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4 「散文」他鄉遇棗樹

「散文」他鄉遇棗樹

他鄉遇棗樹

那是父親在世的時候,在院子裡栽了一棵棗樹,父親衝我說:“你是趕不上了,待你的孩子,我的孫子結婚時,找個上好的木匠用這棵棗樹給孫子打個大桌子,保準全村一流的!”瞧他的得意勁,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可把兒時我的臉羞得通紅,屁顛的跑開了。

「散文」他鄉遇棗樹

在我們那農村,待客的堂屋三大件必不可少:一般會貼正對大門的牆邊放一個木質家堂,其長度以略短於房間寬度為宜;家堂的前面放個大桌子;大桌四周各放兩把椅子。平時一家吃放,會在鍋屋圍在小桌子上吃飯,只是家裡來了親戚或是上等的客人,才會把飯菜端到堂屋的大桌上。一來顯示主人對客人的敬重,二來也能體現出主人家的盈實和富足。

在貧困的年代,不是每家都有這三大件的。沒有的,家裡來了特別重要的客人(比如相親時,女方到男方來看家),這戶人家就會手不離香菸,這家借大桌,那家借椅子。這大桌也有好孬之分,春樹桌堂就不如楝樹桌堂,上好的,就數棗樹桌堂洋槐樹桌邊了,四個桌腿也以洋槐樹為佳。因為棗樹木質細密,堅硬,做大桌無論風吹日曬不會裂縫,不會變形。做好的大桌,不要用桐油油漆,要用雞油油一遍,待幹了再油一遍,反覆油個七八遍。這時的大桌紫紅潤澤,滴水不漏,兩人抬起來用力砸向地面,只能聽到沉悶的聲音,絕不會有木質銜接部位脫離的現象。

「散文」他鄉遇棗樹

人常說,七月小棗,八月梨。而我家院裡的這棵棗樹,七月是吃不到棗子的。雖然,它現在已長到碗口粗。我們那裡稱這種棗樹,為“木棗樹”,生長期長,春天開花,到了陽曆的十月底才可以吃到嘴裡。而且吃到嘴裡,有一種木木的、酸甜的感覺。但是,結的多,每年深秋葉落歸根,一樹掛滿紅紅的小燈籠,煞是好看。母親每次煮米粥,總是忘不了放些木棗在裡面。主糧緊缺的時候,木棗也可以用來獨擋飢餓的侵襲。

時光荏苒,我的兒子也長大成人,此刻我想起了父親的那句令我臉紅的話,想起了那棵木棗樹,想起了用棗樹為我的兒子,父親的孫子做個全村一流大桌子的事。

今年春天,老闆在廠院裡栽了一棵棗樹,並囑咐我抽空勤澆澆水,說樹大難活。這樹足有菜盤口粗,初次見到總覺得眼熟,每次澆水我就會不停地打量這棵樹,心裡一個勁地嘀咕:“不可能吧——不可能吧——”因為,安徽、江蘇那麼遠,不可能事情那麼巧合。一天,我搬來椅子,發現棗樹的分叉處也有個樹眼。這就奇怪了,遠在千里之外的我家院裡的那棵棗樹長粗後,被害蟲日積月累地掏出一個大孔來,恰巧被細心的父親發現,他從醫療所找來廢棄的鹽水瓶和輸液針管,配上敵敵畏農藥,每年春夏通過這個蟲孔總要給棗樹各輸一次“吊針”。病蟲害給治好了,可是這傷疤就遺留了下來。

「散文」他鄉遇棗樹

心存懷疑,我撥通了老家的電話。母親九十高齡了,耳朵有點“背”,拿起電話就聽她老人家喋喋不休地講述家鄉發生的一切,其實,她不說,我也知道目前到處都一樣。她說,家裡房子都拆了,已經搬進了樓房,家前院後的樹都賣了,數那棵棗樹值錢賣了兩千多······

聽到這,我腦袋嗡了一下,更堅定了我的懷疑。後來得知,老闆花了五千元從一個安徽樹販子那裡買來的這棵樹。

「散文」他鄉遇棗樹

這棵棗樹是我家的那棵木棗樹已經毋庸置疑了,人生三大喜事之一的他鄉遇故知,而我卻是他鄉遇棗樹。

一種悽楚油然而生,抱緊棗樹,我淚眼模糊。“兄弟,快發芽吧,我們有回去的時候,把掏空的家園豐滿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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