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龍《訴衷情•春遊》雲：“小桃枝下試羅裳，蝶粉鬥遺香。玉輪輾平芳草，半面惱紅妝。。風乍暖，日初長，嫋垂楊。一雙舞燕，萬點飛花，滿地斜陽。”
這是一首自李清照南渡就不再在文學史上多見的天真活潑的婉約詞。詞中不僅有景有人，而且景是靈動的景，人是嬌嗔的人。清明時節，燦燦桃花，絨絨芳草，徐徐暖風，飄飄垂柳，還有那蜂飛燕舞，漫天飛絮。美人正在桃枝下試穿羅裳，她的身體上散發的香味引得蝴蝶都斗膽飛過去一比高低。駕車的丫環不小心輾傷了芳草，美人板起面孔生氣了。
“半面惱紅妝”是這首詞中最精彩的句子。它不僅寫出了美人愛惜自然、愛惜美的心靈狀態，而且寫出了美人自珍自愛的豐富情感。除此之外，這句詞還委婉的寫出了美人懷春的寂寞，——她的易怒其實是遷怒，“人為悅己者容”，她固然換上了新的羅紗，但是沒有鍾情的男子跟她共享這大好春光，她還是很煩惱。
我把“小桃枝下試羅裳”理解為“小桃枝/下/試羅裳”，現代有論者理解為“小桃/枝下/試羅裳”，即認為小桃是人名，甚至是詞人暗戀的柳如是。固然比陳子龍小十歲的柳如是跟陳子龍不僅政治方向一致，而且確實也有惺惺相惜的愛情存在於他們的心底，但我還是認為後一種理解是穿鑿附會。一者，陳子龍愛慕的女子很多，二者，柳如是愛慕的男子很多，三者，把“小桃”作為桃樹不僅更符合這首詞的“春遊”內容，也可以因為“人面桃花相映紅”而增添詞中小姐的美態，符合藝術的美。既然文學作品的美需要通過欣賞（接受）才會有更出色的顯現，那麼我們何不樂此而不疲呢？總之，把“小桃”作為人名，實在是無聊啊。
【作者簡介】董元奔，1971年9月生於江蘇宿遷，學業側重於唐宋詩、宋清詞及相關歷史鉤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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