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泡青
鄒劍川
泡泡青大概是上海青的變種，上海青在湖北俗話裡叫小白菜。鄂西北那裡把泡泡青叫做青菜。
小白菜的葉子是淺綠色的，看上去很嫩，吃到嘴裡是脆，而且發甜。而泡泡青的葉子是墨綠色的，看上去很滄桑，吃起來介於小白菜和大白菜味道之間，但絕沒有大白菜的那種面，它的味道發苦發澀，有點野菜的感覺。
這種青菜，我只在湖北隨州吃過、見過，在別處尚未看到。
青菜，大概是上海青、大白菜、甘藍嫁接雜交出的一個品種，也或者是家常小白菜偶爾與野生菜授粉、雜交產出的變異，更可能是隨州水土、氣候下產出的獨特物種，和武漢洪山菜薹類似。
隨州位於長江流域與淮河流域的交界處，區域裡的河流大多流向長江，但又是淮河的發源地。在傳統地理學劃分上，淮河、桐柏山、秦嶺以南屬於南方，但隨州氣候乾燥，冬季寒冷，其地口音與武漢、襄樊都不相同，倒類似於北京普通話和陝西話的混合，有時候感覺更接近北方一些。
青菜在這種地方生活，自然是一種耐寒的植物。它的樣子，有幾分像用於觀賞的甘藍，葉片皺巴巴的，還有疙疙瘩瘩，這些泡泡一樣的疙瘩，就是泡泡青名字的由來。它的莖和大白菜類似，但比大白菜要秀氣許多，葉子上還有很多毛刺，像野菜一樣有著野性。有時，真讓人疑惑，這一物種如何產生的。大概是隻有地處不南不北，不東不西的隨州，才能長出這樣的植物。
青菜要在冬天吃，才有風味，下了第一場雪，青菜的價格就跟著上揚了。80年代，雪後青菜的價格要賣到1塊甚至2塊一斤，和當時豬肉的價格差不讀。老鄉們往往會詫異地互相打趣道：“夥計，個狗的，青菜真得盤成了肉價錢喂。”尾音都拖得很長，倒類似於北京話的尾音，而且隨州話是和北京話一樣有捲舌音的。
但有經驗的人都知道下雪後，經了霜雪的青菜，味道才是最佳。這時買上一把兩把，回家洗淨，弄些五花豬肉、豆腐、油豆腐、肉圓子之物，做火鍋，在裡面下青菜吃。那味道是澀澀的，麻麻的，苦苦的，又有一點甜甜的。而且有嚼頭、有勁道，歷了風雪，那味道更醇厚、濃郁。
青菜也可以小炒、清炒，但要用葷油，雜以豬油渣，若干肥肉，也可以用紅辣椒、幹辣椒若干，旺火速燒，清湯除去，不要勾芡上汁，取乾澀之意，如肉食紅燒。也可以做春捲，以薄豆皮裹之，切碎，拌幹辣椒、細豬肉皮成碎丁撞，佐以若干精細瘦肉臊子。外焦內脆，為隨州臘月春節席上佳品。
很多年，沒吃青菜了。父親常思念此物，每次回老家，都要弄兩麻袋回來。常在報紙上讀到關於泡泡青的新聞報道，於是就常想起幼時生活的那個廠，附近都是菜農、種子、蔬菜公司、食用菌公司的試驗田、菜地。往往有幾分地裡，種著青菜，那如墨綠翡翠一樣的葉子，一齊對著陽光生長，風吹過時，它們也一起微微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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