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2 《简·爱》爱你的我与众不同

且看塞缪尔·理查逊笔下的帕美拉和查尔斯·狄更斯创作出的小杜丽,英国几代作家塑造的女性典范各个美丽温柔,贞洁自守,以侍奉男人、操持家务为己任。然而,在“家庭天使”成为妇女典范、成为文学中女性模式的时代,夏洛蒂·勃朗特笔锋一转,让简·爱大声宣布:“我不是天使,我是我自己。”传统妇女观念受到挑战。

简·爱实在是与“家庭天使”的形象有距离,她没有天使美丽的外貌,个子矮小,也没有天使温柔的性情,但她敢用极强的个性、叛逆抗争的激情,抵御来自金钱社会和男权社会的双重压迫,追求着一份属于自己的感情。人们在简·爱身上看到了正在觉醒的自尊自主、独立平等的女性意识,尽管还透着无奈和辛酸。

从此,简·爱是维多利亚时代女性心中的典范,那个时代女作家笔下的女性形象大多有了简·爱的影子,她也为女权主义提供了不尽的话题,直至今日。

成为不一样的简·爱

《简·爱》的作者夏洛蒂·勃朗特出生于英国北部约克郡豪渥斯的一个乡村牧师家庭。幼年丧母,但好在她的父亲是剑桥圣约翰学院的毕业生,学识渊博,有才情,还出版过几本诗集和散文集。他常常教夏洛蒂·勃朗特读书,让她用学识覆盖日常苦闷,用对生活的观察丰富自己的小世界。得益于父亲的文学修养,夏洛蒂·勃朗特和她的姐妹们都得到了很好的文学启蒙。

《简·爱》爱你的我与众不同

8岁时,夏洛蒂·勃朗特被送进一所专收神职人员孤女的慈善机构——柯文桥女子寄宿学校,学校条件极差,食物粗劣,但学生们也只能忍耐。15岁时,她从这里转学,几年后又回到这所学校成为教师。离开学校后,夏洛蒂·勃朗特还曾做过家庭教师。

在人生最早的这段旅途中,夏洛蒂·勃朗特似乎未曾遇到过大快乐,但编织文字世界的过程给她带来其他事情无法比拟的无言慰藉。1837年,夏洛蒂·勃朗特21岁,她兴致勃勃地把自己的诗作寄给了十分敬仰的大诗人罗伯特·骚塞,希望得到他的指导。不料大诗人却要夏洛蒂·勃朗特放弃写作,他在回信中写道:“文学的崇高,使它不可能、也不应成为女人涉足的领域……”年轻的夏洛蒂·勃朗特并未因此放弃,她还与两个妹妹一同自费出版了诗集。虽然这部诗集并未引起人们的注意,但她们互相鼓励,并开始了长篇小说的创作。

夏洛蒂·勃朗特的两个妹妹艾米莉、安妮首先取得了成功,顺利出版的《呼啸山庄》《艾格妮丝·格雷》得到了好评,而夏洛蒂·勃朗特所写的《教师》却无人问津。内心痛苦的夏洛蒂·勃朗特重新振作精神,开始撰写带有自传性质的小说《简·爱》,其中关于苛刻的寄宿学校的灵感,大多来自小时候的亲身经历,曾经的工作经验也让她在塑造人物时驾轻就熟。

1847年,《简·爱》终于面世,夏洛蒂·勃朗特借一个出身寒微的年轻女子战胜环境、改变命运的故事,揭示男性中心社会中小资产阶级女性的处境、追求和抗争。小说中的女主人公简·爱的人生道路与作者颇为相似,她一改人们对女家庭教师形象的想象,没有强烈吸引力,但她怀着对女权与平等的强烈追求,维护着自己的独立人格,不愿忍受压迫,屈辱和一切卑鄙的行为,与不公平的社会之间发生了一系列激烈的冲突。这不公平的命运和残酷的生活,成了简·爱反抗性格形成的土壤和源泉,经历萌芽、产生、发展,遭遇曲折的反抗,最终完美结合。从此简·爱与同时代文学作品中常见的妇女有着太多的不一样。

毫无疑问,此书很快轰动英国文坛。

翻开女性文学新篇章

维多利亚时代,是英国资本主义迅猛发展的时代,也是英国女性文学迅速崛起的时期。一批有才华、有成就的女作家集中出现在19世纪大不列颠的土地上,让英国文坛熠熠生辉。她们站在女性立场上对女性整体命运进行关怀和认知,用书写的方式叩问女性最关心的问题:“女人为什么是女人?女人应该如何生活?”

