事。李蘭蘭是家中獨女，父母在外打工掙得一套三層小洋樓，本想著招個女婿一起養老，沒想到時運不齊，竟然出了車禍雙雙離世。李蘭蘭長得漂亮，高高挑挑，大眼睛、高鼻樑，皮膚嫩得能掐出水來，家裡還有那麼一套房子，許多男人上趕著要娶她。提親的那麼多，李蘭蘭卻單單看上了老實巴交的孫二狗，覺得他沒那麼多花花腸子。孫二狗心裡那個樂呀，他做夢都沒到自己一坨牛糞竟然有幸滋養一朵鮮花，不知道幾世修來的福氣。婚後一年，便生了個白白胖胖的兒子，可把夫妻倆樂壞了。可是隨著孩子長大，鄰居們明裡暗裡都在嘲笑：“二狗，你那麼醜，孩子這麼漂亮，怎麼看都不像你，倒像隔壁帥小夥王三虎！”那時候孫二狗並沒有當真，媳婦俊俏，孩子長相隨娘也正常。每當聽到有人嘲笑，他就揣起一個掃帚追著人家掃。
不僅工頭說女人子宮有毛病多數都是不乾淨感染的，工地很多人都這麼說，大家都勸二狗要多長個心眼。孫二狗帶著複雜的心情回到家裡，看著病懨懨的妻子，那些想問的話還是嚥下肚，整理衣服帶著老婆去檢查。當看到化驗單上寫著“腫瘤，疑似轉移”的字眼時，孫二狗不禁傻眼了，他可是聽人說過，腫瘤一旦轉移了，就是癌症晚期。媳婦兒年紀輕輕，怎麼會遭上這種病，自己常年不在家，莫不是真有什麼事？想到這裡，他的心就往下沉一沉，臉上的陰雲就更密一層。若真是這樣，誰造的孽誰負責，他才不願意不明不白被綠了還給人家擦屁股。李蘭蘭看到他那樣，以為是擔心她，就安慰道：“別擔心，醫生說要去省城的大醫院再查一查，確診之後再決定怎麼治療。”孫二狗腦袋瓜裡轉了好幾個圈，才說：“要不，你自己去省城吧，我在家看著孩子。”李蘭蘭杏眼一睜，搶白到：“怎麼能讓我自己去？萬一要開刀呢？我自己一個人弄得過來嗎？孩子，只能叫你媽過來看幾天了。”孫二狗不敢再多說，只好把自己的母親叫過來幫忙。
倆口子來到省城大醫院，又是拍片又是驗血，得出的結論還是“腫瘤，疑似轉移。”孫二狗揹著李蘭蘭偷偷地問醫生：“醫生，您跟我說句實在話，俺媳婦兒是不是癌症晚期了啊？”醫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說：“現在也不好說，得切除了腫瘤做切片分析才能確定，如果是良性的就沒問題，如果是惡性的，就得化療了。”孫二狗更加肯定了，都說醫院為了掙錢，治不好的病也一直治。都轉移了，還要切片分析嗎？肯定是惡性的了！ 孫二狗虎著臉來到了病房，悶聲悶氣地收拾行李。李蘭蘭詫異地看著他，問：“咋回事啊？”他甕聲甕氣地說：“走走走，回家去！我問過醫生了，你已經癌症晚期了，治了也白治，還遭罪呢！”李蘭蘭聽得“哇”地一聲哭了起來，捶著胸拍著床板：“我命怎麼這麼苦啊！十幾歲上死了爹媽，二十幾歲自己也要死了……”
孫二狗邊摟著李蘭蘭安慰，邊朝鄰床努努嘴，悄悄地說：“你看他那樣，遭罪遭成這樣，還不是沒有活路？”李蘭蘭朝鄰床一看，一個癌症晚期的病人，頭髮全掉光了，渾身插滿了管子，骨瘦如柴，躺在床上冷冷地看著他們。李蘭蘭一接觸到那雙空茫茫的絕望的眼睛，怕得渾身一個激靈，哭得更厲害了，就像親爹親媽死的那一年，哭得整個村子都搖撼了。護士聽到動靜，以為出了什麼事，火急火燎地趕了過來，沒好氣的說：“還沒做切片分析，沒確診在哭什麼？”李蘭蘭就像溺水的人逮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止住了哭，自嗓子眼裡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叫喊：“死也要死個明明白白，我要做切片分析。”住院動手術可不是一點點錢，關鍵是得搞清楚這病怎麼來的，萬一媳婦真的幹了什麼，說什麼也不能把辛苦搬磚掙來的錢送給醫院啊。急著脫身的孫二狗說：“媳婦，切片什麼的多遭罪啊，我們還是先回去，明天去衛生站輸液看看，如果沒毛病，應該很快就好了。”李蘭蘭又不是傻子，一眼就看出他是捨不得錢，心裡那個難受啊，伸手揪住孫二狗的耳朵：“你這個沒良心的，不想花錢給我治是不是？”孫二狗耳朵被揪得生疼，再加上病房門口有幾個看熱鬧的罵他鐵公雞，徹底把他給激怒了，使勁全身力氣甩開李蘭蘭的手，“嚯”地站了起來，指著她的鼻子罵道：“要不是你不守婦道胡來，能遭這種不乾不淨的病嗎？”李蘭蘭驚得眼珠子都要掉了下來，從病床上一躍而起，居高臨下地指著孫二狗的鼻子開罵：“你說誰不守婦道、誰不乾淨？”。這時候護士拿著手術同意書來找他們簽字，李蘭蘭才壓住火，氣呼呼地把字給簽了。
