覽勝湄南河，迷思芭提雅 ---我的泰國散記
富麗堂皇的曼谷大皇宮，坐落在風光旖旎的湄南河畔。
泰國湄南河
晌午時分，緩慢而沉穩的大巴車載著我們來到曼谷的大皇宮。一下車，太陽火辣辣的，一股熱浪撲面而來，讓人喘不過氣。正是江南春暖花開的清明時節，而泰國已是三十七八度的炎炎夏日。儘管我戴著墨鏡，手撐防曬傘，身披絲巾，渾身被遮得嚴嚴實實的，還是感受到了熱帶雨林氣候的淫威。我們抵達這個國度，正是九世泰王過世的國喪期間，在公共場所時不時看到國王的遺像。比如曼谷街上的十字路口,政府部門、商店的門口或者廳堂都掛著用花環和紗幔裝飾著的遺像。大皇宮停止了旅遊接待。下午三點以後留給泰國人瞻仰王的遺容。據說九世泰王在人民心中是僅次於佛的受崇拜者，泰國人對他的膜拜，是因為他林林總總的功績。他是泰國迄今在世執政時間最長的國王，對泰國的農業有傑出貢獻，他博學多才，用智慧和人格魅力化解了十九次宮廷政變，使泰國一直處於穩定局面。人民的擁戴他當之無愧。
曼谷的寺廟
巍峨輝煌的大皇宮門前有些冷清，而東北角的玉佛寺卻人來人往。這座佛寺以尖頂裝飾、建築裝飾、迴廊壁畫名揚天下，是王族供奉佛祖舉行宗教儀式的場所。寺內佛塔林立，造型各異，以鮮豔的金色為主調，恢宏壯觀。我冒著汗從寺前的人群裡擠了進去，倚著寺廟的廊柱歇息，我看見寺院的門窗牆壁上鑲嵌著貝殼和彩色玻璃，在熾熱而明淨陽光裡閃閃發光。仰望天空，我看見玉佛寺的穹頂上，一朵一朵的白雲，如絲緞，如棉絮，如百合花，如蒼狗……像誰的巧手描摹在藍的底板上似的。再次仰視的時候，潔白的雲消散而去，天際之遠，蒼穹之上乃一片純粹的藍，這藍太藍，宗教般的藍，藍得深邃而純淨,這藍消解了人的牽念和心靈的憂傷，讓浪跡天涯的旅人有一種歸宿感。望得久了人似乎浮游在無垠的大海上，作鯤鵬展翅的遨遊，胸壑朗闊，悠然，淨然，坦然.
大皇宮一角
我匆匆穿過迴廊，按照寺院的規定，脫掉鞋子，光腳跟在人群的後面，輕輕地走上臺階，進入玉佛殿，人挨挨擠擠的，地上有很多跪拜的信眾。殿內除了輕輕地腳步，卻靜寂無聲。大殿正中，只見一尊身披金縷衣的碧玉佛坐在金燦燦的寶座上，神慈禪定，氣度不凡，讓人頓生震撼和敬畏！我和眾人一樣雙手合十，默唸阿彌陀佛。佛像是一整塊翡翠雕刻而成。據說玉佛身披的金縷衣價值連城，以季節的變化而更換，熱季換鑲嵌紅寶石的，雨季換綴有藍寶石的，天涼了換純金的，由國王親自更換，以示尊敬和乞求國泰民安。玉佛前有兩尊佛像，代表拉瑪一世和拉瑪二世，每尊用重三十八公斤純金鑄成。可見佛在泰國人心裡的地位之高，連內閣大臣就職前也要來玉佛前宣誓。而泰國人對佛至高無上的敬畏不只是在表現這些外在的建築和形式上，而是深烙在靈魂的深處。
泰國有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人信奉佛教，他們信奉的是小乘佛教，注重自我修養，也就是佛家講的度己。這個國家的男人（包括國王）一生必須入住寺院修行一次，接受嚴格的佛教教育，體驗僧侶的生活，至少三個月，多則不限。一般在20歲或結婚之前去修行，其目的是表示成年和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在修行期間，如果有的人病癒，有的人許願成功，這些人會一生留在寺院不歸。還有一種人，遭遇了生活的不測，也甘願剃度。如果哪家男子真正出家，父母以此為榮，離家那天要舉行非常隆重的儀式，親朋好友和鄰居都來祝賀，父母親自送孩子到寺廟受禮。佛在泰國已經昇華為國民的精神寄託。在大街上走著三三兩兩身穿僧衣的人，他們步態輕盈，悄無聲息。泰國人窮而寧和，大概與信奉佛教有關吧，於是我想到了歷代文人倡導“以佛修心，以道養生，以儒治國”理論的合理性。
