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6 王思聰vs李澤楷:首富之子的坑爹往事


王思聰vs李澤楷:首富之子的坑爹往事


如果翻開90年代的香港報紙,你會發現李澤楷就是那個年代的王思聰。


李澤楷比王思聰大22歲,90年代正是脫離首富老爸“另起爐灶”的階段,自然備受媒體關注:商業雜誌的封面,是首富兒子搞創業的新聞;娛樂小報的頭條,是首富兒子換女友的偷拍;而坊間八卦的焦點,則是首富兒子什麼時候創業失敗回去繼承千億家產的揣測。


再加上兩人的父親都是靠地產起家、都是叛逆十足個性張揚、都是從小在海外接受精英教育、都是在互聯網科技等領域折騰,甚至連從老爸那裡拿的啟動資金都是一模一樣:5個億,因此光從這些表面參數來看,豪不誇張地說:李澤楷是香港的王思聰,王思聰是大陸的李澤楷。


但兩人的創業故事,相同點僅限於表面,本質上卻是兩條完全不同的路:他們一個在降維,一個在升維。


李澤楷創業,無論是早期搞星空衛視的試水,還是後面發家的電信盈科和數碼港,其實都是在父親的羽翼庇護之下發展,兜兜轉轉沒離開地產圈;而王思聰儘管背靠萬達的文娛產業,但做的直播和電競都是互聯網巨頭扎堆的領域,勢單力薄,老爸其實幫不太大的忙。


在創業遇到困難時,兩者的區別更大。不管是李澤楷早期在東京買地遇到亞洲金融風暴,還是後來電訊盈科泡沫破裂欠債百億美元,李嘉誠總是迅速出手;而王思聰卻恰恰相反,無論是萬達集團還是王健林本人,這次風波中完全置身事外,一點兒出手的跡象都沒有。


對萬達來說,王思聰負債的1.5億並不是一個大數目,要知道萬達光是在貴州丹寨扶貧就投了21億,還每年給貧困戶發5000萬,獲得了國務院頒發的全國脫貧攻堅獎。因此有人戲稱:萬達和王健林沒有出手幫王思聰,可能更多還是想打破“二代虧錢,一代埋單”的剛性兌付


同樣的起點,不同的岔路。你能看到的,是兩個二代的不同遭遇,你看不到的,是兩個家族在不同語境下的選擇,它們有主動,也有被動。


01. 首富之子


2004年的一個晚上,漫遊字幕組收到了一條求職帖,上面有段求職人的自我介紹:參加過英國和法國字幕組的製作,寬帶和機器條件好,16歲,上網時間充足。末了還加了一句:我是王健林的兒子。


那一年,王健林雖然還不是首富,但萬達廣場已經開始在全國各城市落地了,中國房地產的黃金十年才剛剛開啟。從5歲起就被王健林送出國讀寄宿小學和寄宿中學的王思聰,還特意給他爹打電話[4]:爸,聽說我們家好像很有錢?王健林既得意又無奈:這都被你發現了。


後來王思聰順利加入了字幕組,順便讓漫遊成為國內人均財產最多的字幕組。他的外語水平確實好,英語雅思滿分。而長年在國外讀寄宿學校,讓他在學習之餘只能上網逛論壇、打遊戲、做翻譯,這也疏遠了他跟父親的關係,在一次節目中他坦承:我跟父親不太熟。


王思聰跟王健林的關係不太熟,李澤楷跟李嘉誠的關係不太好。


1981年,15歲的李澤楷跟哥哥李澤鉅一同前往美國讀中學。在大學選專業時,李澤楷不理會父親讓他去讀法律或商科的建議,堅持己見選擇去讀計算機。而且為了不用李嘉誠給的生活費,李澤楷在課餘時間還經常自己一個人跑去麥當勞賣漢堡、在高爾夫球場做球童。