尽管夏洛蒂·勃朗特在发表《简·爱》时用了男性化的笔名“柯勒·贝尔”,这不过是为了欺瞒维多利亚时代那些有眼无珠、歧视女性的书商,但这丝毫也没有影响小说对妇女命运的关注和对女性意识的表达。

夏洛蒂·勃朗特创作《简·爱》的时候,英国资产阶级政府为了分裂工人运动,表面上采取一些改革措施,但妇女在社会上的地位并没有改善,更不必说拥有平等的权利。夏洛蒂·勃朗特突破了当时的创作风气,一改名媛淑女的脂粉气,一反大家闺秀的娇柔情,用坚毅的笔写下孤女简·爱的一生,她教训脾气暴躁的小里德,抗拒寄读学校的虚伪校长,拒绝约翰牧师的无理要求,甚至对自己信任倾心的男主人罗切斯特也不无防范。无论是她的贫困低下的社会地位,或是她那漂泊无依的生活遭遇,她的新型女性姿态足以成为维多利亚时代英国女性的一次不平之鸣,在当时那个社会引起反响。

夏洛蒂·勃朗特在书中不止关照女主人公,也覆盖到其他女性角色。《简·爱》中描绘了许多生活在各种困境之中的女性形象,他们或挣扎,或疯狂,或茫然无知地把鄙视当做宠爱,这都是当时女性困境的真实写照。也许就在这时,夏洛蒂·勃朗特更明确肯定,女性生存的困境,女性受欺凌的地位,不只属于中产阶级女性,而是包括上层社会妇女在内的整个女性群体的共同处境,不过上层社会的妇女因为习惯了“金丝笼”中的生活,往往对自己生存困境视而不见罢了。

《简·爱》爱你的我与众不同

由上海电影译制厂译制的1970年版《简·爱》最为中国观众所熟悉

能够把一个来自社会下层的觉醒中的新女性摆到小说的主人公地位,并对主人公为反抗压迫和社会偏见、力争独立的人格和尊严、为追求幸福生活所作的顽强斗争加以热情歌颂,这在当时的文学作品中是难能可贵的。

描述一种爱的方式

“你以为我会无足轻重地留在这里吗?你以为我是一架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吗?你以为我贫穷、低微、不美、缈小,我就没有灵魂,没有心吗?你想错了,我和你有一样多的灵魂,一样充实的心。如果上帝赐予我一点美,许多钱,我就要你难以离开我,就像我现在难以离开你一样。我现在不是以社会生活和习俗的准则和你说话,而是我的心灵同你的心灵讲话。”当看似柔弱而内心极具刚强韧性的简·爱一口气说出这段话时,不光是她对面的男人,任谁也不能低看这位有尊严、寻求平等的女性。

在追求个人幸福时,简·爱表现出异乎寻常的纯真、朴实的思想感情和一往无前的勇气。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仆人地位而放弃对幸福的追求,她的爱情是纯洁高尚的,她对罗切斯特的财富不屑一顾,她之所以钟情于他,就是因为他能平等待人,把她视作朋友,与她坦诚相见。

简·爱犹如一股清新的风,使罗切斯特精神为之一振。罗切斯特过去看惯了上层社会的冷酷虚伪,简·爱的纯朴、善良和独立的个性,重新唤起他对生活的追求和向往。因而他能真诚地在简·爱面前表达他善良的愿望和改过的决心。

简·爱与罗切斯特的爱情不但敞开了一个少女的似水情怀,而且把两性之爱升华为了心灵的契合和精神的交融。简·爱同情罗切斯特的不幸命运,认为他的错误是客观环境造成的。尽管他其貌不扬,后来又破产成了残废,但她看到的是他内心的美和令人同情的不幸命运,所以最终与他结婚。虽然罗切斯特的庄园毁了,罗切斯特自己也成了一个残疾人,正是这样一个条件,使简·爱不再在尊严与爱之间矛盾,而同时获得满足,她在和罗切斯特结婚的时候是有尊严,当然也是有爱情的。这样的小说结局对逆来顺受的女人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完美结局。