佛山
中巴車在泰國的城市小巷和鄉村的路上行駛，黑色的電纜線引人注目，原因是幾十根甚至幾百根電線交擁在一起，從路旁或者屋簷下繞過，這撞入眼簾的黑色電纜線，讓人有一種紊亂、壓抑，鬱悶的感覺，基至有點擔心和恐懼，我就想起二戰時期的鐵絲網下的集中營，還有持槍荷彈的士兵，眼前還浮現出那熊熊燃燒的火焰……當然也給綠色美麗的熱帶雨林風景塗抹了灰色的一筆。那些居民住宅，老舊而破敗，就像舊上海灘上的貧民窟。熾熱的白光下，坑坑窪窪的巷子，幾個婦人彳亍而行。道旁商鋪低矮，牆壁集著灰塵，每個店鋪緊閉著門。一個老婦人孤零零坐在那裡，一隻鍋裡放了幾個好像肉丸之類的食物，黑乎乎的呈方形，大概是賣給過路人吧？中巴車經過時比較緩慢，她仰起古銅色的臉，落寞的眼神看著我們的車，塵土飛揚，模糊了她的身影。葉子說，雙休日這些生意人也放假了，他們帶著家人去幾個島上玩去了。葉子還說，泰國人做生意計劃一天賺五十，上午賺夠了，下午就關門不賺了。我覺得不可思議，既然貧窮，為什麼不多賺一點？這是對生活的滿足還是習慣惰性或者佛教提倡的放下？
宮殿一角
在曼谷的街上，似乎看不到車堵人擁的場面。白燦燦的陽光下，人不緊不慢行走，車不緊不慢行駛，即使騎摩托車的人也不會在你面前風馳而過。街上聽不到大聲喧鬧的，更看不到吵架罵人的。男女說話都是慢聲低語，像是面對面的談心，一種輕柔的節奏和韻律，一律的茶麥色面容，漾著謙和的微笑。這座城市的角角落落都浸淫著慢的節奏和平和的元素。女人身材瘦小，臀部較大而凸起，這樣更顯出柳腰。她們講著泰語，比江南的吳儂軟語還要婉轉，嫵媚動聽，柔情似水。導遊葉子是地地道道的當地人，屬於華裔第三代。她告訴我，在泰國，用水來稱呼女人，把十八至二十八歲的女子叫“水晶晶”，二十八歲以上至三十八歲的女子叫“水靈靈”， 三十八歲以上至四十八歲的女子 叫“水汪汪”，四十八歲以後的女子叫“水乾幹”。咋一聽，覺得這樣的稱呼很有趣，但仔細咀嚼這是一種高超的比喻，真是貼切和生動呀！不禁讓人想起《紅樓夢》裡賈寶玉說過的一句話“女人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
曼谷某花園
坐著輪船在湄南河上觀光，兩岸的建築富麗堂皇，高樓聳立。上游河水澄清，下游則有點混濁，岸上的房舍挨挨擠擠，連成一片。下船走近水上人家，看到每戶人家門前放著幾口水缸，葉子告訴我說這並不是用來盛水的，而是一種見證物，一口缸代表一個妻子。有幾口水缸就有幾個女人，看似荒誕，卻是泰國千年的傳統文化。泰國男女比例嚴重失調，一比三的數據。典型的男少女多的國家。於是一夫多妻制普遍存在泰國的家庭中，連出租車司機也有娶三四個女人的。法律明文規定一夫一妻制。但多妻的男人登記的只有一個女人，這個女人是正妻，其餘的就像我國封建社會男人所娶的小妾。葉子說，這些女人在同一家庭，不會因一個男人爭風吃醋，明爭暗鬥，相反彼此親密和睦。每個女人生了孩子都有繼承權，生女孩比生男孩幸運，繼承的財產多。所以泰國的男人都喜歡多娶幾個女人不愁養。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這樣，也有例外的，比如去世不久的泰國拉瑪九世普密蓬國王一生只娶了一個女人——詩麗吉皇后。傳說詩麗吉皇后曾經出軌過，國王知道後並沒有追究，他尊重妻子，而自己是國王，卻從無緋聞。在這個在民間普遍多妻的國情裡，他獨守一個女人，真是難能可貴。我的所聞僅此而已，我的所見是真真切切的。
遊弋在湄南河上
