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7 舊中國的當鋪業:水深套路多

舊社會的當鋪,也稱“典當”、“押店”等。它專以“濟民”為招牌,行牟利之實。當鋪是舊中國高利貸的一種形式,是按借款人提供抵押品的價值打折扣,貸放現款,定期收回本金和利息的一種剝削方式。

舊中國的當鋪業:水深套路多

當店是封建社會中階級壓迫和剝削的產物。它以現金借貸為手段,但借貸者必須要以相應的實物作抵押,名曰“當”。對抵押品的估價,金銀首飾之類為最高,但最多隻能估到抵押物品實際價值的一半,其他東西則更低。

一旦典當成交,由當鋪付給典當人現錢,坐收二分高利。押期一般為三個月到一年之間,到期不贖,如不交清利錢、辦理續當手續,抵押品便歸當店所有。他們自稱是“裕國便民”的行業,實際上則是一些貪得無厭的高利貸者。每當人們在經濟上拮据困窘、告貸無門時,家中如還有點衣飾,常常就挾上個包袱去當店。為解燃眉之急,只得忍痛讓它來“砍”一刀。

當店在外形上就不同於別的店鋪。站在街頭望去,遠遠便會看到它粉白的外牆和影壁上,有個觸目驚心的楷書“當”字,大到幾乎佔了整整一面牆。走進去一看,裡面店堂高大,窗戶卻開得很高很小,光線晦暗,使人產生一種陰森、窒息和厭惡之感。

黑黝黝的四壁上貼著一些紅紙條,上面寫著“失票無中保不能取贖”、“蟲咬各聽天命”、“古玩玉器週年為滿”等等。小的當店還寫有什麼“每人暫以當足三元為度”、“本店屋小棉被暫行不當”、“神袍戲衣一概不當”,不一而足。店堂橫門,是一溜青磚砌的高櫃檯。差不多高出中等個的人一頭,只有仰著臉、踮著腳、舉著雙手才能交貨接錢,所以“高櫃檯”便成了當店的別稱。

魯迅先生幼年時,父親臥病,家道中落,曾與當店打過幾年交道,給他留下了黯然的回憶:“我有四年多,曾經常常——幾乎是每天,出入於質鋪和藥店裡,年紀可忘卻了,總之藥店的櫃檯正和我一樣高,質鋪的是比我高一倍,我從一倍高的櫃檯外送上衣服或首飾去,在侮蔑裡接了錢”……

江浙一帶,開當店的多半是徽州(今安徽歙縣)人,大都合股經營。他們勢力大,資本雄厚,大店股份能達十萬元以上,他們組織嚴密,沿襲著封建社會千百年傳下來的一套不成文法規,完全由鄉人和親朋好友集資入股開辦,不容外人插手。其中不少人既是股東,又是店鋪工作人員。這不只是鄉土觀念,更主要的是為了保護資金安全。一旦有人盜竊店鋪貴重物品潛逃,跑了和尚跑不了廟,便於覓蹤追回。所以,一家當店往往就是一個鄉幫。

舊中國的當鋪業:水深套路多

當店的經營特色,迥然不同於其他行業。股東之下設經理,經理統率“三房”、“四櫃”。所謂“三房”,是指錢房、飾房、包房而言,錢房就是賬房,飾房和包房分別保管金銀首飾和皮布衣物。

“三房”對內,“四櫃”則是對外了,看貨色、估價錢、辦贖當都歸“四櫃”辦理。“四櫃”中分為頭櫃、二櫃、三櫃、四櫃,依照每人股金多寡、地位高低、資歷深淺依次排列。不少當店的股份,“四櫃”能佔到一半以上,有的頭櫃還兼任著經理。

此外,還有三種店員,稱為“寫票”、“清票”、“小郎”,乾的無非是些輔助工作。例如小郎,就是學徒,年齡在十五到十七八歲之間,職責是將已講妥成當的抵押品包紮起來送去保管;或者有人贖當時,拿著當票去倉席按號取物。一個學徒進了當店,須從小郎做起,幾十年下去,一步一步熬到頭櫃,已是須眉皆白了。

“四櫃”又稱“朝奉”。這個叫法聽起來費解,其實也很平凡,原來在封建社會里,凡是當店開業,都要得到朝廷的核準,他們便認為開店是“奉旨經辦”,誰也奈何他不得,每遇到和當戶發生糾紛,就抬出“皇上”,藉著“朝奉”二字嚇人。相沿下來,“朝奉”就成了“四櫃”的別稱。“朝奉”們素以吝嗇苛刻著稱,似乎雞蛋經他們的手摸一下也會小一圈。他們在抵押品的估價上是說一不二的,估出價後,決不再加。