《简·爱》爱你的我与众不同

2011年版电影《简·爱》剧照

在《简·爱》之前的英国小说中,恋爱中的淑女从来都是封闭的、被动的,不能首先敞开心扉,不能主动坦露柔情,满足于被挑选、被追求,似乎只有这样才更淑女,更贞洁。夏洛蒂·勃朗特改变了把女性感情世界封闭起来、让女性在爱情市场上等待被挑选的传统笔墨,以作者自己的感受、体验和憧憬为基础,描写了简·爱在恋爱中的情感世界,并表达了对爱情的深刻理解和对两性平等的渴望。《简·爱》中的爱情描写,尤其是对简·爱的感情的描写,不仅具有作为维多利亚时代女性文学先驱简·奥斯丁般的真知灼见,更有简·奥斯丁没有的大胆率真。

简·奥斯丁已经开始把爱情当做两性情感的平等交流来表现,对爱情的描写比前人前进了一大步,但在她的作品中,女性仍然只是爱情市场上的商品,“她规定的角色只是充当被挑选的对象”。细密纵横的感情在被简·奥斯丁转化为精妙文字时,多少都有保留。而在夏洛蒂·勃朗特笔下,初识的羞涩忐忑,初恋的甜蜜悦动,热恋的狂喜投入,失恋的忧郁无力,婚变的纠缠痛苦,离别的思念怅然,重聚的欣慰柔情……这些被前辈作家认为不那么“淑女”的率真心理,都被不加掩饰地坦露在读者眼前。

夏洛蒂·勃朗特还大胆描述简·爱在恋爱中主动追求的过程,单是用心里的痛苦和爱的激情推动简·爱不顾一切倾诉自己深深隐藏的爱情这一点,就足以让当时的读者“大惊失色”,但不忍释卷。

传入中国的独立意识

夏洛蒂·勃朗特除去作家的身份,她只是一位小资产阶级妇女,笔下的简·爱只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为自己奋斗,争取到的相对幸福,只甜了两个人的人生。简·爱没能成为妇女运动的领导者,没有考虑带领身边所有妇女一同解放,也许有人会这样想。但她在书中的表现,在相互尊重的基础上生长的深挚爱情,具有强烈的震撼心灵的艺术力量,她富有激情、幻想、反抗和坚持不懈的精神,对人间自由幸福的渴望和对更高精神境界的追求,足以对无数女性读者产生震动和影响,唤醒众多女性的独立意识。

随着小说的传入,这波震动也影响到中国读者,功劳属于译者。在这诸多的中译本中,早期的李霁野译本、祝庆英译本、20世纪80年代后期的吴钧燮译本和90年代初的黄源深译本较为流行。

李霁野译本是《简·爱》在中国的第一个比较完整的翻译版本。他在翻译《简·爱》时正处于西方文化大量被介绍到中国的时期,人们大量翻译外国文学,渴望了解西方的文化观念。受所处时代的影响,李霁野根据原著的字句进行逐个的翻译,译本带有浓厚的欧化语言的味道。祝庆英身为女性,有着天生的优势。她翻译后的小说语言流畅,没有阻塞之感,符合中文的行文习惯,上海译文出版社1980年首版的祝庆英译本深得中国读者追捧。

《简·爱》爱你的我与众不同

《简·爱》作者夏洛蒂·勃朗特画像

人民文学出版社1990年首版的《简·爱》,译者是吴均燮。全书开头一句说天气恶劣,在其他译本翻译成“出去散步是没有可能了……”,吴译本简洁明了,只一句“没法出去散步了……”单这一句的翻译,便可大致了解吴均燮的翻译风格。译林出版社1994年首版《简·爱》的译者是黄源深。黄源深主要采用意译的方式对原著进行翻译,在翻译的过程中把握原著整体意蕴,加入自己对原著的理解。译本读来优美流畅,富有节奏感和感染力。

这些译本让中国读者有机缘认识简·爱,因她勇敢爱的行动内心激动。如今,“家庭天使”已有千万种面貌,夏洛蒂·勃朗特塑造的简·爱已不像百年前那般鹤立鸡群,但她仍旧独一无二。

文 / 刘禹 标题书法 / 夏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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