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5 秋風裡的風琴手

秋 風 裡 的 風 琴 手

入秋不久，涼涼的秋風就一陣緊似一陣的從遙遠的天邊拂了過來，似一雙溫柔的手，在輕觸大地的一剎那，所有的燥熱在一夜之間，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因而在被喜悅充盈的秋意裡，自是要被誘惑的。

選擇在一個晴朗的天氣出走，而且是城市近郊一個極為幽靜的林子，林子不大，只漫山遍野地栽種著許多不知名的樹木。由於時日漸久，這些樹木早已長成蒼天大樹，稠稠的覆蓋了整個山坡。而在林子深處一塊突出的地坪裡，則修建著一座古色古香的亭子。

走入這片林子，自是要去亭子坐坐，因為在那裡可以俯瞰大半個園林。當我循著幽靜的林蔭小道，不緊不慢地出現在亭子邊時，卻微微的驚詫了。

原本幽深寂靜掩映在一片竹林裡的亭子，卻早已被一個年約五十的中年男子佔據。他寬闊的肩膀正對著竹林，暖暖的光芒照在他身上，模糊的影子幽幽的，迎著微微的風聲，充斥在整個竹林。

在他面前有一架精緻的手風琴，他俯下身子正在調試著琴音，偶有一兩聲不成調的音符溢出，宛如晶瑩的珠玉掉落地面時細碎的響聲。他無視於我，而我卻悄悄地在亭子邊一個僻靜的角落坐了下來。

透過遠方濃密的叢林，我看見在澄藍的天空下，滿山的樹葉在涼涼的秋風裡，掀起一波波碧綠的浪潮，趁還未換上秋的盛裝，盡情的揮霍夏天留下來的餘熱，窸窸窣窣的，是一種好聽的交響樂。

不知什麼時候，淡淡的秋風裡夾雜了另一股悠揚的樂音，這樂音伴著附近的鳥鳴，在古老的亭子裡向外飄蕩。我回轉過身，才發現原本全神貫注的風琴手早已調試妥當，半倚在木質的欄杆上，手抱風琴，正在演奏一首最抒情的歌曲。那歌聲婉轉而悠揚，浮浮沉沉，宛如他凝重的面容。

他微睜著眼睛，輕啟著厚厚的嘴唇，風琴那暗啞的色澤也同他手指一樣，在斑駁的光影裡跳動。兩鬢的白在稠密的綠裡便如一點零星的點綴，稀稀落落毫無生氣地掛在那裡搖搖欲墜。

也許是受到了琴聲的吸引，亭子裡的人愈發的多了起來。人們或坐或站，圍在風琴手旁邊，沒有掌聲，只有靜靜的聆聽。我想這似乎是比掌聲更熱烈的心靈契合，因為風琴手那憔悴的臉上，慢慢地開出了一朵朵美麗的花兒，這花兒在濃密的叢林裡，卻又那麼嬌豔動人。尤其那抒情的樂曲也漸漸變得歡快和激昂，一首接一首的，在林子裡四處飄蕩。

此時，耀眼的陽光透過樹葉窄窄的空隙，閃現出一絲絲奪目的光芒，這光芒照在斑駁的欄杆上，隨著樹影地晃動，和著悠揚的樂音，竟然如跳動的舞者一般，有了一些輕盈縹緲的感覺。這感覺濃濃的，籠著亭子裡所有的人，人們便似忘記了世間還有煩惱，全都沉浸在這美妙輕盈的景緻裡了。

不知過了多久，漸漸西斜的太陽，把亭子和風琴手一起攬進了一片巨大的陰影裡。他默默地起身，拉了拉被風吹得凌亂的衣服，微微地頷首，告別依舊守候在身邊的路人，不一會就消失在蜿蜒的小徑裡。

來的次數多了，便慢慢的知道這個風琴手是附近一個喜愛音樂的人，因早段時間他妻子的突然離去，擱置多年的風琴被他拿了出來，如是便有了這婉轉深情地演奏。

後來，當我再去，亭子裡已空無一人，那個寂寞的風琴手據說被他的兒子接到了繁華的城市，開始了一段新的生活。

而這片林子自從有了那麼動聽的音樂，卻從來沒有寂寞過。不信，你聽，那嫋嫋的風聲，是不是風琴手演奏時留下來的深情的餘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