到了1987年,還剩半年就畢業的李澤楷選擇輟學去上班,並從李家的花園別墅搬走。他在辦公室牆上掛李光耀的照片[1],稱李光耀是他最崇拜的人,而李光耀曾批評過李嘉誠[2]:“李嘉誠有什麼暢銷全球的產品麼?沒有,他只是收購地產、港口、零售業、通信公司。”


相比之下,王思聰的叛逆期來得晚一些,讀完大學回國,才開始在微博上懟天懟地。2011年,王健林宣佈萬達迴歸中國足壇,3年拿出5個億,贊助中國球員赴歐洲留學,併為國足聘請世界級主教練提供資金。王思聰發了條微博:現在搞足球的都是二逼,踢足球的都是傻逼。


還是2011年,當時李開復出了本新書《微博:改變一切》,書的封面印著李開復的大頭照。王思聰又發了條微博:“我一直鄙視書封面有作者大頭貼的,還要不要臉了?”沒想到的是,幾年后王健林也出了一本書,叫做《萬達哲學》,封面上都印著王健林的大頭照。


王健林對兒子也沒辦法,在接受採訪時說[3],“我說什麼話他不聽,不服我,覺得我沒什麼了不起,英語也不會講,啥啥也不懂。”


其實這種叛逆的性格,其他富二代身上大部分也有,但當他們真的步入成年時,大部分二代都會收起稜角,謹言慎行,小心翼翼地處理跟父親的關係,擔心父親遲遲不願意交班,更擔心父親會突然把外面野生的“兄弟姐妹”領回家,接班權旁落他人,落得一場空。


而王思聰和李澤楷跟其他二代不一樣的地方,在於他們在登上商業舞臺後,仍然保持了這種叛逆。


02. 另起爐灶


李澤楷第一次經營企業,是在1991年:和黃投資4億美元,成立星空衛視Star TV,李嘉誠出任主席,李澤楷為副主席。在星空衛視投廣告,很快就成了結識和維護跟李嘉誠關係的一種方式,當時最重要的廣告客戶萬國寶通、百富勤、國泰航空,都是李嘉誠的老關係。


美國前財政部長保爾森1991年還在高盛當總裁,當時想找李嘉誠合作。在兩人的首次會面中,李嘉誠就要求高盛在星空衛視上投放200萬美元廣告費,因為他希望李澤楷做生意可以成功[4],保爾森自然不得不從。兩年後,李澤楷委託高盛,把星空衛視賣給了默多克。


通過老爸刷臉賺到第一桶金的李澤楷,很快有了更大的目標:收購香港電訊。


香港電訊的大股東是英國大東電報局,在迴歸以前壟斷了香港通信市場,本質上等於收稅,年淨利潤超過100億港元。迴歸後,特區政府放開了電信運營牌照,市場競爭日益激烈,因此大東電報局萌生退意,打算出售這家市值超過2000億港元、員工超過1.4萬人的龐然大物。


李澤楷要收購,需要兩個條件:一是要有鉅額資金;二是擊敗其他對手。


當時想買香港電訊的,還有由李光耀的小兒子李顯揚擔任總裁的新加坡電訊。為了備戰,新加坡電訊找來了默多克注資10億美元,李顯揚還親自去倫敦向大東董事局提交收購方案,其中可以用現金支付的收購金額就高達930億港元。但論比搞錢,李澤楷怕過誰?