此後李蘭蘭再也不和丈夫說話，孫二狗又不敢真走，就這麼悶聲悶氣地做著手術、住著院。幾天後，切片分析出來了，是良性！不是癌症！ 李蘭蘭心裡長舒了一口氣，孫二狗滿臉疑惑的問醫生：“不是都轉移了嗎？咋又是良性呢？”醫生淡定的回答：“可能是兩個地方都長了良性腫瘤，所以要做切片分析確診啊。”既然不是癌症，說明工頭和建築隊那些人在胡說，在醫院這幾天見到了很多生離死別，孫二狗很後悔自己是非不分，就算孩子不是自己的，也認了吧。醒悟的孫二狗一個勁的跟老婆道歉，還很細心的照顧她住院。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的李蘭蘭也看開了，沒什麼比健康更重要，倆人又和好了。出院後，夫妻倆歡天喜地地回了家，卻見門上一把鎖，問鄰居說是婆婆回老家了。他們又趕到婆婆家，婆婆坐在院子裡擇菜，卻不見了三歲的兒子！李蘭蘭焦急地問：“媽，糯糯呢？”老太太眼睛都不抬，慢條斯理地說：“又不是俺親孫子，養著他幹啥？還不如送了人，你們倆再生一個自己的！”李蘭蘭氣得雙腿打顫：“什麼不是親生的啊？誰說的啊？”原來，婆婆在她家看孫子的時候，常帶著孫子到村裡找人嘮嗑。那些成天閒著沒事做的老孃兒們又提起了糯糯像隔壁王三虎的梗。老太太生怕自己兒子老實吃虧啊，細細地問起來，這一問不打緊，大家當真有鼻子有眼地說了起來。有人說“你不知道啊，你家二狗出去打工的時候，三虎就常和李蘭蘭一起想跟著出去逛街呢！”還有人說“對對對，我有一天晚上起床夜尿，還看見三虎從蘭蘭家出來呢！”
被鄰居們調油加醋的說了一通後，老太太越看孫子越不像兒子：兒子皮膚黑，孫子皮膚恁白；兒子眼睛小，孫子睜著個大黑眼睛；兒子鼻樑塌，孫子鼻樑直挺挺。再看到王三虎，濃眉大眼的，老太太沖過去扭打：“是你調戲我兒媳婦！是你給俺兒子帶綠帽！”王三虎卻甘願背鍋：“我本來就想娶蘭蘭做老婆，叫你兒子把蘭蘭讓給我啊！”這也是王三虎聽到風言風語，一直不願意解釋的主要原因，他喜歡李蘭蘭不是一天兩天，很早就發誓只要蘭蘭幸福，他絕不打擾。嘿，這還了得？這不就是承認了嗎？於是乎，老太太一氣之下把孫子送給了一個久未得子的遠房親戚。李蘭蘭緩過神來，定定地看向老公：“你也是這麼認為的？”孫二狗不說話。李蘭蘭氣得咬牙切齒，抓起婆婆院子裡一個豬食盆摔在地上，黑烏烏的豬食濺落了一地。老太太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要造反了要造反了！我的豬食啊！忙活了我一上午啊！”孫二狗還是不說話。李蘭蘭指著他的鼻子大罵：“孫二狗，你就是一條狗！怪不得說我不乾淨，怪不得不願給我治病，我死了你能得什麼好處？我跟你說，糯糯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也別想活！”說著一邊報警一邊跑了出去，孫二狗也跟了上去，留下老太太在院子裡捶胸跺腳：“你回來！你這個沒出息的！”孫二狗當然不會聽老孃的，他需要這個老婆。
警察很快就把糯糯找回來了，李蘭蘭二話不說，拉著孫二狗去做親子鑑定。鑑定結果出來了，李蘭蘭召集婆婆和全村人來看，結果那裡寫著：“父系可能性為99.9999%”。李蘭蘭將報告抖到每個人面孔前，大聲說：“都看到了嗎？看到了嗎？99.9999%！以後誰要再說閒話，我叫他不好看！”婆婆偷偷地拽了拽兒子：“咋不是百分之百啊？”孫二狗白了母親一眼：“媽，別說了！是我的親生兒子！”“哦，那就好，那就好。”老太太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當天晚上，大家都聽到孫二狗被“咣”地一聲關到了門外，跪在門口一個勁兒地求饒：“蘭蘭，我渾蛋，我錯了，你原諒我好麼？咱倆和和美美地過日子！”夜將深，很多聽把戲的人家也捱不住困，三三兩兩地關燈睡覺了。夜露深重，入秋的晚上開始變涼，孫二狗冷得瑟瑟發抖。此時，門開了，孫二狗雙眼一亮：“蘭蘭，你肯原諒我了？”李蘭蘭不說話，把他的被子、衣服一股腦兒都扔了出來。從此後的很多天，大家都看到孫二狗睡在家門口，都聽到他每天晚上認錯、求饒的聲音。半個月過去了，人們還看見孫二狗睡在家門口，又開始過來跟他開玩笑：“二狗啊，你天天在門外睡，有沒有聽到裡頭有動靜啊？”“二狗啊，你又在給你媳婦兒和她情人守門哪？”孫二狗又抄起一個掃帚，又是揮舞又是朝他們掃土：“去去去！沒完沒了的！”
來源：玉米嬸（ID：zuohaozijixia），WB：攝影之友閱讀更多 長毛的小蘑菇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