泰國人舉止文雅謙恭。人們見面打招呼，雙手合十，微躬，男人雙手放在臉部的前方，女人放在胸前，面帶微笑說“薩瓦迪卡”（就是“你好”），在酒店住宿、吃飯，或者在電梯走廊，遇到對你報以燦然一笑的定是泰國人。即使搞衛生的服務員看見你也是微微一笑，這笑是淳樸的，自然的，發自內心的笑，看不出一絲商業化的刻意和佯裝。但泰國人在做生意方面與我們大不相同，甚至有些僵化。他們在交易時不胡亂叫價，不矇騙陌生人。我看見國內一個旅遊團有七八個人在買保健藥，一瓶標價一百，那幾個人說八十元一瓶行不行？店主就不理他們了。那人又說，我多拿幾瓶行不行？一次五瓶好不好？任憑怎麼樣討價還價，店主就是不賣，寧願不做這筆生意也不降價多賣。我就想，做生意不就是賺錢嗎？多中取利豈不更好？寧願一瓶一百不成交，也不願五瓶四百賣出去。這是一種怎樣的思維方式？是誠信還是不會變通？我問葉子，葉子笑著說，是他們泰國人腦子不好使。當你在商店買東西，營業員只是微微一笑，絕不會主動給給你推薦產品。更不會滔滔不絕給你介紹。
曼谷玉佛寺
回國那晚，我和同行的幾個年輕人到距離機場十多里的一家超市購物，付款時刷卡出了問題，嘗試了幾次，不能結賬，營業員用泰語給我提示，我聽不懂，他叫來了負責人也不能刷卡，後面排著好多當地人，他們靜靜的等待著，也沒有聽到一聲責怨。而我的物品被年輕人帶走等在門口，我心裡一著急，就不耐煩了，乾脆退掉，讓營業員隨我到門口把東西取回，同行的年輕人也聽不懂泰語，借我一千泰銖結賬。從超市門口返回，排隊的人竟然還等在那裡，安靜的站著無抱怨之聲，我有點驚愕,更多的是抱歉。離開時他們對我報以微笑。我想泰國人謙讓、靜和、中庸的性格特點和佛教的薰陶是分不開的。
大巴慢行在去芭提雅的路上，陽光朗照，空氣如濾過一樣，獨立路邊的樹木掛著雲彩，似乎神話中擎天的神漢，熱帶灌木一叢一叢向後退去，淹沒在如詩如畫的熱帶雨林風光裡。讓人不禁喟嘆，這裡不愧是有“東方夏威夷”之譽的海灘度假聖地。
芭提雅花園
可當走進市區，所見所聞卻與想象的完全不同。
黃昏時分，我們在街上行走，看到許多高大的歐美人，挽著皮膚黝黑，個子瘦小的泰妹。周圍的音樂也開始躁狂起來。葉子指著他們說，那是租妻。我第一次聽說泰國還有租妻的行業。租客大多是歐美人，他們喜歡皮膚黑的泰妹，所以從事這個行業的女性故意將皮膚曬黑，被稱作”黑珍珠”。所租的女孩要年輕漂亮，有一定的文化和修養、性格溫柔且能勝任導遊工作。所租時間幾天幾月或者幾年，長短不定。如果出租期間雙方產生了感情，女孩會成為對方明媒正娶的妻子，成為妻子的女孩很幸運，她們通過出租身體擺脫了貧窮的命運，給自己帶來了一生的幸福。而大多數女孩以此方式來養活家庭。
芭提雅景色
夜晚，導遊把我們帶進人妖表演場，燈光晦暗，人聲嘈雜，不時的有人進進出出。舞臺上，燈光忽明忽暗，影影綽綽，那些人妖，身著性感的服裝，披肩長髮,面容嫵媚，時不時騷首弄姿，眉目傳情，他們先來一些雜耍之類的表演，接著在霓虹燈的旋轉中，踏著勁爆的樂曲，扭動曼妙的身姿，扭著扭著，脫去外衣，露出比基尼……這種表演既無體操運動的健美，也無舞蹈藝術的美感，其實就是一種肉體的展示，吸引遊人的眼球。我素來喜歡聽古典音樂，聽交響音樂會，這種演出對我來說是折磨和煎熬，加之嘈雜的音樂震得座椅搖動，我心臟實在受不了，大約十多分鐘從亂哄哄的場子逃離出來。第二場成人秀表演我沒有進去，坐在陌生的劇場外面，玩手機等同行的人出來。一位大姐告訴我說表演更暴露，表演到後面全裸。她說真是妖怪，上身女體，下身男體。我原以為“人妖”是通過手術變成女性的人，真不知是男女的混合體，這“妖”名取得恰如其分。據說人妖是貧苦家庭的男孩，從三歲開始培養，長大後到劇團演出，成為老闆賺錢的工具，一般壽命只有四十多。我想他們也是人呀，把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不倫不論的“怪物”，是不是有違人道。即使他們是自願的，也不該摧殘人性呀！