1999年,李澤楷的盈科在香港借殼上市,隨後,他拿著微軟IBM等十多家科技公司的合作意向書,找到了董建華,成功說服了特區政府把港大邊上的一塊地免費撥給了盈科,開發數碼港。有了這個利好刺激,年營收只有1億多的盈科市值一路飆升到2300億港元。


借殼上市-概念包裝-推高股價-高位質押融資-外延併購-進一步推高市值,這個在2013-2015年間風靡A股的“一二級聯動”策略,李澤楷在2000年就玩了一遍。盈科被炒作上天之後,李澤楷決定質押股權換取現金,用來支付收購香港電訊的鉅額資金。


盈科幾乎是個空殼,收購能不能成功也說不準,但李澤楷他爸很值錢。於是在一週之內,中國銀行給了50億美元,匯豐給了40億,巴黎國民銀行和英國巴克萊銀行給了40億。有140億美元撐腰,李澤楷一舉擊敗新加坡電訊,買下了香港電訊,贏下了這場“拼爹”大戰。


此役過後,盈科的市值飆升到5800億,有人評價:老超人李嘉誠辛苦一輩子,比不過小超人李澤楷搞一天。


十幾年後,又一輪互聯網熱潮來了。這次登上舞臺、揮舞支票本的,輪到了王思聰。但跟李澤楷創業每一步都涉及到政商相比,王思聰創業簡單很多:2011年,拿了父親5個億練手,隨即在微博上宣佈自己要搞電競,“人要懂得利用自己的優勢,我的優勢就是有錢”。


很快,他就用動輒幾十萬的簽字費,網羅了國內多位Dota高手,組建出陣容豪華的 iG 戰隊,讓隊員們直接住他別墅裡,還給他們配了教練、心理諮詢師、保姆。而在遇到王思聰之前,選手們日常只能在網吧訓練,外出比賽買不起全價火車票,還要一路躲在廁所裡。


效果驚人,iG轉眼就在2012年的Dota2 國際邀請賽上一舉奪冠,有選手透露:有一次決賽前,王思聰提著一個大麻袋進休息室,裡面全是錢,贏了就每個人發兩萬。這不但刺激了隊員,也刺激了愛玩遊戲的富二代們,一眨眼功夫,電競俱樂部的老闆幾乎都是富二代。


2018年, iG再次拿下重量級冠軍。在英雄聯盟LOL全球總決賽上, iG一路過關斬將,成為這項比賽歷史上第一支拿到冠軍的中國戰隊。iG奪冠那天,朋友圈只剩下兩類人,一類高喊“iG牛逼”,另一類高喊“iG牛逼”之後悄悄打聽“iG是什麼”。


這一幕,像極了王健林。王首富當年拎著幾十萬現金隨大連隊征戰,贏球就發,砸出了中國足球職業聯賽的第一個甲A冠軍。而這階段的王思聰也意氣風發,去趟China Joy看Show Girl ,導演還會馬上安排全體 Show Girl 一起亮相,面向王思聰45°深鞠躬讓他看個夠。


作為首富的兒子,李澤楷和王思聰初出茅廬,都選擇了在互聯網領域創業,直接用錢砸出了生意與人氣。但兩個人的創業,看似都科技感十足,但其實早已分道揚鑣。在李澤楷操盤盈科時,就開始離自己求學的硅谷越來越遠,離搞地產和收稅制商業的父親越來越近。


03. 背道而馳


1999年3月,李澤楷在香港君悅酒店拜訪了一位特殊的客人:微軟創始人比爾蓋茨。


那一年,香港剛從亞洲金融風暴中涉險過關,開始反思自己的經濟結構。董建華在施政報告中指出:香港經濟重心應該從加工貿易,轉向資訊科技,提出了“數碼港”計劃,希望通過引進世界互聯網巨頭入駐香港。賺過快錢的李澤楷嗅到了機會,找到了比爾蓋茨。


那時候微軟想在中國內地發展網絡電視,當時有資金、有電視經驗、有可能在中國內地讓衛星信號落地的人,就只有曾經創辦星空衛視的李澤楷了。只不過,比爾蓋茨想做網絡電視,李澤楷卻不一定想。李澤楷去見比爾蓋茨,為的是另一件事:說服微軟入駐數碼港。