當店裡有好些“規矩”,從中可以看出他們的“職業道德”來。比如,成當的東西價錢講妥後,寫當票時“朝奉”必定會拖著腔喊一聲“王——”。不知底蘊的人,聽後或許要吃一驚:我明明姓李,怎麼進了當店給改姓了?其實不然。國人愛面子,大凡進了當店的人,最不願說出自己的真名實姓,“朝奉”們摸透了當戶怕丟人的心理,所以不管張三李四,乾脆統統報一“王”姓了之,久而久之,這聲“喊嗓”便成了拍板的標誌。

當店裡的另一“規矩”是在當票上耍花招,手段既狡獪,又幼稚。寫在當票上的那種彎彎曲曲的古怪字體,普通人見了根本就認不出。這種怪字也只限於在當業界流通,放在別處則無異於天書。比如一個人拿著一枚赤金戒指去當,怪字上寫的卻是“淡金戒”;一塊寶石,寫成“石料”;一顆明珠,偏偏要寫“黃珠”;一件狐皮袍子,當票上變成了“光板無毛皮簡一片”。總之,任你是價值連城的抵押品,經他們筆頭子一寫,都成了沒有人要的賤貨。

他們為的是萬一將來和當戶發生糾葛,以當票為憑,所以“寧寫孬,勿寫好”,這樣的事情,在我們今天看來無異於明目張膽的欺騙和敲詐,但它作為舊社會當鋪的歷史陳跡,卻曾經風行全國。

舊中國的當鋪業:水深套路多

頭櫃,北方叫“接櫃”,是當店中的主角。頭櫃對貨色鑑別的眼力極高,不論古玩字畫、珠寶玉器、蘇繡寧綢、皮棉衣物,可以說樣樣通曉。他們不但精通業務,善於盤剝,而且老於世故,幾十年裡和社會上各階層的人都打過交道,最會察言觀色。進當店的人三教九流,貧富不一,不管哪一種人,頭櫃一眼便能做出準確判斷,相機行事,骨頭裡也要榨出油水來。

頭櫃們老謀深算,往往出人意料。上世紀20年代初,蘇州當業界曾流傳過一個故事:某天,一位身著長衫的中年人來到閶門街一家大當店,身後跟一老僕,拿一件汝窯古瓶求當。這家當店的頭櫃姓孫,年紀六十開外。他細看古瓶後,認為是宋瓶真品,遂以三千元成當,講定押期半年。一個多月後,這古瓶被蘇州收藏家王春甫先生看到,鑑為贗品無疑。孫某此時也已深信自己一時“走眼”被騙,真如五雷轟頂,懊悔不及。

然而,事已至此,即使找到古瓶的主人,他不來贖,也是枉然。幾天後,孫某在觀前街松鶴樓設宴,遍請蘇州各大當店及古玩店的頭面人物赴宴。酒過三巡,孫某拿出一件汝窯古瓶,請大家鑑定真假。當大家都鑑定是件假貨,孫某聽後頓時惱怒,一把抓起古瓶摔得粉碎。

事後不出半月,古瓶的主人忽然來到當店,要辦贖當。只見孫某淡定的對身後的一個小郎說:“把這位先生的東西取來!”那人一看,不禁大吃一驚,果然是自己的古瓶,並非如傳聞那樣。他本欲訛詐當店一筆錢,結果反被當店捉弄。原來,孫某在松鶴樓摔的“古瓶”是另一假貨,故意做出式子,造成輿論,引誘假古瓶的主人自投羅網,挽回“走眼”造成的損失。

從一個小郎可以漸漸升為頭櫃乃至經理,這種引誘,使得店員們樂意死心塌地給當店賣力。抗戰前,江南一般當店的頭櫃每月工錢不過大洋十五元左右,其他店員可想而知。這點錢養家餬口尚不寬裕,更莫說發財致富了。於是,又巧立出收“存箱錢”的名目。“存箱錢”,就是說只要開箱、關箱就得收錢,這錢歸店員們自己分,與股份無關。

舊中國百業凋敝,民不聊生。進當店是人們破產的第一步。茅盾曾有一篇短篇小說《當鋪前》,描寫勞苦人民冒著凜冽寒風擁擠在當店前等候求當的情形,深刻揭露了舊社會的腐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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