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2 “差評”得了差評:“洗稿”的罪與罰

身為文字創作者,“洗稿”對原創者和洗稿者而言都是極大的侮辱。如果不是懷著一顆真誠的心去寫作,對待文字、對待原創不再懷有敬畏之心,整個內容創作生態開始崇尚急功近利、不勞而獲……劣幣驅逐良幣的結果,只會讓整個內容產業崩壞。

“差評”得了差評:“洗稿”的罪與罰

“洗稿”一詞,最初來源於香港新聞界,指未親自到新聞現場採訪的記者通過在場記者所採訪的事實為基礎進行的新聞報道。這一種報道行為並不算是侵權或剽竊,而是一種節省人力資源、媒體行業間互幫互助的方式,在香港新聞界內部已成共識,並不存在違背職業道德的嫌疑。

然而,隨著以微信公眾號為代表的一些自媒體的興起,過度信奉受眾商品論的一些自媒體人,把粉絲讀者當做獵物,毫無媒體職業道德準則,使得“洗稿”一詞全然變了味,甚至催生了一條完整的“洗稿”產業鏈。

恍惚間,“洗稿者”們正義凌然地打著互聯網信息公開化的幌子,理所當然地肆意抓取別人的文章,修改措詞、拼湊內容、最終將其改頭換面,標註為自己的原創。

諷刺的是,微信公眾號推出的原創機制同樣成為了保護這些“洗稿者”生產的“洗稿作品”的機制。

今年年初,自媒體圈下起的第一場雪便是自媒體大號“六神磊磊”發文批評另一自媒體大號周衝涉嫌多次對自己的文章進行“洗稿”。這一爭論刺痛了內容原創者內心最憋屈的傷口,將自媒體圈長期存在的洗稿行為公之於眾,原創者、媒體同行、粉絲們紛紛站隊,批評的批評、支持的支持。

“差評”得了差評:“洗稿”的罪與罰

遺憾的是,隨著熱點的更迭,對“洗稿”的關注又再次迴流到利益相關者---原創者群體中。直至近日,騰訊投資“差評”事件將“洗稿”重新拉回大眾的視野。

“差評”

這次“洗稿批評大會”不僅公開給了“差評”差評,也給了騰訊一陣鋪天蓋地的差評。

事件的導火索源於5月23日,科技自媒體號“差評”宣佈完成A輪融資(3000萬人民幣),領投方為騰訊TOPIC基金(騰訊興趣內容基金),雲啟資本、中寰資本跟投。

消息一出,自媒體圈炸了鍋,人們開始怒懟以“差評”自媒體號為代表的“洗稿”生意,更唾棄騰訊一邊打著支持、保護原創的旗號,一邊投資“洗稿”大戶這種違背價值觀的諷刺之舉。

輿論壓力下,“差評”29號發表聲明稱,“決定將主動退還騰訊相關投資,並在週末向騰訊表達了這一意向,騰訊已接受其決定。”騰訊方面就此表示,“我們已經與差評達成一致,接受他們主動退還投資的決定。我們將會一如既往地尊重和保護原創,持續推進和優化保護原創措施,為創作者提供更大的空間。”

那麼,從發佈“喜訊”到主動退還投資,“差評”經歷了什麼?

投資消息一傳出,自媒體“三表龍門陣”24日發文《騰訊大如藏獒,說到底還是狗》,其中寫到:“「差評」一家以「洗稿」起家的自媒體,毫無原創力可言,是科技圈最勤勞的搬運工,長期蹲守知乎、微博、公眾號等各平臺,東扒西扒,改頭換面,甫以「廣點通」的流量加持,迅速成長為粉絲眾多的大號。”

隨後知名互聯網觀察者魏武揮也站出來發聲,他在《洗稿二三事》中直接表態:“加工水平,差評是高的。”

知名科技博主keso也在事關騰訊投資“差評”一事的評論《給騰訊一個差評》中,開篇便提到:“差評,你知道我說的是那個名叫‘差評’的公眾號,算得上微信公眾平臺上名頭最大的‘洗稿’號,我很多朋友的稿子被它洗過,洗完的稿子就成了它的原創稿子。”

科技自媒體品玩(PingWest)連續發表了六篇文章揭露“差評”的洗稿產業,駁斥“差評”不堪一擊的狡辯。在《差評君,求錘得錘》一文中,用詳實的證據揭露了“差評”的洗稿行徑。

看來,“差評”在科技自媒體圈儼然早已成為“洗稿”代名詞,讓人憤懣且疑惑的是,行業口碑極差的“差評”到底是靠什麼斬獲大批粉絲的?

要知道,在科技自媒體圈,“差評”的粉絲基數算得上龐大,推文的閱讀量超過十萬加是常有的事。即使關於“差評”洗稿的實錘接二連三地出現,粉絲的忠誠度似乎並未明顯下降。

5月26號,“差評”一連發布六篇自證清白的回應文章,刺蝟公社將其內容總結為:

1、否認“洗稿”

2、我們只是一群熱愛科技的年輕人,不屬於拉幫結派的“媒體圈”

3、只是同題,沒有洗稿品玩

4、做科技自媒體,只因為熱愛

5、一個搞笑吐槽

6、公號過往優秀作品展覽

“差評”得了差評:“洗稿”的罪與罰

“差評”得了差評:“洗稿”的罪與罰

留言區的情緒走向多是跟隨文章情緒予以正反饋。

“差評”得了差評:“洗稿”的罪與罰

“差評”《因為有夢想,所以被圍攻了》留言區

“差評”得了差評:“洗稿”的罪與罰

“差評”《大家好,我就是差評那名變本加厲的洗稿作者!》留言區

我們從傳播學者方可成老師在文章《其實,“差評”和川普挺像的》裡的分析中便能對這種現象產生的原因知曉一二:

其一,“差評”將“洗稿”控訴描述成利益集團的陰謀,從而轉移焦點,避重就輕。

文章中,“差評”將自己描述為一個受害者,是一個在老媒體人制定規則的圈子中,出淤泥而不染,敢於做自己的一個90後勵志形象。所以,他們是無辜的,是被陷害的。“洗稿”什麼的?不好意思,人家只是因為沒有經歷傳統新聞生產的訓練,沒有按媒體圈大佬制定的規則行事而已,所以,他們為此道歉。

其二,訴諸大量粉絲,煽動情緒。“差評”文章《5000人的朋友圈是有侷限的》中稱:

“差評”得了差評:“洗稿”的罪與罰

或許到現在,“差評”團隊依舊認為,如此劇烈的批評聲浪是基於媒體們追逐熱點,基於網絡世界中沉默螺旋機制下,強勢觀點的增勢造成的他方觀點弱勢的結果,而自己犯的只是小錯。

“眾人推牆倒”?

的確,“差評”一夜間成為媒體圈公敵,被同樣身為“洗稿團體”的眾多自媒體號群起而攻之,對其判死刑的確有些“不公”。只是無風不起浪,一切說辭都不能掩蓋“洗稿”事實。

犯了錯,捱打就要立正。

質疑

截止2017年底,微信公眾號數量已超過2500萬個,日活躍賬號數量超過350萬個,爆炸式的信息增長需要源源不斷地信息輸出,與此相悖的是原創作者和原創優質內容的輸出並非批量生產可以做到的,因此在有限的內容中“二次加工”、生產“偽原創”作品就成了通常做法。

2015年騰訊推出原創保護機制,使原創作品不能隨意轉載,似乎給了原創作者們希望。而這幾年的實踐結果是,洗稿現象層出不窮,知識產權保護好像成為了高遠的理想。的確,在識別稿件是否為洗稿作品這一方面,目前的技術還無法做到。只是,聲稱站在產權者一邊,轉過身來立馬投資行業洗稿大家,又在張揚一種什麼態度?

騰訊公關部門負責人回應稱:“這個是業務部門一個topic基金主導的,佔很小比例股份的投資,並非公司級投資。希望大家不要以一個團隊的一次決策來判斷騰訊的立場。”

言下之意,此次投資行為不代表騰訊的立場和價值觀。但從外界角度看,騰訊所屬團隊投資“差評”,正是在用騰訊的品牌為其進行背書,這是毋庸置疑的。要知道,像騰訊這樣的互聯網巨頭,品牌影響力不管是正面還是負面都會被無數倍放大。正如Keso所說:“在維護核心價值觀上,不應該存在一個完全獨立的業務部門,也不應該存在一筆完全孤立的投資。因為你是騰訊。”

能力有多大,責任就有多大。這是不變的準則。騰訊如今的發展模式決定了其體系和規模必將不斷擴大,這時候企業必須加強監管和審核,否則,騰訊認為的一次小小的失誤可能撼動帝國的產業根基。

罪與罰的困境

“抄襲”的法律界定,評判標準則在於表達的相似性,並未涉及思想領域的界定。原因在於,一方面,對於一條新聞的報道、評論,由於基本事實是一致的,眾多媒體的報道在表達方式、角度選擇、遣詞造句等方面是不同的,這種情況下,思想的原創性在新聞報道中並沒有被予以關注。另一方面,思想觀點作為一種意識形態的存在,界定不明晰且難度大、花費成本高,被“洗稿”的原創者們時常苦不堪言,陷入被動挨打境地,這也給“洗稿者”們的肆意妄為提供了土壤。

比如《著作權法》是通過“創意、表達二分法”,來劃分作者版權保護和社會公眾的創作自由兩個領域,規定法律只保護具體表達的內容,並不保護內容背後的創意、思想、方法等。簡而言之,就是抄襲內容構成著作權侵權,但如果創意或思想相同,而表達出的內容不同,就不構成侵權。

這個制度一方面可以給創作出優秀作品的作者以保護,另一方面,又不至於因保護範圍過大而限制了社會公眾的創作自由。但洗稿者們看到了該制度的軟肋:既然創意層面的很多東西不受保護,那我就抄襲創意。

此外,除了原創者們切實反感“洗稿”行為外,不能保證觀眾對原創的絕對支持和對“洗稿”的嚴厲抵制。在《從莎草紙到互聯網:社交媒體2000年》一書中,作者斯丹迪奇有這麼一個觀點,當社交媒體促進社區間流通時,超級節點的傳播力使得原創者的名聲暗淡,超級節點更容易將其偽裝成自己的作品,從而原創者的利益是得不到保障的。最大的幫兇便是那些沒有知識產權意識的讀者。

“洗稿”的罪與罰失衡,遊走在法律灰色地帶的洗稿者們,還會繼續著他們的“洗稿”事業。

有人說,媒體的自律自省,以及全社會知識產權保護意識的養成是長遠且根本的解決之策。這樣的想法或許太過理想主義,但世界會因為我們的堅守和努力變得更好嗎?

答案是肯定的。(楊穎)

(來源:差評、刺蝟公社、36氪、三表龍門陣、keso、PingWest、新聞實驗室、AI藍媒匯、《著作權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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