會面結果可想而知:合作發展網絡電視,沒下文;微軟對入駐數碼港,有意向。


有意向就足夠了。李澤楷拿著微軟以及其他十幾家公司的意向書,找到了董建華。特區政府未經公開競標,就跟盈科簽訂獨家協議,把薄扶林海邊24公頃土地免費給盈科,後者負責投資158億港元開發,隨後把非住宅部分的物業交還給政府,自身保留住宅部分的收益。


2002年數碼港建成,大家都驚呆了:這哪是科技園,明明就是插了幾個科技公司的住宅小區。之前在遊說時,李澤楷手上拿的是微軟、惠普、IBM的意向書。但到了落成時,除了電訊盈科自己,竟然只有美國通用電器和芬蘭Sontra兩家公司入駐,而且只是市場銷售部門。


更讓人震驚的是,按照原規劃,數碼港的定位是科技產業園,地積比、住宅發展密度、樓宇高度都有上限。結果卻是,盈科蓋了2800間海景豪宅,讓數碼港70%的土地變成了貝沙灣住宅項目用地。


王思聰vs李澤楷:首富之子的坑爹往事

數碼港鱗次櫛比的住宅樓

互聯網公司?不存在的,只有絡繹不絕來買房的人。古天樂、楊千嬅、張家輝等娛樂明星都在貝沙灣買了房。盈科這個項目開盤兩年就賣了223億,賺得盆滿缽滿,卻讓香港錯失了一次經濟轉型的機會。


如果說李澤楷的創業是以互聯網的名義撈錢,那王思聰的創業就是以互聯網的名義撒錢。


2015年,熊貓TV上線,王思聰親自上陣直播打遊戲,吸引40萬觀眾同時在線,熊貓的服務器吃不消,彈幕卡頓、畫面不暢等問題接連出現。遇到這些問題,一般平臺發個公告就完事了。但熊貓解決問題的方式十分王思聰:微博抽獎,用66臺iphone 6s給用戶道歉。


遊戲直播是個非常燒錢的生意,挖主播要錢,用帶寬要錢,買版權也要錢。而且花錢的環節多,賺錢的方式少。秀場直播可以靠主播唱歌跳舞吸引觀眾打賞然後平臺抽成,相比之下,花錢看主播打遊戲的人要少很多。所以,遊戲直播平臺還是要靠廣告收入來維持經營。


其他平臺直播頁面上都是廣告密佈,幾乎是“在廣告中看遊戲”。唯獨王思聰的熊貓是一股清流:沒有廣告。除此以外,王思聰還為熊貓投入了很多心思:花2000萬簽下了韓國女主播尹素婉、把打賞最低門檻從10塊降到2塊、買下了眾多熱門賽事的獨家版權等等。


王思聰vs李澤楷:首富之子的坑爹往事

王思聰簽約韓國女子天團EXID

熊貓就是直播界的豆瓣:頁面簡潔,主播牛逼,妹子漂亮,打賞便宜,簡直是遊戲愛好者的“理想國”,因此有人戲稱:王思聰創業,簡直就是在“用愛發電”。


可惜的是,以一己之力維持熊貓運轉的王思聰,並沒有真的做到整合電競。


王思聰跟一眾俱樂部老闆發起的ACE聯盟在萬達索菲特酒店宣佈成立之後,馬上著手組織電競比賽。但是一腔熱血的富二代們並沒有實際經營的經驗。ACE聯盟組織的比賽不斷出現問題。


2013年,ACE跟景瑞地產合作在上海舉辦“WPC世界電子競技職業精英賽”,當時開出的獎金方案是冠軍100萬、亞軍30萬、季軍10萬。但直到2014賽季的比賽開打,2013年的獎金還沒發;到了2014賽季,比賽打完了,獎金繼續沒著落,到了2015年,賽事直接停辦了。


雖然搞電競俱樂部、職業聯賽的人,總喜歡對標英超、NBA、韓國KeSpa電競聯賽,但英超、NBA、KeSpa聯賽都有幾十年歷史,積累了豐富的管理經驗,不斷完善著各方面的規則,才有現在的成效。