泰國特色 人妖
在芭提雅公主號輪船上，我看到亂烘烘的遊人，爭先與表演的人妖合影，東南亞男性居多。他們中有的摸著人妖的胸部，有的摟著腰，有的勾肩搭背，有的抱在懷裡……各種與人妖的親密狀，每個人的笑容和人妖同樣的燦爛，合影後給二十泰銖。我不知道這笑容的背後是否有一絲絲悲涼？而這二十泰銖合人民幣四元的酬謝是否有一點憐憫？而合影實在猶如與大象合影留念的炫耀。
公主號輪船上 泰國人妖在表演
讓我至今想不明白的是：這樣一個有宗教信仰的民族，被稱作佛教的國度,一個誠實的民族，卻讓色情業大行其道。芭提雅，那真是一個瘋狂放縱的夜生活島嶼，芭提雅市政府的廣告口號是：“芭提雅永遠不眠，對你而言，她是最好的旅遊勝地。”據說每天黃昏燈光亮起，街上走著密密麻麻的人，霓虹燈下，店門口，吧檯前，聚集著半裸的泰妹，其中還有個別的俄羅斯、印度和非洲女人，還有人妖。他們公開的招徠生意，而嫖客都是西方人，這些人都有特定的外號，被稱作“大白鵝”的是身材高大而白胖的西方男人，而稱作“烏骨雞”的則是身材偏小而皮膚黝黑的泰國女子。那些“大白鵝”們和“烏骨雞”們旁若無人，肆無忌憚，打情罵哨，討價還價，然後那些半老的西方男人拖著坦胸露背的姑娘乘車離去……夜晚的城市，除天空的那輪皎月是純淨的，空氣裡瀰漫著膨脹的慾望和赤裸裸的放縱。
夜色下的“大白鵝”與“烏骨雞”
究其原因，上世紀70年代，芭提雅還是一個原生態的小漁村，漁民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美國對越戰爭爆發，美軍來到這裡，建立了軍事基地，從此平靜的漁村翻起了大海的浪濤，默默無為漁村熱鬧起來。美國大兵生死未卜，縱情享樂，招徠大批妓女，揮金如土，巨大的消費刺激了芭提雅的色情市場。在這種異化的環境中，滋生了人妖這種怪物。這些都是美國的功勞，因為有了美國大兵，才有了芭提雅的色情行業，有了芭提雅的色情行業，才有了芭提雅的經濟發展，因此芭提雅成了世界色情業的鼻祖。芭提雅昔日的浮華和放浪，被一代一代的縱慾者傳承了下來，這實在是美國大兵的開創以及西方富人推波助瀾的傑作。而政府的政策是禁賭不禁黃，人妖表演比比皆是。色情服務在泰國是因為發展經濟而合法還是因為給歐美人提供方便而合法，我不得而知。如果說泰國的色情行業歸咎於貧窮，那日本的色情業又怎麼理解？我百思不解。
無論泰國的佛與魔，人與妖，貴與賤，窮與奢，修身與縱慾，都令人思考諸多…
湄南河上的汽艇
（完）
*版主 編後小注：作者 若水如詩，女，原名王群，杭州市作家協會會員,浙江省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中國散文家協會會員，中國當代文學校園文學委員會理事。祖籍陝西，現居杭州市。散文、小說散見於純文學刊物《歲月》《青春美文》《讀者》《中國散文家》《意林》《華夏散文》《文學校園》《浙江作家》等。有散文被選入高中語文考試試題，散文在省市級及全國徵文徵文比賽中十多次獲獎。出版散文集《若水如詩》，並獲得全國教師文學獎專著提名獎和首屆浩然文學入圍作品獎。
*版主自注：薩堡兒，杭州人。工科大學畢業，從事製造業，愛好閱讀及旅行。業餘主持“薩爾茨堡”頭條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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