電競比賽組織混亂的問題,直到互聯網巨頭入場才解決。2017年,騰訊宣佈成立“LPL聯盟管理機構”,王思聰的LPL比賽承辦權被收回,由騰訊獨立建設LPL賽制和賽事舉辦。在具備大型組織管理經驗、遊戲版權、傳播渠道的騰訊涉足後,此前的混亂局面才告終。


到了今年3月,獨木難支的熊貓TV宣佈破產。大半年後,又一支中國戰隊在LPL總決賽上奪冠,而iG戰隊也無奈止步四強,轉會期明星選手阿水都被撬走。王思聰也因為熊貓TV拖欠工資、合同糾紛,成了“老賴”。連去趟日本,還要被媒體罵是“高消費挑釁司法權威”。


對比兩人的創業過程,喜歡資本運作的李澤楷,概念包裝、槓桿併購非常熟練,但他創辦星空衛視、開發數碼港、收購香港電訊,都是在李嘉誠長期積累的關係和信用之上的“套利”;而王思聰的創業雖然看似充滿理想主義色彩,但卻是一場事先張揚的失敗。


04. 涇渭分明


首富兒子創業的背後,是兩個首富的接班計劃,他們終將要把自己建立的地產帝國傳給下一代。


李嘉誠在一個僅有700萬人口的彈丸之地經營,就能成為亞洲首富,這種市場體量和財富積累的懸殊對比,來自於他對地產週期的準確把握、在英資銀行和中資銀行之間左右逢源,更來自於大陸崛起過程中香港的特殊角色。不管是個人能力還是時代背景,想要複製,難度極高。


王健林從大連舊區改造房起步,又從住宅地產轉型到商業地產,把包羅萬象的萬達廣場變成了地方政府拉動GDP的標配、銀行發放貸款的優質項目,需要長期的政商關係經營。讓一個從5歲就在國外讀書的兒子來接過這麼一盤特殊的生意,畫面實在有點格格不入。


為了把財富傳下去,兩個首富都先讓自己兒子在新產業試水。


2000年2月,李澤楷的盈科在收購香港電訊後,市值超過了李嘉誠旗下的長江、和黃。可是“小超人”的光環並沒有為李澤楷停留太長時間,互聯網泡沫就破裂了,全球互聯網公司的市值都大幅下跌,電訊盈科也不例外,從5800億跌到不足200億,但是從銀行借的錢還是要一分不少地還。


更重要的是,李澤楷並不擅長經營公司,面對1.4萬名員工、行業技術迭代、130億美元債務,一籌莫展。為了還債,很快就把盈科60%的股權賣給了澳大利亞電訊,還把騰訊20%的股份以1260萬美元賣給了南非的MIH控股集團。甚至到了2017年,和黃還用29億港元從電訊盈科買下了連年虧損的英國寬頻業務。


再有錢的爹也怕坑啊。在電訊盈科泡沫破裂過後,李嘉誠的商業帝國開始降低經營難度,在內地囤地,在香港收稅。


在內地,李嘉誠一共有29個地產項目,一部分是1995年前後拿的,另一部分是2005年前後拿的。這29個項目,只有10個完工,沒完工的項目之中有10個項目開發時間超過10年。例如重慶南岸項目,2007年以24億買下,隨後找了幾臺挖掘機去做做樣子,2018年以200億賣出,一轉手賺了10倍。


在香港,香港電燈、百佳、屈臣氏、豐澤電器、葵涌碼頭、香港電訊,分佈在電力、超市、港口、電信等收稅型行業。囤地和收稅,不但經營難度低、能提供源源不斷的現金流,而且還可以儘量避免功勳老臣對年幼太子的架空。


由於公共事業的民生屬性,李嘉誠在香港能做的事情,王健林在內地卻很難做(當然他可能也看不起這種做法),他把文娛當做轉型的重要方向。


但文娛行業跟地產有著巨大差別。地產行業標準化程度高,而且市場集中度低,很容易分一杯羹。影視項目、版權開發,非標準化程度高,難以套用王健林所熟悉的節點化、模塊化管理體系,而且這是“贏者通吃”的遊戲,行業龍頭拿走大部分利潤,經營難度比地產高得多。


萬科的鬱亮說過,找不到比房地產更好的行業,萬達轉型文娛必定路途艱辛,這本質上是一個“升維攻擊”。


比如萬達收的美國傳奇影業,2014年收入26億虧損29億,2015年收入30億虧損42億,然後萬達花了230億收購了它[5]。如果萬達只是花自己的錢也就算了,可它是借銀行的外匯去買,動輒百億。從2017年下半年開始,王健林又把這些剛買來沒多久的海外資產賣了。


13個文旅城、77家酒店、西甲球隊、熊貓TV等等,它們所代表的的文娛轉型夢想已經漸行漸遠。而土地、超市、港口、水電煤,則慢慢鞏固了李家城。升維轉型的地產商遇到挫折,要從頭收拾舊山河;降維轉型的地產商獲得成功,他們坐擁源源不斷的隱性“稅收”。


王思聰和李澤楷的不同,背後是王健林和李嘉誠的不同,本質上是兩個華人頂富家族的不同選擇。


5. 尾聲


以往惜字如金、通常只在公司業績發佈會上回答記者提問的李嘉誠,今年的話卻很多。


2019年的香港,走到了歷史進程的新關口。8月,李嘉誠在報紙中刊登“黃臺之瓜,何堪再摘?”說是穩定大局,用語卻是引自唐朝時期李賢感慨自己母后武則天手段殘忍的詩句。


雖然在重大問題上引用典故和比喻來表態顯得曖昧不明,但在收稅的時候卻從不含糊。12月,在香港前三季度GDP同比下降0.6%、第三季度零售業收入同比下降17%之際,香港電燈宣佈明年電價提高5.2%。比香港另一家供電公司中華電力的每度電貴了足足50%。


相比之下,以往金句無數,有時候跟王思聰一樣管不住自己嘴巴的王健林,今年卻很沉默。


但只要上萬達官網看看,就會發現王健林忙得不可開交。每天不是見省長,就是見書記,在大江南北到處拿地,還說要“帶頭投資要過山海關”,幫著振興東北。在做生意以外,兒子欠債1.5億,天天上頭條沒去幫忙,倒是在扶貧上花了不少功夫。


2014年,王健林去到貴州丹寨,花13億建起了丹寨小鎮招徠遊客,還每年直接給貧困戶發5000萬[6]。旅遊小鎮開業兩年就讓丹寨脫貧了,萬達因此在2019年接連獲得由國務院頒發的全國脫貧攻堅獎。2019年11月底,時隔兩年萬達重新成功發債,融資4億美元。


兩個家族的分岔,既是“升維”和“降維”轉型的區別,也是各自在不同制度和商業語境下的選擇。而恆大、寶能等地產商搞能帶動就業的造車,萬科搞能改善民生的長租公寓,都是這種語境下的選擇。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地產首富的兒子無法像香港富豪那樣“降維”接班,是社會的一種幸運。


而對於王思聰本人,與其琢磨怎麼另起爐灶,不如放下身段,跟父親深入基層,搞搞扶貧。只有這樣,這個5歲就遠赴海外的年輕人,才能真正地認識中國。


[1]. 繼承者:李澤鉅與李澤楷,三聯生活週刊

[2]. 李光耀的自傳《Hard Truth》出版後接受 Straits Times 記者採訪

[3]. 新京報2015年專訪王健林

[4].《小蔥秀》,熊貓TV

[5].《創變:高群耀與時代巨人共舞的40年》,徐曇

[6].《一波三折的首富扶貧》,中國新聞週刊

題圖來自tuchong.com已獲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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